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没办法,哭天喊地是没用的,他只能接受现实。从这小孩儿浅显的记忆里,他得知,他和那妇人,就是他娘,在这个村子生活了八年。

他爹原本是村长的儿子,姓苟,是个痴儿,他娘被买了来给他爹做媳妇,然后生了他,可才生下他不到一月,他那痴儿父亲就得病死了。

村长说是他克死了他儿子,便把他母子赶了出来,原以为只是生气过几天就好了,可哪知没过几日,那村长竟然也得了疾病随他那痴儿去了。

这一来,他们母子在这村里便无依无靠,只得在这一间草屋,靠他娘织些布,绣点手绢为生,贫困交集的活到了八岁,还养成了他胆小怕事,孤僻不与人来往的性子,时常被村里其他孩子欺负。

最为愤懑的是,他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为着他爹姓苟,所以村里人便都叫他苟蛋,叫着叫着,就成了狗蛋,着实憋屈。

按理说,他那村长爷爷死了也该有些个亲戚关照才是,可奈何他娘是被人牙子卖过来的,对他爹家的事一概不知,村里也说,他爷爷脾气怪,早和其他亲戚断了来往,根本无人可依。

他娘也更是可叹,人牙子将其卖来时,她便已患了失忆症,不记得自己以前姓甚名谁,出生何地,家中可还有人。说的简洁一些,便是来历不明,可能是官奴,可能是□□,可能是哪个官家婢子,什么可能都有,如此,村里人定都是瞧不上的。

这样一来,他们母子当真是无依无靠,像浮萍一般在这村子小心翼翼的活着,为的就是别哪日惹了村里人不痛快,再给轰出去。

拉回思绪,揉揉太阳穴,瞧着满山可口的野生桃子,他舔了舔嘴皮,踮起脚摘了就近的一个,在身上擦了擦后便放到嘴里咬了一口——满嘴的甘爽清甜,果然是好味道。

他满意的笑笑,将背篓放下来,奋力的拿起一旁的竹竿去打桃子,刹那间,那些熟透的桃子便落了下来。他咧嘴一笑,忙去捡。

只是捡着捡着,却忽然觉得身后有个什么东西在向他靠近,或许是前世被人捅了一刀的缘故,令他对危险的东西生出了一股天生的敏锐。即在那东西的阴影已经在他头顶笼罩起来时,他忽然一个侧身往旁倒去,堪堪避过。

哗啦一声,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在他原本蹲下的地方摔了个狗吃屎!

他冷眼看着,没什么表情。

“拦住他,不许他捡桃子。”

那偷袭他的孩子摔了个狗吃屎后疼的哭了起来,引得一旁藏着的三个半大孩子都跑了过来,将他围住。

“狗蛋,你居然敢捡桃子?知不知道这桃子林是我家的。”

这明明就是野生的,没人管的一片林子。他冷眼想着。

“这样吧,老规矩,给我当马骑,驮的我高兴了,我就让你捡几个回去吃。”说话的是桃山村现任村长的儿子,张平儿,同样八九岁的年纪但个头却高出他许多,还生的粗腰膀圆的,说起话来一副孩子王的做派。

他并不把这四个孩子放在眼里,眼下要紧的事是把桃子和手绢拿去集市换,再给他娘请大夫回来瞧病。

所以,他没有搭理这几个在他眼里半大的孩子,也不管他们围着的圈,转个身自顾自的继续捡。但他才一弯腰,后背便被人用桃子砸了一下。

“狗蛋你要造反了啊,没听见我说话吗,快过来趴下给我当马,再不快点,我让我爹把你和你娘都赶出去。”那张平儿尖着嗓子嚷道,为着他爹是现在桃山村最有权势的人,他便也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了不得的。

他揉了下被砸的背脊,想起这原主确实被那张平儿当马骑了好多回,他那么重,原主这么瘦弱,驮着他在地上爬着走,那记忆,真是让人不愿回忆。

尤其好多回都被村里的大人们瞧见了,可那些人都觉的孩子间的打闹不足一提,压根没有管过,任由这原主被人欺负。他那娘又时常三病两痛的,根本护不过来,即便要护,一个人对全村人,也是讨不到一点便宜。

“谁愿意给你当马骑你就找谁去,别跟这儿瞎嚷嚷。”他冷着脸说道,但他身体太小,又很是瘦弱,声音也是特有的童声,这话说出来当真是没有一点气势。

“不愿意?那就不给你捡桃子。”张平儿吆喝一声,几个小伙伴们一起将地上打落下来的桃子兜在自己怀里,一个也没有留给他。

他冷眼瞧着,再心平气和的拿起一旁的竹竿重新打落了一些熟桃,正弯腰去捡时,张平儿又一吼,把衣兜里的桃子扔了,过来抢他的,四个半大的孩子一下子将他扑倒在地。

“你竟然不听话?要不是我爹可怜你们让你们还住在村里,就你跟你那来历不明的娘,还又克夫克爹,整个俩丧门星,早被赶出村子了,我们家对你们有大恩,你就得听我的。”张平儿不知何时坐在他身上,一手的泥巴往他脸上糊,其余几个孩子站在一旁乐呵呵的大笑着。

他碍于这身体原有的力量,还真是被压得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只护着脸听着上方张平儿得意洋洋的声音,“给不给我当马,给不给我当马,不给就不让你捡桃子,脱了你裤子让你光身子,不让你好过,看你敢不敢不听我的。”

他的脸被泥巴糊了一圈,心里很是恼火,但忽然张平儿的动作停了,惊奇道:“你怀里揣的啥?”说着,张平儿一把从他怀里将那十几方手绢拽了出来,还拿给一旁的几个小伙伴,几个人的脏手在那上面不停的揉搓着,将那绣好的花样弄的肮脏不已。

“这手绢不错,拿回去给娘她们擦汗也是好的。”张平儿说着就要往怀里揣,另几个小伙伴瞧着也跟着往怀里揣去。

他一见,忽然放下护着脸的手臂,而后随手抓了一把泥土在掌心,趁张平儿喜滋滋的揣手绢的空档,狠狠的朝其脸蛋扔去。

张平儿顿时惊叫,因为措手不及,脸上,眼里,嘴里,都被扔了一泥巴,尤其是眼睛,泥土钻进了眼睛,火辣辣的疼,还令他张不开眼,看不见东西,当时便大哭起来。

他见张平儿哭着,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便使出力气猛地推其一把,将其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而后喘了口气。

张平儿伤了眼睛看不见,又被推的前额撞到一个桃子上不说,还摔了个狗吃屎,哭声瞬间震天动地,把一旁的几个小伙伴都给吓住了,跟一下子没了主心骨似得,不知道该干个什么,只瞧着跟没事人一样站起身拍着粗布衣裳的狗蛋。

他们瞧着狗蛋站起来,一把夺过张平儿手上的手绢,然后再走过来瞪着他们,在他们眼里看来,此时的狗蛋就跟被鬼附体了一样,很是怕人,所以一向凶巴巴的他们被狗蛋抢回了手绢时,都没反应过来。

“狗蛋,你完了,你敢打村长的儿子,有你好果子吃。”见狗蛋要走,那几个孩子才反应过来,其中有一人悻悻的开口道。

他冷冷的睨了他们几眼,而后快速的将桃子捡到背篓里,再检查了一下怀里的手绢,拍掉泥土,确认无损时才开口道:“我叫于暖。”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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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马上马下

幸好这桃山村离镇上不远,因着原主跟他娘去过很多次,于暖在行动起来时也甚为方便。

只是他往往会忽略自己现在只是个八岁小孩儿的事实,总是想着大跨步,所以一路上摔了好几次,幸好那些桃子都是脆桃,不然非得砸个稀巴烂。

不过为了能把桃子换个好价钱,避免些磕损痕迹,他还是习惯了自己是个小孩儿的事实,小碎步一般的跑着,等跑到镇上,身上的布衫全都湿透了。

那家布庄就在镇口,一眼就能瞧见。于暖拄着膝盖喘了下气,这才直起身子背着背篓朝布庄走去。

“秦大婶……”他脆生生的开口,因十分瘦弱又背着个背篓大汗淋漓的,瞧着倒有些可怜兮兮的。

“哟,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你娘呢?”布庄老板是个敦厚的妇人,身形较胖,生得慈眉善目的。

“我娘病了。”

秦大婶神情一动,“什么病啊?”

“风寒,跟您这儿换了绢子和桃子就请个大夫回去。”于暖说着,已经将整理好的手绢捧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