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公啊!伤筋动骨一百天哦,你可要好好养啊!”一位妇人大声说到,几人连带着那个受伤的叔公也大声交谈了起来。

一会儿扯东村的那个光棍,一会扯西村那个寡妇,嗓门真是一个赛一个大。

江九低着头,像是在隐忍着什么,闫陈看到他的九九拿着他父亲的手抵在额头,两滴泪从下巴滑下,落在了床单上。

“病人家属,这里是医院,请保持安静。”护士在一旁说着,但那几个老人跟听不见一样,继续大声说笑着,护士看了看江九,又看了看他们,又接着说了一声,其中一个老人敷衍了两句‘知道了’,下一秒继续大声说了起来。

笑声刺耳至极,谈论的无非是东村的寡妇,西村的光棍,别人的所有落魄在他们看来都不过是一个玩笑,却有时还要做出一副惋惜的可怜姿态。

“不是我说,李寡妇当年要是听我的嫁给庄稼汉老孙,也不至于守活寡啊。”

“哎呀,谁让那寡妇心比天高,仗着自己几分姿色就想往高处爬呢,非说人家读过书,有远见呢!”

“哼,这还没爬起来呢,倒是先摔死了。”

你一言,我一语喋喋不休,护士都急得脸红,“行了行了大妈,这里还有别的病人,请你们保持安静好吗?”

“保持什么安静,我们在这里住院可是交了钱的!这里有一半都是我们的地盘,你小姑娘哪凉快哪呆着去。”那躺**的大爷听的正起劲儿呢,一听护士打扰立马摆脸色。

他又不是第一次住院,当然知道这些个护士都把他们病人当上帝,不敢怎么样的。

“我说,请安静!”闫陈忍无可忍,咬牙喊到,他本来长得就凶,眉角还有未消下的淤青。

这么说话的时候带着莫名的压迫,狠厉地扫了那边一眼,几人立马噤了声,但那神情仍旧不屑,好似要不是看闫陈这个样儿 不好惹,他们根本不会听。

护士见他们收敛了一些,走了出去,江九抬头感激地看着闫陈,那哭过的眼神让闫陈心下发酸,安慰似的揉了揉小家伙的头。

直到二人回到家,江九仍旧是无精打采的,晚上二人躺在**,闫陈抱着江九的背,“九九,我们给江叔叔换个病房吧。”

闫陈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底气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想要哄哄情绪低沉的江九,哪怕知道这句话的兑现将会需要付出多少。

“不……不用,”江九转过身抱住了闫陈的腰部,额头抵在对方的胸膛,声音带着些许的哭腔,“这样就很好了,真的,谢谢你闫哥。”

闫哥给他的太多了,要是没有闫哥,爸爸连医院都住不起,要跟着他这个没用的儿子露宿街头了,哪里还能住医院享受治疗,医药费那么一大笔,闫哥怎么能对他那么好呢。

好到自己感觉这辈子都还不了了。

原本是想安慰对方,江九也不知道自己眼睛为什么那么不争气,一个没注意滑下好几滴泪珠。

感觉到胸腔的凉意,闫陈鼻子发酸,下一刻把人抱的更紧了一些,墨色的瞳孔在黑暗中盯着江九的发旋,眼眸中酝酿着深意。

一大早,闫陈在江九还没起来之前就去了医院,可到那才发现……

“什么?昨天晚上就换病房了?”闫陈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护士。

“对啊,而且那个先生还交了一个月的医药费呢,你们不知道是谁吗?不是你们的哪个亲戚朋友?”护士比闫陈还要疑惑,不会真的有人上赶着送钱吧?

闫陈说了句谢谢,转身去了江临舟的新病房,床头雷打不动的是一大束向日葵,那花瓣上的水珠告诉他送花的人是在他来不久前离开的。

闫陈不知道江家有什么朋友能在这一刻出手,看着江临舟的脸,闫陈鬼使神差地坐了下来。

看着沉睡中的人,闫陈甚至有一刻希望对方不要那么早醒来,哪怕这能让他的九九高兴。

江九不知道,江先生早在很久之前,也就是闫陈跟踪他开始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少年,并且进行了严厉的警告,只不过闫陈没有听。

后面江先生找到了闫陈打黑拳的地方,故意穿得西装革履,带着一大推保镖包了场,要知道地下黑拳一夜的营销额怎么着也得六七位数,但江先生丝毫不在意。

那天闫陈被对手打得站不起来,不过连打三场的闫陈,的确也只剩下让对手按在地下摩擦的力气。江先生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起码让那些人避开了他的要害。

可闫陈还是因为这个伤请了整整一个月的假。可一个月之后,闫陈仍旧继续跟踪江九,只不过这次自己把自己伪装的太好,一切在任何人看来都是‘碰巧’。

“当初你很不希望我跟九九在一起,”闫陈缓缓开口,眼中淬满寒意,“可现在呢?你做梦都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他每天都睡在我怀里,很乖。”

说到这里闫陈突然笑了一下,暖意拂面,好像在想的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

病**的人没有半分反应,闫陈觉得无趣,安静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刚离开房门又被人打开了,傅连延走到病床边,抬手摸了摸江临舟的脸,“妈的,一个臭小子居然敢跟你叫板,要不是看他有点用处,又是你那个宝贝儿子的男朋友,我真想弄死他。”

说完手指点了点江临舟的额头,“你啊你,当初要是跟了我,我肯定不让别人这么欺负你。”

语气中带着中二少年的气息,让人想要忘却说话人是一个年过四十的上市公司总裁。

见人没有回应,俯身吻在了那薄唇上,“没事了,我在。”

夜晚,闫陈去了上次的拳馆给那天的老板的手下当练手,对方一拳一腿皆用了十分力气,而闫陈也发现了,全场只有他一个陪练,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看来这十万块,是想他拿命来挣了。

傅连延来的时候闫陈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争一口气,仍旧硬撑着。

傅连延见他这副不屈的模样眯了眯眼,想起早上在病房外看到的一切,神色冷了冷。

那些手下看到傅连延都停下了训练,看着眼前狠厉杀伐的男人。

“继续训练,”男人冷冷地说到,随后看了一眼闫陈,“你跟我来。”语气不容置喙,闫陈摘下手套跟上,可他没有想到男人一身西装革履居然带他上了拳台,那架势傻子也知道要干什么。

傅连延没有给闫陈反应的机会,反身一个扫堂腿,闫陈见躲不过抬手挡下,精致皮鞋的鞋顶扎扎实实地踢致手臂,闫陈闷哼了一声,怀疑下一秒他的手就得废,狠厉地抬眸与傅连延对视。

对方眼里仍旧是那一副不可一世,但现在好像多了几分要弄死他的愤怒,闫陈不知道这愤怒从何而来,只知道自己今天不会好过。

接下来五分钟的完虐挨打,真正让他认识了什么叫做不会好过,哪怕傅连延早来半个小时,闫陈都不知道被虐的那么残,可现在的他体力早已透支,能挨着这么几下已经算是不错了。

众人见闫陈跪趴在地上,反观傅连延,那件高定西装上,连褶皱都少得可怜,仍旧是那么一副市井商人的气息。

傅连延毫不客气地补了两拳,直接把人揍趴下,看着好像恨不得弄死对方,下一秒拽起了闫陈的头发俯视着说到,“小子,以后说话给我注意点!”

我自己都舍不得跟临舟说重话,你一个还没确定关系的未来女婿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越想越气,傅连延骂了一句脏话把人丢回了地上,闫陈大喘着气,不知道对方到底因为什么,躺了快有十分钟,有人提醒他手机响了他才爬起身来,看着那备注,脸上勾起淡淡的笑。

一旁的同事只觉得他有病,被打成这样了居然还笑得出来,虽然说这个大老板给的多,但是有这个命挣吗!大老板阴晴不定,今天还只是打了一顿,下次要是一个不爽直接把他给弄死了,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喂,九九,”闫陈接起电话,语气不自觉地温柔了许多。

“喂,闫哥,你还没有下班吗?”江九在对面说着,下一刻又看了看墙上的钟,时针指在了11与12之间。

“这就下班。”闫陈挂了电话,去更衣室换了衣服,出门的时候傅连延靠在墙上吞云吐雾,似乎是在等他。身上仍旧是那身西装,食指和中指掐着烟蒂,眼中没有了之前的狠厉,多了几分感伤与忧郁。

“你小子不错,被这么打了还能一声不吭。”傅连延笑不达眼底,就这么看着闫陈。

“拿钱办事。”闫陈冷冷回答到。

傅连延冷笑一声,而后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捆钞票,“去医院看看,别小小年纪被我给打出毛病了。”

闫陈疑惑地看着傅连延手里的钱,眉头皱了皱,没有动,傅连延知道他的顾虑,故意玩笑到,“拿着,别以后出去了到处跟别人说我虐待孩子,到时候对我名声不好,特别是有损我在好孩子面前的形象。”

这个好孩子意有所指,闫陈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江九,特别是看着对方脸上那别有深意的表情,更不自在了,要不是自己急需钱,闫陈恨不得甩头就走。

见对方粗暴地抢过自己手里的钱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傅连延冷笑骂到,“真他妈没规矩,难怪小舟舟看你不惯!”

闫陈回到家,扑面迎来西红柿鸡蛋面的香味,而他想了一整天的人此刻趴在桌子上打着瞌睡,看到那面的卖相,闫陈就知道这个面估计热了三遍已上。

许是听到了动静趴着的小人突然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呆呆地看向闫陈,愣了大概有一分钟才开口说话,“唔,闫哥你回来了啊,快来看看我做的……你……你怎么受伤了?”

几乎是一瞬清醒,江九从凳子上起身,靠近了闫陈,嘴角青得厉害,眼周也有几块红晕,这还是他看到的,那他看不到的地方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儿呢!

闫陈躲闪着转过脸,“我……先去洗澡。”逃也似的进了卧室,打开花洒那一刻才想起来自己什么都没拿,可现在出去了势必会被他的九九追问发生了什么。

闫陈烦躁地脱了衣服,开着冷水在花洒低下站着,过了几分钟江九来敲门。

咚咚,“怎么了?”哪怕是烦躁的,闫陈每每跟江九说话语气都能温柔的像是另外一个人。

浴室外的人顿了顿,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到,“闫哥,衣……衣服。”那紧张的语气,闫陈感觉对方那小兔子受惊的脸已经在自己脑海里放大,打开浴室门伸出一只手,“给我吧。”

但等了很久都没有动静,像是想起了什么,慌忙想把手抽回来,被江九发现这一动机,小心地握着那手臂,江九看着那青紫的一块又一块,眼泪不争气地打着转。

“九九!”闫陈慌忙喊道,也顾不得全身一丝不挂,把浴室门打开了些,想要看江九的反应,看着对方眼里的心疼,闫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虽然他很乐意在江九面前卖惨驳同情,但却是不是看到小家伙这般接近自责的表情。

“很疼吧,”江九小心翼翼地说到,而后又低下了头,“对不起闫哥,要不是因为我……”要不是因为有我这个拖油瓶,你根本不用这么赚钱。

闫陈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在心里自责,叹了口气,带着水汽的手掌摸了摸江九的头发,“九九,哪怕没有你,我也是要生活的,你知道吗?”

“可是,要是没有我你就可以在小拳馆当老师教教小朋友就好了啊!”江九不争气地哭了起来,难受地擦了一下,下一秒赶紧把剩下的眼泪憋回去。

他怎么老是哭,老是给闫哥惹麻烦。

闫陈心疼得不得了,这一夜没有人再说话,就连江九给闫陈上药时对方故意逗他,江九也仍旧一副抱歉的神情,二人各怀心思地过了好些天。

今天终于到了填报志愿的时候,大伟、东远他们全程跟他们打着语音。

大伟:“学霸少爷,我听说你是要去A大的啊!恭喜恭喜啊!”

东远:“你们没听说,老胡他老婆天天在外面跟街坊说老胡在放榜那天喝得差点烂在地上啊!”

四人大笑了起来。

大伟:“行了,学霸少爷定下来了,闫哥你呢。”

闫陈:“南工大。”

东远:“闫哥,巧了不是,我也打算去南工大,到时候咱俩作个伴啊!”

闫陈淡淡应了句好。

大伟:“合着就我傻子一样地打算跟你们讨论是不是!一个一个的都想好了地方!那我上哪呆着去啊?”

“还有,你们三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背着我抱团?南工大跟A大撑死十分钟的路!”大伟对三人的行为不满到。

东远:“害!我不也没想到闫哥居然会去南工大吗,我记得闫哥比我高了十来分不止啊!”

江九偷偷撇了一眼一旁的闫陈,下一秒又朝对方身上靠过去。

几乎是冷战着过了十几天的闫陈肌肉一紧张,差点忘了自己在哪,不确定地看着怀里的脑旋,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江九那细嫩的脸,对方温顺地靠着他的手。

闫陈唇角勾了起来,下一秒直接挂断了电话。

大伟:“诶,闫哥你怎么下了,你那边网不好吗?诶诶?学霸少爷你怎么也挂了!别墅的网也不好?”

东远:“大伟啊,听哥一句劝,有时间去找个律师,我严重怀疑上次给你染发的小子把水给灌你脑子里了。”

但凡打的是视频,大伟就能看见东远那翻上天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