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4 记恨

“皇后!”太后却又喊了一声,“你就守在门外,别让任何人靠近。记住了,要守着,你,亲自。”

曹皇后将惊色压在心底,低应了一声“是”,将屋内伺候的,一并带了出去,亲手,关上了门。

屋内略略一静,继而,被一阵泠泠水响打破。

太后回过头,见谢鸾因已坐在桌边,正在姿态娴雅地斟茶。

“不知道太后娘娘居然漏夜而来,因而什么都没有备,只有一盏清茶,还望太后娘娘莫要嫌弃。”

太后冷冷哼了一声,“谢璇,哀家还真是小看了你,也小看了齐慎。”

方才,谢鸾因一句话,她听得再分明不过,她不只一只炮制了那个满京城甚嚣尘上的传言,不只以此,和齐慎一道逼迫着李雍,甚至是她之所以身处寿康宫,还能听说传言,只怕也都是她的手笔。

齐慎和她谢璇的手,伸得够长啊!还这么不知不觉的。

“谢璇……倒是许久未曾有人这般唤过我了,倒甚是怀念。太后娘娘此时这般唤我,倒是应景。我是谢璇,定国公谢广言之女。”

谢璇面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一双杏眼,冷沉下来,人,还是那个人,却再不是那样温软甜美的模样。

太后睨她片刻,骤然咬牙道,“早知如此,当初哀家便该……”

“便该如何?便该早早杀了我,以绝后患吗?”谢鸾因冷冷勾起唇角,“太后试过的,不是吗?只是我命硬,总死不了,真是让太后娘娘您失望了。”

“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记恨哀家,记恨陛下?”太后白了嘴脸,只怕心中已是愧悔万分。

谢鸾因却是冷酷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止。太后娘娘真是健忘,莫非忘了,当年,在我谢家风雨飘摇之际,落井下石之事了?”

谢鸾因好意地提醒道。

太后一瞬间,面无血色。

她当然记得当年的事儿,那时,李雍鬼迷了心窍,一心要娶谢璇,她彼时也觉得,有定国公府做岳家,对李雍而言,是一大倚仗,图谋大事,又多了分筹码,起初,还是动过心的。

谁知,后来,察觉了洪绪帝的心思,便觉定国公府乃是烫手的山芋,偏偏,李雍却是对谢璇铁了心。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她彼时,也确实是心狠的,因着曹芊芊的贴身丫头,为了自家姑娘的前程,将谢璇命笺之事告知,她便将之宣扬了出去,彻底断了李雍的念想,也燃起了他的争储之心。

没想到……却是埋下了今日的祸端。

“这是太后娘娘当年的恩典,谢璇铭记在心,从不敢有一丝忘。”

“当然了……最要紧,还是太上皇对我谢家的厚待,我谢家满门,都不敢忘,不能忘。我谢家满门忠烈,却落得了个怎样的下场。”谢鸾因的笑容,已是带着刻骨的冷意。

太后望着她,面色惊骇,“你……你这是化身成了厉鬼不成?你和齐慎……难不成还真要不忠不义,做那乱臣贼子不成?”

“太后娘娘莫要给我们夫妻扣这么大的帽子,忠,也要看如何忠,忠何人。大周皇室,凉薄寡性,鸟尽弓藏,如此不贤,凭什么叫我忠?何况,若非陛下先使计,将我困于宫中,何来今日之祸?”

“你……从前,千错万错,那也是哀家,还有太上皇的错,与陛下无关……你便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下,从中斡旋一二,让大周……躲过这场战祸吗?”太后软了语气,望着谢鸾因的表情,已是带了一丝丝的哀求。

“太后娘娘一直高高在上,能看到你这般服软,还真是不容易啊!”谢鸾因感叹道,却是话锋一转道,“可是,凭什么?若说,罪不及子女,那当年,我几位兄长又何辜?往日的情分……嗬!我谢家人,与你们皇家,有何情分?”一双杏眼泠泠,裹挟着冷锐的杀意,冻得太后浑身发寒。

太后双膝一软,跌坐在近旁的红木交椅上,良久后,才白着嘴脸道,“你……外边儿的传言……你还有所求,说吧!你究竟要如何才能帮雍儿一次……你想要什么?”

果真是个聪明人。谢鸾因弯起嘴角,满意地笑了,“我想要什么,太后娘娘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太后抬起眼,望着眼前巧笑倩兮的妇人,眸中混沌复杂,说不出,是恨,还是惧。

“太后娘娘爱子情切,自是愿意为了陛下做任何事,只是……太上皇,就未必了吧?”

洪绪帝,可是这世上最为自私冷血之人。

已经入了冬,京城的夜,冷得人哆嗦。

曹皇后在殿外守着寸步不离。即便身上裹了厚厚的斗篷,手里抱着暖炉,来回踱着步,却还是觉得脚都僵了,而脸,更已是没了知觉。

身后的殿门“吱呀”一声响,她赶忙回过头去,瞧见太后面无表情走了出来,面色在夜色的反衬下,显得有些苍白。

谢鸾因在她身后,屈膝相送,“臣妇等太后娘娘三思,只,臣妇自来是个没有耐性的,太后娘娘,也莫要让臣妇等得太久才好。”

太后浑身僵了僵,抬手,推开曹芊芊伸来搀扶的手,缓缓走进了夜色中,不知是不是错觉,那背影,透着两分老态的蹒跚。

曹芊芊心念几转,回过头,望向谢鸾因,一双眸子中光色流转,晦暗不明。

“天色已晚,皇后娘娘还是早些歇着吧!这京城的冬天,可是冻人得很,娘娘得当心才是。”

谢鸾因意味不明丢下这一句话,反手,关上了殿外。

一阵冷风灌进了脖子,曹芊芊打了个哆嗦,觉得有些不对,抬起头来,才瞧见黑沉的天空下,有雪白的碎片霰落下来,今冬的第一场雪,在这个夜晚,不期而至……

京城的冬天,果真要开始冷得冻人了。

江南也下了雪,只这雪,委实没意思得很,清早起来,也不过积了薄薄的一层,寿哥儿倒是欢喜,已经裹了厚厚的袄子,出去撒欢儿了。

齐慎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屋外撒欢儿的寿哥儿,一张面容端凝着,喜怒难辨。

“大人。”乾一却是知道,大人的心绪,已是绷到了极点,因而,接到北地来的信,半分也不敢耽搁,便是立刻送来了,“永成帝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