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旭宁身上不仅有烧烤味, 还有酒味。

他吃完午饭就回家,进房间里门一锁,打算借酒浇愁。

然而平常喝得少, 几瓶酒下肚他就觉得胃里火烧火燎,整个人往墙上一靠, 沉沉闭上眼开始犯困,连衣服都懒得换就往被窝里钻,光怪陆离的梦做七八个,翻来覆去好像跟床有仇。

不过醒来后又是新的一天。

周一的早晨,宋知音照例去店里。

她刚做好营业准备, 扭过头看到第一位客人, 心想怎么看上去胡子拉碴的。

赵旭宁一夜没睡好, 自然没什么精神头,刷牙的时候觉得自己肯定酒精浓度不合格, 车都没敢开就出门。

他甚至是打哈欠道:“一杯冰美式。”

宋知音嗯一声, 想起来自己忘记开空调, 按一下遥控, 看他还站着说:“打包吗?”

赵旭宁有话想问她,却知道自己没有合适的身份,或者说压根没有这个资格,只说:“在这儿喝。”

他仍旧坐在窗边的的位置,斜斜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小憩。

宋知音头一次知道落拓两个字在人身上有如此具体的表现,都忍不住想给他扔两个铜板。

赵旭宁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有这么可怜,还以为已经收拾好所有情绪, 跟平常差不多的样子。

他深吸口气, 在上咖啡的时候问道:“昨天那家店你觉得怎么样?”

宋知音耸耸肩说:“名不副实。”

买单的时候她都想翻个白眼, 毕竟这个价格这个肉的品质都不怎么样。

赵旭宁看她一脸失望,鼓起勇气说:“我知道有一家还不错。”

换个男人的话,这句的下文其实很明显,不过宋知音没往下接,心想他总不会是打算约自己吃饭吧。

她笑笑说:“今天是新豆子。”

赵旭宁已经有心理准备,手掐着大腿说:“那我试试。”

宋知音推一下杯子示意,转身回去忙碌。

她把电视打开,从柜子里取出工具,态度严谨地称着烘焙材料。

赵旭宁盯着她的背影看。

宋知音今天穿的还是牛仔裤和T恤,头发扎高后盘起来,腰上绑着碎花的围裙。

她来上班都打扮得很简单,如果不是口红和眉毛的话,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素面朝天。

赵旭宁当然知道是为方便。

因为她几乎不开车,有时候甚至是骑自行车,慢悠悠地从经过大货车的旁边,叫看的人胆战心惊。

女生的态度,从细节中都是可以窥见端倪的。

起码除了今天,赵旭宁一直是精心地拾掇自己,服装的搭配都要在睡前仔细想过。

他深吸口气,两口把咖啡喝完,过去说:“再要一杯。”

宋知音茫然地眨眨眼,心想他一看就睡眠不足,这么喝法心脏怎么受得了,奇道:“你今天有事吗?”

开学后的周一周二就是赵旭宁的休息时间,他莫名生出期待来说:“很有空。”

宋知音犹豫着要不要干涉别人的想法,还是说:“不忙的话可以趴着睡一会,比喝咖啡有用。”

赵旭宁很中二的觉得自己喝的不是咖啡,是无法诉诸于人的心事。

不过他还是决定接受这个建议,说:“好,打扰了。”

客人做什么都是自由,反正店里本来就空****,宋知音大方道:“没关系。”

又把电视的声音调低,空调的温度调高。

赵旭宁摸着自己的后颈,隐约闻到十六岁那年的气息,心安理得的睡过去,

人在某个瞬间,是会被带到回忆里,宋知音看着他的样子,想到念书的时候。

初三那年,为了应付体育中考,全年级的学生每天需要早到跑步。

但试图逃跑的人总是不少,为此衍生出抓捕小队到处巡查。

宋知音那阵子胸部发育,人多的时候大步走路都不好意思,自动跟老师请缨。

她成绩好,不过分的要求都会被允许,因此揣上本子明目张胆地逃避,然后直奔三楼去碰碰运气。

赵旭宁那天正好没去。

他自己本来就有晨跑的习惯,懒得扎堆挤着,自己趴在教室里睡觉,压根听不见脚步声。

非常巧的,只有他一个人在,宋知音蹑手蹑脚地靠近,本来想吓他一跳,最终还是没张嘴。

她抱着自己的本子看了一会,转过身只对其他学生铁面无私。

那年被放过,赵旭宁浑然不知,就像此刻不知道她的目光也在自己身上停留。

宋知音看着他的后脑勺,心想还是圆头好些。

她自己的就很扁,是她奶奶的杰作,老人家恨不得拉个横幅表示得意,至今认为孙女的好成绩全靠这颗头,为此不止一次在道德上风,指责她妈没顾好她哥的头。

婆媳之间,一笔烂账,对错至今很难讲。

不过对着有血缘的后代,都是同样的照顾。

这么想着,宋知音拉开抽屉看还有多少现金,把所有零钱都凑一起,发现还不到五百。

现在来店里的都是扫码的客人,现金还是前阵子那帮初中生们给的,她想给她奶奶拿个中秋红包都不够,又去翻包找银行卡。

卡,宋知音也没带。

她今天背的包很小,更多是作为配饰,只能临时搜索着怎么无卡取现。

赵旭宁一觉睡醒,就看她眉头紧锁,咳嗽一声说:“怎么了?”

宋知音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口袋,心想应该是带钱包的人。

然而下半身,对男人来说实在太敏感,赵旭宁只觉得自己的背都绷直,手不自觉地捏着裤腿。

宋知音倒是没发现,仰起脸说:“你有现金吗?”

赵旭宁还真有,手忙脚乱掏钱包道:“要多少?”

宋知音现在很少看到随身携带大量现金的人,撑着台面站起来说:“你有多少?”

赵旭宁抽出所有钞票说:“我也不知道。”

他只是以备不时之需,实则很久没有动过。

男人这个姿势真是帅,宋知音虽然不是白拿,却仍旧觉得他的魅力更上一层楼。

她在心中唾弃自己,目测着说:“一千有吗,我微信转给你。”

赵旭宁点点头,挑出看着新一点的几张说:“要红包壳吗?”

他以己度人,觉得大概也就是用在这上头。

宋知音本来打算直接给钱就好,诧异道:“你还随身带这个?”

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小地方生活,人情往来是第一大事。

赵旭宁已经习惯,说:“偶尔用得上。”

宋知音竖起大拇指道:“你真是居家好男人。”

好男人?仿佛不是能叫人高兴的夸奖。

赵旭宁一时没控制住道:“昨天那个呢?”

宋知音嘴角的弧度果然向下,说:“跟你没关系吧。”

她心想男人对自己曾经的追求者果然会有占有欲,这都管到她身上了。

赵旭宁自知失言,沉默把钱递给她。

宋知音先给他转账,这才收下来。

她把钱放在收银台里,洗洗手开始剥花生。

清脆一声,赵旭宁坐回位置上。

他想要缓和此刻的气氛,只能张张嘴欲言又止。

正赶上赵如静例行关心哥哥的进展,看完他打的字很是恨铁不成钢。

【清蒸】:你真是个人才,是我我也去找别人吃饭。

赵旭宁也很后悔,心想自己可真能雪上加霜。

好在赵如静比较靠谱,很快给出建议。

【清蒸】:你跟她说,我的月饼不用寄,我会回家。

快过节,宋知音已经找出稳定的配方来,打算后天挑灯夜战,给朋友们都寄一圈。

她跟赵如静还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早说好给她寄一盒。

赵旭宁遗憾于自己没有妹妹的社交能力,以此为由过去搭话。

宋知音头也不抬,只有个鼻音作为回答。

赵旭宁心想总不能放过这个突破口,问道:“花生馅的月饼吗?”

宋知音猛地捶一下花生,留下四分五裂的残骸,还是轻轻嗯一声。

她生气的样子,其实更生动。

赵旭宁挠挠头说:“我帮忙吧。”

宋知音难得有些刻薄道:“从事本行业需要健康证。”

她虽然是小店,也要照规程办理的。

但赵旭宁觉得实在太巧,说:“我有。”

他开舞蹈班之后,每隔三个月都会去查有没有传染病,是对学生们的负责任。

宋知音本来以为这玩意又不是大学生们都去考的教师资格证,一时被噎住,没想出更好的借口拒绝,赵旭宁已经伸出手。

他的手指修长,指甲剪到底,指尖圆润。

宋知音想着弹钢琴肯定很合适,手里的筐被他拿走。

她心跳下意识漏一拍,仍旧被他的亲近迷惑,只能告诫自己,这都是男人的占有欲。

作者有话说:

第一遍没复制好,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