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姥爷讲故事(一)

广知世事休开口,纵会人前只点头。

假若连头俱不点,一生无恼亦无愁。

人常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也不竟然,正所谓世事无绝对。

讲一个我小时候姥爷给我讲过的故事。

姥爷是个地道的农民,那个年代的家庭一般都有好几个孩子,国情不一样,人多力量大嘛。

姥爷排行老四,有个弟弟,也就是我的五姥爷了。从小受姥爷的爱护,五姥爷没受过什么苦。

因为家里没那么多钱,只能供一个孩子上学,于是姥爷把机会让给了弟弟。

五姥爷倒也争气,念书厉害,后来到了北京,进了邮电局,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北京的事当然就不多说了,说说姥爷这边,虽然只是供一个孩子上学,还是把家里掏了个底掉。

地里干活根本不能满足家里的用度,姥爷就开始和几个伙计一起卖水果。

当时这可是算“投机倒把”了,当然卖水果也就是一人骑一辆自行车,后面跨两个大竹筐,从附近村里收上水果,然后卖到远一点的村子,甚至是更远的县城。

姥爷祖辈上不是贫农,相反,还是个地主家。随着分田分地,家里的地都分到了村里人手里,仅剩下一栋老房子。

那时候的房子我没见过,听姥爷说盖的很像教堂,因为附近有洋人传道,祖上盖房子就有点中西合璧的意思。

中间北屋是中式的两层大砖楼,支撑物是四根两人抱的笔直大杨木。北京杨大家都知道,十米以内笔直坚挺,旁边还没什么横叉。

主屋两边是对称的两个尖顶阁楼,类似英国的那种建筑,上面还各有一根两三米长的铜杆,不知道是什么用度。

房子很是气派,村里当然不会让这么大房子留在一家手里,于是很快旁边的阁楼就分给了两家人。

仅剩下正屋姥爷家住着,倒有点大杂院的意思。每天姥爷早早的出去卖水果,晚上很晚才回来。

这一天,是个下雨天,卖了一半的水果后,姥爷无奈的准备回家,就见路上一只白白的东西挡住了路,定睛一看,这是个狐子啊。

好在姥爷以前还是村里的民兵,虽说现在也就偶尔拿猎枪打打猎,可这出来做买卖也没带枪啊。

狐子,黄皮子这类东西断不会无故拦路。老辈人就曾说过,动物拦路了,一半是要有难,还有一半就说这是遇贵人了,能化险为夷。

不管哪种说法,总是不好的,于是姥爷就准备绕路走。可他拐到那边,这小狐狸就跟到那里。姥爷心里也不竟慌了起来。

这时,前面的玉米地里一阵哀嚎。出于本能,姥爷把车子往地上一放,就准备逃命。

这是狼嚎啊,狼是群居动物,出门定是一群,要是被他们盯上了,那是断不能活,同行的人都一哄而散了,姥爷也是拔腿就跑。

“呲拉”,裤腿被小狐狸咬开了一道口子,怎么撵他就是不走。

又走不掉,又不能伤它,把姥爷弄得哭笑不得。小狐狸见姥爷不再跑,居然就流了泪,是的,就是两行清泪,转身就钻到了玉米地里。

姥爷倒是愣住了,强烈的好奇心让他不再逃跑,顺手拿起筐里的秤杆,另一只手握住沉甸甸的秤砣也跟了上去。

眼前的一幕把姥爷吓的一激灵,这已经不能用惨烈来形容了。

一群瘦弱却凶狠的公狼围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大狐狸。地上躺着好几只狼的尸体,无一例外都是喉管断裂,血浆狂喷,眼见就不活了。

大狐狸也没讨到好去,雪白的身体上有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口子。左边的耳朵还被咬下半拉来,嘴里喷着含血沫的热气,显然力气耗了大半了。

只见一个个龇牙的狼群后面,有一头不大的狼端坐在那里,不时的哼出怪叫。

而那些比他强壮的狼也丝毫不敢和它对视,不用问这是狼王了。

只听它又是一阵嚎叫,左边的狼就出发了,大狐狸脑袋刚甩到左边,右边的狼又来了,左边的适时的躲开了狐狸的进攻。

好狡猾的狼王,它这是要车轮战和麻雀战消耗狐狸的体力,它耗尽了力气之时,也就是群狼围而歼之的时候。

果然几个回合下来,狐狸已经力不从心了,一个不注意,后腿被一只狼狠狠的撕下来一大块肉,差点就倒地不起,还好它另一条后腿使力站稳了身形,向着咬它的狼一顿龇牙。

这时就听小狐狸一声哀嚎,大狐狸闻声往前一冲,居然就被它冲开一道口子,可这下更是麻烦了,两人都被后知后觉的狼围上了。

人本身就有同情弱者的天性,姥爷也不例外,他观察形势,决定放手一搏,擒贼擒王。

手里颠了颠秤砣,又向那个狼王往近处摸了摸,估算着距离,逼着一只眼睛,然后就听‘嗖’一声,秤砣准确的击中了狼王的脑袋。

当时一只眼睛就被砸的爆掉了,可毕竟因为距离关系狼王只是受了重伤,并没有被砸死。

可狼群早就炸了锅,那还有心思看那对狐狸。等了几秒就见几头强壮的狼对着狼王冲了过去,这是要内讧啊?

姥爷心中大喜,不等他吩咐,两狐狸窜到他眼前,朝着玉米地外跑去。

那只狼王不用问,肯定是要嗝屁了,身为狼王,权利和风险肯定并存,实力不再,威慑不足就必将被人取而代之。

一顿没命的跑,到了一个岔路口,狐狸停了下来,朝着姥爷拜了拜,就是前腿互相搭在一起,下巴按到脚面上,然后就一溜烟走了。

姥爷是第一次见这个,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回去找自己的车子去了。

狼没有再来,一路惊慌却安全的回到了家,一问村里人,那几个跑了的都已经回来了,只是不敢回去拿车,只能天亮点带多点人再去了。

小插曲就过去了,本以为就这样了,可老天就是这样,喜欢搞事情,这次把姥爷一家人都吓的够呛,后来姥爷给我讲起还一阵阵的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