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主宅。

吃午饭的时候,没有人上楼来叫花团,每次都是等章楠玉用完餐去散步,鹿管家才会端着饭菜亲自送上来。

花团明白自己目前在这个家的尴尬处境,他突然之间冒出来,不被男主人所宠爱,又没有名分,虽然的确怀着顾辰州的孩子,但往好听了说是半个主人,其实连下人都不如,那些人每天不知道明里暗里怎么戳他脊梁骨,骂他不知廉耻勾引顾辰州,连孩子都有了,死皮赖脸住进顾宅,却也不见顾辰州给他名分,章楠玉更是过分,她至少不会每天都对那些下人冷嘲热讽,百般羞辱,又乐此不疲。

可谁又知道,当初的花团在他们那个地方众星捧月,有多少人挤破脑袋争着抢着要娶他,是顾辰州那个白眼狼把救命恩人花团给咬了,让别的alpha无法接近他,自己好近水楼台,每天软磨硬泡地求着花团,百依百顺,狗一样围在花团身边讨好,才让这个小omega软了心,答应和他在一起。

花团也是没想到,那个男人完全标记了他,还在他肚里留了种,自己的所有好处都叫他榨干榨尽,一点都不剩的时候,他却拍拍屁股,翻脸不认人了。

花团算是孤儿,五岁跟着母亲离开父亲的家,十七岁母亲也离开了人世,在遇见顾辰州的前两年里,他自食其力,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每晚有甜甜的牛奶喝,顿顿有肉吃,几乎没吃过什么苦。

可是自从跟了顾辰州之后,却好像什么苦都叫他吃尽了。

花团很想感谢鹿管家,虽然照顾他也不过是管家份内之事,但他盯着端盘里飘着点点肉沫的稀粥,还有两个大白馒头和一杯水,实在很难说出一个’谢’字。

鹿管家跟他解释道,“章夫人说您怀着孕,吃清淡些好。”

这肯定不是鹿管家的意思,顾辰州走后的第一天,章楠玉依然指桑骂槐地说他上不了台面,不能上桌和主人一起吃饭,花团心底是生气的,他像之前在这里住的那小半月一样,直接转身上了楼,后来也是鹿管家给他送饭来的,第一天有乌鸡汤也有排骨小青菜这些,很丰盛,后来就再也没有过了,最奢侈不过是粥里加点肉沫,每天固定的两个大白馒头,因为怕他光吃粥会饿死,毕竟他肚子里还有一张嘴需要进食。

他知道这都是章楠玉的意思,她当惯了高高在上的顾家大夫人,每天听着华翊的赞美之辞,受不得任何地位比她低的人还敢忤逆,尤其是让她忌惮又可以拿捏的花团。

她现在只是还摸不准顾辰州的态度,所以也只能过过嘴瘾,时不时冷言讥讽几句,或者在饮食这种小事上动动手脚,旁敲侧击地让花团听她的话,毕竟她打扮得再花枝招展也不过是个beta,体会不到omega的娇弱,万一做得过火了,那可就是一尸两命,花团的命不重要,一介平民omega而已,死了就死了,重要的是他肚里那个孩子,那流着的可是顾辰州的血,碰不得。

花团住的这些天也算摸清了章楠玉的意思,他向鹿管家道了谢 ,便关上房门,忍着心底的酸涩吃了起来。

每顿花团都会剩下一个馒头,他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把攒下来的馒头都装进从管家那要来的真空袋里。

午睡的时候,花团睡得浅,因为某些隐晦的原因,他的感知力极为敏感,几乎外面一有响动,他就睁眼了。

二楼除了他没有其他人住,下人也不会在这个时辰上来打扫,那会是谁?

他起身下床,不动声色地来到门口,轻轻转动门把,在门缝里露出一双眼睛悄悄窥伺。

刚好,那个辨析度极高的背影走进不远处的房间,留下一抹黑色的残影。

花团顿时激动得心脏砰砰乱跳,弯弯的嘴角盛满了甜悦的笑意,他终于回来了。

他日盼夜盼,每天趴在窗户边张望,等得心里都难过死了。

花团不是个记仇的人,那天顾辰州是怎么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偌大的顾家主宅受欺负的,他顿时都忘干净了,满心满眼只有见到丈夫的喜悦。

花团当即小跑出去,因为太高兴,都忘了顾家规矩,喊道,“阿顾!”

小omega笑得又甜又软,张开纤细的双臂撒着娇要抱抱,然后很快的,他被alpha冷漠尖锐的眼神钉在原地,依然保持着索抱的姿势,表情却慢慢僵住了。

顾辰州最讨厌别人擅自进入他的领地,尤其是书房这种私人重地,他回来不过是赶时间拿个印章的功夫,本就紧急,现在心情更加不好。

顾辰州皱着眉,眼底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他低斥道,“出去!”

花团被他凶得身体一抖,凉意从足底蔓延到全身,他刚才还很开心很开心,却瞬间从云端跌入泥泞,别人用最粗鄙不堪的言语谩骂都比不上顾辰州凶他的这一句。

花团怕冷,但此刻他却感受到了冰天雪地的彻骨寒意,他的阿顾可是从来都舍不得凶他一下的。

花团双腿麻木地走出来,门外候着的鹿管家赶紧替他关上书房的门,然后恨铁不成钢道,“您不该这样做的,二少爷如今是一方统帅,在整个家里地位最尊贵,您就是想要讨好他,也应该看时机啊,何况书房是顾帅的禁地,外人不得入内,您怎么就敢直接闯进去?”

不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侮辱谩骂才最伤人,鹿管家在这个家里算是唯一对花团展露过善意的人,他听起来像是关心,实则教训暗里说花团粗鄙无礼的话,才叫人寒心。

花团难过得有些恍惚,他好像听不明白,疑惑地指着自己,“讨好?………外人?…我?”

当年顾辰州流落他乡一无所有,是花团救了他还养着他,花团把装着自己所有积蓄的银行卡交到顾辰州手里让他去买想要的东西,还把自己唯一最贵重的电脑分给他一起使用的时候,怎么就没人说他是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