小雨是从午后开始下的, 入夏以来，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凉爽。进入本栋写字楼和旁边那栋之间的小花园有两级矮矮的阶梯，又因为瓷砖是暗色不容易看见, 杨以岳伸手到娇小女士跟前，“黄厅，小心些。”
“看见了……”黄安霞抬脚两级一并跨上去, 没有一句铺垫, 直接问道：“上一次你有到我这里查问过民警蔺长青被刺案，小陈帮你调阅的，有什么后续吗？”
“跟朋友回话了, 没什么问题，想他也能安然面对了吧……”杨以岳说完之后看着小水池中精心摆种的白色睡莲, 堪堪开了一朵, 在一片绿色中显得更为洁白莹玉。
“能见见拜托你的朋友么？或者说说小杨总为什么有兴趣帮人就好了，也不要再惊动你的朋友。”黄安霞也瞧见了那朵白色睡莲, 觉得很是可爱。
“您戳穿我还这么贴心, 真是谢谢了……”杨以岳回答时想起某人脸上的懊恼，嘴巴里连环珠子似的没见着突然让杨以岳心海里起了一阵浪。
“这半年以来, 念着长青同志的人挺多……”黄安霞换了一只手握雨山, 她个子小这把大黑伞对她来说一直举着有些重。
“是么？”杨以岳淡淡回了一声, 心中想的是佟响响动作太密。
“是。你是最意外的一个。前几天见柠大姐的时候，她大大方方说了这事儿, 还建议我再查查。”黄安霞和邓柠律师是老熟人了, “就说没想到你还能找上她，这倒是稀奇了。”
话听完了, 杨以岳也明白了, 为什么查蔺长青的案子要交代清楚, 直觉里把佟响响摁进了水面下，“大伯当年同耿立关系很紧密，后来突然就断了，我蛮介意这段的，查了一下，结果发现耿立这个人出现在大伯身边有个标志性的事件，就是蔺警官被刺。蔺警官出事之后，大伯这边公司的营收就开始直线上涨，甚至和我父亲兄弟同心了好几把，在资金上可以说是帮了我父亲大忙。我是先对耿立有兴趣，之后才查到蔺警官的案子的，想看看有什么联系。令我惊讶的是没想到耿立还挺好的，像他这种人风平浪静活到这把年纪，不容易。”
“谁说的风平浪静了，这不就出事了。”黄安霞笑着看了看杨以岳，“被人寻仇，差点没捞回来。”
“这挺符合他的结局，动他的人被他找着了还是被你们找着了？”杨以岳略有感叹问道。
“谁也没找着。”黄安霞摇摇头，“这可真是来了替天行道的好汉了。”
“我能说一句冒犯您的话么？”杨以岳瞧着一滴雨水从伞骨尖上落下去。
“我也有动机是吧？我已经问过自己了，可年纪大了没这替天行道的水准，再有……”黄安霞笑着摊开掌心接雨水，“这么轻轻松松心里没有一点儿想法就被弄死，我觉得我应该不会这么便宜他，还有他们……”
“替天行道的人为什么失手了？”
“医生说耿立运气好，所有的伤都没有伤到要害。我们认为也可以反过来说，那人想要耿立留一口气，所以所有的伤都没有在要害……”
“有意思。”见着雨大了，杨以岳便说：“雨大了，还是上楼聊吧……”
“不了，来你这儿也是顺便想到了这一出，问一问总是好的，不要耽搁正事情。”黄安霞没有上去的意思。
“多一句嘴，还有谁关心蔺警官吗？”
“林局长让家里人代他到墓前祭拜蔺警官，说是在里面做梦，梦到当初一腔热血的日子，想念老战友了。”黄安霞便说边往外走。
“挺好，我觉得你们应该找人同林局长说说耿立的事情，夸张一下，他们铁哥们待遇应该一样。他要是担心自己外面家人的安全，有些该说的话可能就想起来了……”杨以岳说完了这句觉得略显突兀，补充道：“也不用摁着我大义灭亲……我觉悟还是不够高的。”
“不用送，上楼去吧，我车就在那边……”黄安霞指指楼前停着的黑色汽车，“我觉得你觉悟高的，很高。”
一路送着黄安霞到她车边，送上车关上门杨以岳才离开，刚才走过来这一路，杨以岳第一次发现，这位娇小的女士走路真的很快，手上黄安霞还回来的雨伞拄着往电梯厅走，杨以岳觉得有些事，还有别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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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茶一杯放到杨令祺的面前，佟响规矩站在了斜对面，“让您久等了，大杨总。”
这个久等了还真不是客气，从得到在铺子那儿等自己的电话后，佟响真是没着急从附二院回来，还慢悠悠去菜市场走了一圈，拎着大包小包气定神闲走回来的。
这个事情要这样想，大杨总找上门来一定是着急的事情，他着急的事情大概率对小杨总来说不着急，既然小杨总不着急了，佟响也不着急。
“不碍事。”杨令祺等了这么久，面上全是和气，没有旁的。
“您有什么事儿，打电话说一声就好，不必亲自来的，叫我找您也行，这雨天出门多有不方便的……”
“以璇你见过了吧？”杨令祺不想跟佟响客气了，直接这么问了一句。
“这个妹妹很能吃，那天做的黑胡椒牛柳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吃完的……真是没想到，那样温柔的女孩子……”佟响说着手上活计没有停，拆开一包康乃馨放在大木桌另一头，捏着花剪整理起花来，一副要和大杨总拉家常的模样，“小杨总说她还没找对象，这胃口找对象挺难……”
杨令祺敷衍地笑笑，说：“那丫头胃口是挺大的……不过是个好孩子，能干。小佟，听说你母亲病很重？花了不少钱吧？”
“是……花了很多小杨总的钱。”佟响后面这句说得慢，“我心里最感激的就是小杨总了。”
“你们的关系，这也是他应该的。”杨令祺看不见佟响的表情，听着话很是满意，“你们好了这么久，我也没有表示……”
“哦……”佟响声音可大，直接打断了杨令祺，放下花剪，起身去收银台拉开抽屉翻找，没一会儿找着了上回杨令祺给的银行卡，佟响双手拿着走到杨令祺跟前来，放到他跟前，说：“小杨总骂我不懂事了，大杨总，谢谢，可不敢收……”
“这个杨以岳……这是我给你的，傻小佟，你告诉他做什么？”杨令祺点点那卡说：“我的儿子我最清楚，他哪里知道柴米油盐贵，在你这儿住着、吃着，恐怕还挑嘴，你的花费他是不会上心的。这是我给你的，你呀，就不应该什么都告诉他……”
最后这句说得很意味深长，佟响都有点儿听进心眼里了。
“我不瞒着小杨总……”佟响一副老实模样，把话说得生硬。
“这不叫瞒，他知道了又怎样，我给你的补贴。”杨令祺还就拉住佟响的手，把卡拍到了他手里，“还不知这一样了，小佟，男子汉大丈夫，母亲又病着，这生意不够的……”
“小杨总说交给他不用操心……”佟响低头，这话还说出不好意思的感觉了。
“他生意场上见的人可多，今天你懂事听话得他的心，明天他若是见着旁的更可心的，你又怎么办？”杨令祺说完端上了佟响泡的茶，“我不信你就没有个成家立业的心思，再者说了，你家里人不想你好好奔一份事业？”
“小杨总……”佟响心想着大杨总今天的话锋怎么一副救风尘的热心肠，不对呀……
“不要一口一个小杨总了，小佟啊，多想想以后……”拍了拍佟响的手臂，杨令祺直接说了：“你不是以岳找的第一对象，自然是不会是最后一个，我说这话把自己儿子给说的坏了，可是你们是什么样式你们心里最清楚。你有生气也忍着，听我这个长辈把话说完……”
佟响觉得是应该生个气，这挑拨离间还挺到位的。
“别什么都是小杨总，以后小杨总不让你叫了，你还开花店？”杨令祺看佟响不说话了，又追了一句。
“我自然是开我的花店……”佟响虽然面上动了神色，说出来的话老实依旧。
“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能理解你们这种情况要维持下去的艰难。在这里我表个态，我是希望你们长久下去的……”杨令祺话说得很慢，仿佛害怕自己说快了佟响跟不上似的，“你要立个业。我了解我的儿子，你善解人意，贤惠为他，时间长了也就厌烦了，你立了业能帮着他，风雨同舟的那不是更长久？”
佟响明白了，合着今天除了救风尘还有给银钱。
“杨叔叔，可我……”大杨总也不喊了，亲热些总没错，爸爸是不能喊的，太假。
“刚退伍回来有些和社会脱节不知道做什么是不是？”杨令祺听见上一句，立刻变得比刚才更和气了，“你呀，悄悄的，不要同你的小杨总知道了，我这里新开的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给你。”
杨令祺这话说完，对着店铺外面等着的秘书招招手，那边就送来了文件。
佟响看也没朝那边看，缩着手，“杨叔叔，这不好……”
“行，咱们不急在今天，你好好想想。”杨令祺把文件推到佟响跟前，“我没有旁的想法，就想你和以岳长长久久，做父母的，只愿孩子好而已。”
“我想想……”佟响一脸沉思的模样。
“你想好了，给秘书打电话。”杨令祺又补了一句，“你是个老实孩子，我也不为难你，实在不想瞒着以岳，把文件给他看便是。其他的，叔叔给你兜着。”
佟响看着那文件，缓缓点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