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体贴的妹妹,赵如静可以说是为她哥殚精竭虑。

就是苦思冥想后一直没有好的计划,却等来老天爷送来的好契机。

八月一开始,就是狂风暴雨的天气。

一道雷劈过去,整个街道便黯淡无光。

宋知音做咖啡到一半,茫然地看着机器,有些不知所措。

她挠挠脸,跑去看电表箱,不过看不出个究竟来,只能给点外卖的客人打电话解释。

客人倒是挺好说话的,问道:“那可以换什么吗?”

宋知音的菜单上本来就没几个选择,她道:“柠檬茶的话可以。”

又说:“实在不好意思,如果不退的话,这边可以赠送一块巧克力蛋糕。”

反正放冰箱里也会坏,不如拿出来做补偿。

客人本来是犹豫着喝不喝,听到这儿应下来。

宋知音不由得松口气,从冰箱里把蛋糕拿出来切块打包好,然后数着剩下的量,给赵如静发消息,想让她快点来拿。

但这不是赶上停电,二楼的采光又不好,赵如静的手机正贡献出来照明。

那点微弱的光里,赵旭宁想着把剩下这半小时的课上完。

不过宋知音等不了这么久,她今天做的还是冰淇淋蛋糕,哪怕在下面垫着冰块,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表皮融化。

实在是暴殄天物。

谁也舍不得的食物被这么糟蹋,宋知音连着又发两条消息,但都跟泥牛入海无回声。

她只好打个微信电话。

屏幕亮起来,手电筒却不会被影响,加上设置的是静音,因此赵旭宁没察觉。

他仍旧喊着说:“手,手抬高。”

赵如静坐在教室外看,只觉得此情此景实在感人。

她下意识地想拿手机拍照,却摸了个空,只好继续发呆。

但楼下,宋知音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打着。

她正在做建设,说服自己这会上楼一趟是很正当的理由。

然而多年的心理障碍不是一下子能突破的,迈出这一步需要莫大的勇气。

宋知音托腮看着黑掉的电视屏幕,反光里她今天的造型并不佳。

头发在这种湿漉漉的天气里已经贴在额前,带妆五小时后粉底的效果尽失,宽大的T恤没能衬托出身材上的优点。

说实在的,她更加不想去。

然而巧克力渐渐化开,宋知音怀揣着一种顺着被命运推动的心态站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还是不想,深吸口气说:“蛋糕真的放不住。”

真的放不住吗?她不想深思,咬着嘴唇想,自己就是再花枝招展的美丽,大概也没什么意义。

毕竟十几岁时的赵旭宁斩钉截铁地说过“我不喜欢你”。

没有一丝温和婉转。

思及此,宋知音放平心态。

她知道自己面对一般客人的时候不会这么纠结,拎着袋子推开咖啡店的门。

雨泼洒进屋檐下,她肩膀上的水晕染开,不过几步之后就是通往二楼的阶梯。

宽得可以容纳两人并肩,短得片刻之间就能到。

宋知音却觉得有一个世纪这么久,她舔舔嘴唇,捏着拳头,连措词都反复演练过,这才推开舞蹈班的门。

室内一片昏暗,只有家长们的手机亮着光。

在这样的环境里,人会乍然失明。

宋知音眯着眼看,压根不知道赵如静在哪里,寻思要不要喊两句。

可莫名的,她又张不开嘴,只能在门边犹豫徘徊。

但赵旭宁看见她了。

他从没觉得自己的视力有这么好,又或者说心心念念到这地步,脚下意识抬起来又收回去。

上课时间,学生们都跟着老师来,几个小孩子齐刷刷地模仿着,有人敏锐指出道:“错了错了!”

赵旭宁才回过神,扫一眼没看到妹妹,一颗心乱七八糟。

他重重闭上眼,仓皇到没办法更好地下决心,反而被第一反应推着走,抬手说:“我出去一下,都别动。”

学生们的眼神跟着老师走,有眼尖地喊道:“是女朋友!”

扯着嗓子,赵旭宁恨不得有缝可以钻进去。

他咬咬牙调整自己的表情说:“你,来找我妹吗?”

宋知音并没有做好直接跟他对上的心理准备,眼神一瞬间慌乱。

她感觉自己仿佛是假笑了,说:“停电了,我把蛋糕给如静拿上来,给她打电话她没接。”

电话啊,赵旭宁道:“对不起,我没听见。”

又不是打给他的,有什么需要道歉,宋知音不知道来龙去脉,只道:“那麻烦你把这个交给她。”

赵旭宁伸手去接,说:“不好意思,麻烦你跑这一趟。”

说实在的,两个人都客气到想要给对方鞠躬的程度了。

宋知音的脚趾不自觉的用力,心想自己不该上来,她迫切想逃离此地,连忙道:“谢谢,我先走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赵旭宁那句“付钱了吗”只能堵在喉咙里。

连带表情都怔忪,隐于昏暗之中。

不过成年人,没办法给自己太多沉溺的时间。

赵旭宁也顾不上找妹妹究竟在哪,先把最后几分钟的课上完。

这是下午的最后一节,接孩子的家长们散去,赵旭宁才推开会客室的门喊道:“赵如静。”

在沙发上睡着的赵如静坐起来道:“放学了?”

赵旭宁的记忆仿佛回到学生时代,说:“你先给宋知音回个消息。”

宋知音?赵如静拿到自己快燃烧殆尽的手机,点开微信跳起来说:“妈呀,我的蛋糕。”

她猛地往外跑,打开盒子后哭丧着脸说:“都化了!”

赵旭宁举着手机凑过去看说:“也很好吃。”

就这卖相,赵如静道:“那你吃。”

赵旭宁也不介意,坐下来说:“晚上通知停课吧。”

赵如静看上去比学生更兴奋,打字之余说:“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巧克力特别甜?”

又不是十几岁的愣头青,赵旭宁道:“本来就是甜的。”

赵如静狐疑看他,转而道:“那你兴奋吗?”

对赵旭宁来说,这两个字不足以概括他现在的心情,甚至复杂到没有人类已知的词汇可以形容。

他道:“她不是很想看见我。”

赵如静努力安慰道:“要真的是这样,她就不会上来。”

真正的厌恶,是天上下刀子也不会靠近。

赵旭宁心想是这样吗?他更愿意理解为是成年人的体面。

他道:“那你觉得,下次我自己去点单怎么样?”

赵如静瞪大眼道:“脱胎换骨啊。”

敢情她这半个月白琢磨了。

赵旭宁也只是个想头,很快自我否认道:“还是算了。”

赵如静猛地一拍桌子说:“哥,是男人你就上好吗!”

前怕狼后怕虎的,一点也不像他。

但赵旭宁人生只在这件事上最犹豫,他道:“我再想想。”

想来想去,又是今日复明日。

赵如静觉得这样不行,不过顺着此时的事态,琢磨出一个方法来。

赵旭宁只觉得她笑容古怪,无奈道:“你要干嘛?”

赵如静傲娇地扭过头说:“天机不可泄露。”

神神秘秘,叫人不安。

赵旭宁无奈道:“我会看着办的。”

赵如静估摸着那得看到进棺材的时候才作罢,一锤定音道:“反正我的想法肯定是利大于弊的。”

还有弊,赵旭宁扶额道:“没有安全一点的那种吗?”

赵如静冷哼道:“你究竟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又说:“你只会付出一点点钱而已。”

钱?赵旭宁愿意付出,他只是怕适得其反,仍旧惹人厌。

这点,赵如静也看出来了。

她难得尖锐道:“反正现在也是不喜欢你,试着争取被喜欢有什么关系。”

赵旭宁陡然发现自己确实是退无可退。

他道:“我不想给她这种印象。”

印象有什么大不了的,赵如静无法理解。

她心想或许这就是自己没办法来一场旷日持久的暗恋的原因,认真道:“我会帮你的。”

妹妹这样说话,赵旭宁颇有些不适应,兄妹之间很多时候是最无法表达温情的,因此他掏出手机说:“给你买个口红?”

赵如静很想拿针把他的嘴缝起来,但觉得人还是别跟钱过不去,大声说:“我要萝卜丁!”

赵旭宁不懂这些,给她转账一千说:“够吗?”

够是很够,不过赵如静上下打量哥哥说:“你还是留点钱,做好出血的预算吧。”

赵旭宁的头又开始疼起来,最终叹口气想,命运啊,给他一丝垂怜吧。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