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平安

“拿最普及的象棋来说。车马炮帅卒,在棋盘里尊卑分明一目了然。所有的棋子都必须按照规定去走。”徐川淡淡道:“舍卒保车,弃车护帅,在弈之一道中再正常不过。”

许佳凝冰雪聪明,怎会听不懂其中含义。她目光渐渐变冷,正要开口打断的时候神色不知为何忽然黯淡下来,似乎被徐川戳到了痛处。

“就算这样,人生如棋这句话依旧扯淡。”徐川语气逐渐高昂:“不可否认,有的生下来身上写着卒,有的写着帅。但那又如何?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宰,卒走日车走田有何不可?”

“我看到过一句话,总有人把自己当作棋手,妄图操控他人的生命,掌握别人的人生。”徐川道,“他们不明白这个道理,人终究不是棋子,生命生而平等,任何一个生命都不该被舍弃,不该被强行设定他行动的轨迹。”

许佳凝眼中的寒冷渐渐变为了困惑。

“把别人的人生当作棋子来控制的人,终有一天会变成他人的棋子。只有尊重生命的人,他的生命才会被尊重。”徐川望着对面的女孩,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否定自己之前存在的价值。”许佳凝缓缓摇头:“我做不到。”

她说话的语调已经渐渐低了下去,不知是酒精的效果还是思绪已经混乱。

“就当听了个睡前故事。”徐川微笑,“在我们的合同到期之前我都是你的盾,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站在你这边。不能白拿工资不是?”

“作为一个保镖,你的话未免太多了。”许佳凝淡淡道,“我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希望如此吧,徐川想。

“我的杯子空了。”女孩此时语调慵懒,不经意间流露着震心的媚意。

他拿起酒瓶晃了晃,两瓶都已经见了底,大部分都是许佳凝喝的。

“没有了吗?”

“没有了。”

“酒柜里有,去拿。”

徐川摇头:“你第一次喝酒,喝的已经够多了。”

他话音未落,许佳凝娇躯微侧,已然陷入了睡眠。

徐川本想把她抱到卧室去,但想了想刚做过的保证只好作罢。明天这丫头要是想起来今晚酒后跟他说了这么多东西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目前最稳妥的行动还是不要随便加大游戏难度好一点。

拿来一条毯子盖住女孩的曼妙胴体后,徐川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云州市的夜景。他站得笔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天原来是平安夜啊。”徐川望着依旧繁忙的城市,喃喃自语。

手机震动。

“陆飒?”徐川看一眼挂钟,凌晨两点,“你还没睡?”

“这不等你聊完天么……”陆飒委屈,“好歹是平安夜,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自己跑出去玩?”

“这不是工作么……等等,你窃听我?”徐川声音一下提高了几度。他连忙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女孩,还好她只是翻了个身,并没被吵醒。

徐川压低音量:“不是不准你把这些小伎俩用在我身上吗!”

“没有没有!我我我乱猜的!”陆飒意识到说错了话。

“那你怎么知道我聊完天?你会算卦么?”

“好吧。”少女妥协,“我只是单纯的在你手机上装了个自制的小软件而已。”

“回去再收拾你。”徐川咬牙切齿,“不过话说回来,你今天一天都在干嘛?一直在家呆着么?”

“对对,我超乖的。”陆飒说。

总感觉这是不可能的……“那就好。”徐川松了口气,好歹没出什么乱子。

“不过每天窃听你和上司调情真的很无聊。”陆飒问:“我可以去上学吗?”

这熊孩子……徐川决定有机会好好给她补一补这十年之间缺失了的教育环节。

“嗯?想上学?”

“对,因为没上过。”

对啊……还真没想到这一招,有老师管着这丫头自己也能安心多了:“我替你安排。”徐川答。

这事去问问温玄应该问题不大,他想了想。毕竟温婉婉跟陆飒差不多大,以这位一心想做自己老丈人的老兄能力,再不怎么地也是曾经弄来过两把正品格洛克的。给安排个学校应该十拿九稳。

“但我的学历只有幼儿园大班毕业。”陆飒说,“我不想从小学念起,太丢人了。”

……幼儿园大班还学历。徐川道:“我会解决的,只要你能跟得上高中课程,应该问题不大。”

“我都自学到博士生课程了……”陆飒感觉自己受到了歧视,“请对已故战友的妹妹稍微有点自信!虎兄无犬妹好么?”

“什么虎兄犬妹的……”徐川挂掉电话,关机。

在一部双筒望远镜的视野中,徐川关了灯,在许佳凝附近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看起来准备休息一会儿。

酒店对面大楼楼顶,一个黑影正在通过望远镜观察房间里的徐川和许佳凝。

“唔。”陆飒把目光从望远镜移到手中的手机屏幕上,看到窃听程序被中断了链接,“关机了。”

她摘下耳机收起望远镜,把它们放回身边的袋子里,站起身子。

楼顶的夜风轻轻拂动她墨色缎子般的长发。陆飒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装,正应了那句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这种稍显宽大的衣服充其量只能稍稍掩盖她完美的身材,更多则是把她显得更加英姿飒爽。

陆飒从兜里拿出一张照片,这是陆子扬留下的东西,徐川后来送给了她。经过多次折叠的照片上有着明显的皱褶,上面还留有淡淡的血迹。

“哥哥,你这么信任这个男人么……”陆飒倾城的容颜上早已没有了平时表现出的欢快神情,此时的俏脸上只有一丝难以捕获的坚强与迷惘。

她收起照片,极目望向远方。

“哥哥,我真的可以信任他么?”少女再次向着夜空发问。琥珀色的眸子渐渐覆上了薄薄的雾,在灯红酒绿的城市映照下熠熠生辉。

陆子扬当然不可能回应她,回应她的只有平安夜里刺骨的夜风。

楼顶的风渐渐大了,陆飒身上黑色的运动服被鼓满了气流,猎猎作响。站在这栋高大得令人心生惧意的钢铁结构顶端,她的身影显得单薄而又无助。

地球缓慢地持续旋转,人们都活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