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和共同录制综艺的一群人聚完餐之后,江小芙嚷嚷着要去唱K,邓良自然第一个举手报名,还腼腆地拉上了金仁一起。

黎洛面上没推脱,跟着他们进了包厢,场子刚热起来,就以去卫生间为借口,提前开溜了,结果在门口恰好遇到被江小芙喊来助兴的江流深。

“哟,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还出入娱乐场所呢?”黎洛笑道。

江流深迎面走过来,用肩轻撞了下他:“哟,都是有金主的人了,还出来招蜂引蝶呢?”

黎洛锤了他一拳:“去你的,胡说什么。还有事,先走了。”

刚迈开步子,手腕就被握住了。

“怎么了?”江流深难得一本正经,仔细端详他的脸色,“你今天不太对劲啊,都不怼我了。是不是姓段的又惹你生气了?跟哥说说,哥帮你报仇雪恨。”

黎洛笑笑:“你有时候说话还挺顺耳的。”

“顺耳你就跟我多聊两句。”江流深说,“只要你开口,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兄弟的份上,哥绝对帮你。”

“这话感动得我都要哭了。”

“哎哟,我就说你早晚还得为那臭男人哭一回吧,没事,尽管哭,哥给你安慰给你抱抱。”

“这么大胆?不怕回去跪榴莲?”

“不会,我家小朋友通情达理着呢,而且他样样都听我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黎洛眼中闪过狡黠:“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立即一个箭步冲上去,在江流深惊讶的目光中张开手臂,一下子紧紧箍住对方。

“兄弟,感恩有你。”

“……”

黎洛重重拍了两下他的后背,响亮的拍打声在走廊里回**。

“感觉怎么样?”

江流深猛咳了两声:“……有点窒息,还有点恶心。”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人家?”

“……现在完全是恶心了。”

江流深绝望地闭上眼:“我脏了,我该怎么跟小朋友解释,他还会接受一个被玷污过的我吗?可他除了我,也找不到其他更完美的对象了啊……”

黎洛憋不住了,一把推开他,佯装怒骂:“滚,不要脸,跟你家小朋友过去吧!别再来招惹我!”

这时恰逢夏希艾来电,江流深惊得一哆嗦,手机差点没拿稳。

“靠,我有点虚,他应该没雇人监督我吧?不说了,溜了溜了,有事再找哥啊!”说完就急急忙忙接电话去了。

黎洛冲着他的背影喊:“还好意思说‘我家小朋友样样都听我的’?”

嘲笑归嘲笑,经江流深这么一打岔,原本郁塞的心情倒是疏通了些。黎洛哼着歌往门口走,半当中突然刹住脚步,迅速回头看了圈。

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

奇怪了……怎么总感觉被人盯着。

段明炀之前已经答应他把高价保镖撤了啊,收入中也没扣钱,应该不会有假吧……

大概是这阵子神经高度戒备,太疑神疑鬼了。

到停车库取完车时,江小芙发来信息追杀,痛斥他提前开溜的不道德行为,扬言要将他今天录制中的丑照做成表情包发微博。

黎洛不屑:[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你能找出来一张丑的算我输。]

江小芙大骂:[你和我哥一样不要脸!]

黎洛权当夸奖,将手机往副驾驶座位上一扔,一脚油门驶出了停车库。

外头夜色已深,炫亮的跑车在各色霓虹灯中慢慢腾腾地前行,大城市中心的路上依旧车水马龙。有的人加班晚归,疲惫不堪地握着公交车的把手,摇摇晃晃地前行。有的人出来寻欢作乐,兴致高昂地热议要去哪一家酒吧通宵,嬉闹成群。

而有的人,正孤身一人,捧着七零八碎的心,去赴一场还没开始就已经失望透顶的约会。

黎洛自己开着车去了段明炀在市区常住的那处别墅,路上拐了个弯,跑了趟药店,又稍微堵了会儿,到的时候十点半,比约定的时间迟到了半小时,然而别墅里的灯仍旧黑着。

他没有钥匙,只能将车停好,靠在门口等。

高级住宅区一到深夜便万籁俱寂,一声野猫野狗的叫喊都听不见。门廊顶上的灯光投映下来,将他的身形拉出一道长长的黑影。

此情此景,像极了当年,他等在段明炀的出租屋楼下,只有昏黄路灯相依为伴的场景。

黎洛兀自笑了声。

还不如回到过去。

起码那时的段明炀,拒绝就是拒绝,不留一丝余地,更不会搞三心二意那一套。

哪像现在,一边泡着老情人,一边玩着老仇人,哪边都不耽误,真是有够爽的。

唯一令他慰藉的是,段明炀对苏芷,或许是喜爱的,但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忠贞不渝。**的动机,兴许五分是出于喜爱,五分是出于对段兴烨的憎恨报复罢了。

但无论如何,总比半分垂怜都没有的他强。

等了大约一刻钟,那辆熟悉的迈巴赫才缓缓驶来。停稳在跟前后,司机率先下车,打开了后座门。多日未见的段明炀一步跨出来,脸上的神色依旧冷冷淡淡,没有半点儿见情人的暧昧。

若不是黎洛亲眼看见了他的应允信息,差点以为自己是在擅闯民宅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等了好久。”

“你不是一刻钟前到的么。”

黎洛诧异:“你怎么知道?”

段明炀径直走过他面前,开门进去,撂下一句话:“门口有监控。”

黎洛听见这两个字就寒毛一竖:“你是有多爱偷拍别人。”

“只偷拍过你而已。”

“说得像什么好事似的,我还得感到荣幸是不是?”黎洛没副正经样儿地插着兜,跟他进了屋,往四周环视了圈,没发现其他人来过的痕迹,一回头,段明炀都已经上楼梯了。

“诶你等等我啊!”

“我去洗澡,你要一起?”

“那算了。”黎洛摆摆手,“您先请,我去房间等着。”

待段明炀进了二楼的浴室后,他立即踮起脚,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像个变态似地耳朵贴着门,偷听里面的动静。

直到听见水流的声音,他才放心地进了隔壁卧室。

卧室里的布置如同以往,床铺整洁,没有看见多余的东西。

还好还好,来之前设想过的口红、梳子和女士内衣等罪证统统没有出现,否则黎洛觉得自己可能维持不了这般镇定。

如果段兴烨所说属实,那段明炀每天吃的安眠药应该就放在床头柜里。

黎洛锁定目标后迅速走到柜前,毫不犹豫地一把拉开抽屉,结果却一愣。

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药瓶,竟然是那个老款钱包。

他分明记得段明炀将这个钱包锁在私郊别墅的书房抽屉里了,怎么一转眼就跑到市区别墅的卧室抽屉里来了?

只有一种可能:段明炀随身携带着它。

黎洛顿时心情复杂地看着那钱包。

确实和段明炀曾经送他的那款是同款,不过也不知是长期携带皮革磨损了还是怎么的,有些地方颜色稍暗些,有些地方稍亮些,看着不太美观。

若不是过往发生的种种历历在目,他几乎要以为,这是段明炀特意为了和他同款而买的了。

然而鉴于段明炀曾经对他的所作所为……还是不要自作多情比较好。

不过黎洛倒是好奇了,这样一个破破旧旧的钱包里,真装着段兴烨所说的照片?

他对段兴烨的话虽然没有百分百全信,但段兴烨应该也不至于蠢到口说无凭,撒这种一问当事人就会露馅儿的谎。

既然段兴烨敢让他去向苏芷和段明炀求证,那起码,苏芷必然是那样坦白了,但段明炀这儿……他其实还残留着一丝丝希望。

或许只是苏芷的一厢情愿呢?或许段明炀对苏芷也只是玩玩儿呢?或许他们两个在私郊别墅只是聊人生聊理想呢?或许……

或许只是他在垂死挣扎罢了。

多想也没用,最后的物证就在眼前,一看便知。

拿都拿出来了,黎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嗒”一声打开了钱包的扣子——

……还真的有照片。

而且这张照片,他是见过的。

当年陪着段明炀回国,第一次去到他家中时,曾在卧室看见的那个相框里,就装着这张照片。

当时黎洛印象最深的是照片中段明炀酷酷的笑脸,依稀记得周围有一圈男女同学围着,并未多留心。可如今这张夹在钱包里的照片,被剪裁成了合适的尺寸,画面中只剩下两个人。

紧挨着段明炀的,正是高中时候的苏芷。

而装照片的塑料隔层外,用红色笔写着:My love。

落款日期,是他们分道扬镳的那一天。

黎洛静止半晌,缓缓跌坐到了地上。

证据确凿,什么都无需多问了。

难怪段明炀之前不让他看钱包。

要是被他看见了,还怎么继续骗他呢?

什么心意,什么等待,都是假的。

段明炀依然是段明炀,从始至终,都不会珍惜他的段明炀。

“我喜欢一个人,会喜欢一辈子。”

“你惹不起。”

这么回想起来,段明炀似乎告诫过他。他却以为自己能成为那个人,奋起直追。

然而却遗漏了一种可能:那个人早就存在了。

这么一看,他以前还真是错怪段明炀了,这冷血动物确实是有感情的,甚至可以称得上专情了。高中时喜欢的人,多年后进入段家再遇见,依然喜欢。

而且这个落款日期……如果不是巧合的话,或许可以说明,段明炀当年投靠段家的缘由了。

为了心上人,暂时放下骨气,依附憎恶之人,时至今日才厚积薄发,一步步夺得家产,跻身豪门贵子之列,抱得旧日情人归。

在这段堪称励志且感人的爱情故事中,他只不过是做了男女主之间空窗期的填补罢了。

放在小说里,顶多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的那种。

仿佛他这五六年的爱与恨,根本无足轻重。

黎洛此刻都不知道该说自己可笑还是可悲。

照片中的苏芷笑得很大方,段明炀也嘴角微翘,两人都气质出挑,站在一起般配得宛如天造地设。

黎洛恍惚间想起苏芷曾说过,她看见段明炀在喂小猫,转过头时,脸上挂着笑。

现在一细想,兴许段明炀不是因为猫而笑的,只是因为苏芷的出现罢了。

他费尽心思、献出全部也没能讨来的东西,人家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这差距,还有什么努力追逐的必要么?

不过是徒劳。

照片中两人的微笑仿佛是对他的轻蔑嘲笑,黎洛不想再多看一眼,连这钱包都觉得烫手,立刻扣上,眼不见为净,烦躁地一甩,扔回了抽屉里。

这一甩之下,就看见了立在抽屉角落的药瓶。

瓶身上贴的标签和段兴烨给他的那个一模一样,他取出来,拧开瓶盖查看,连里头的药片形状颜色都如出一辙,看来段兴烨还真是花了心思。

黎洛捏着瓶子,呆坐在地上许久,脑子里将这段日子的种种回忆了一遍,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吃回头草,果然没好下场。

他猛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心一横,取出了衣袋里事先准备好的药瓶。

为了防止心思缜密的段明炀察觉蛛丝马迹,他特意将两瓶药都倒了出来,数清原先的余量后,将两种药换了个瓶子,确保数量一粒不差,再放回原先摆放的角落。

刚关上抽屉,就听见了隔壁浴室的开门声。

段明炀走进卧室时,黎洛正好整以暇地坐在**,跷着腿,笑吟吟地看着他。

“洗得好慢啊。”

“你今天好像很不耐烦。”

段明炀走到床前,湿发和浴袍下未遮掩的半片胸膛散发出朦胧的水汽与热意,随着他俯身的动作一并侵袭而来,沉黑的眼眸紧盯着他,压迫感令人有些喘不上气。

黎洛不自觉地往后倒,却被段明炀托住后脑勺,接了一个湿漉漉的长吻。

“刚刚在我房间里做了什么?”

黎洛喘息未平,被这声问话惊得心脏突地一跳,脑海中飞速转了圈,说:“你不是爱在房间里装监控吗?自己去看啊。”

“我房间里从来不装监控。”

黎洛暗暗松了口气,故意说:“如果我说我刚刚在你房间撸了一发,你信吗?”

段明炀的手探下去:“验证一下就知道了。”

“别,我今天不是来干这个的。”黎洛挡住了他的手,“我就想来问问你,你这几天干嘛去了?还有,上次从监狱回来的路上,你说的新证据进展得怎么样?”

段明炀却没接话,挑起他的下巴:“不是说想我了吗?”

“想归想,正事还是要做啊。我爸还在吃牢饭呢,我在这儿跟你乱搞,我良心难安。”

“黎先生也有良心?”

“你这什么话?”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做了件不太道德的事,黎洛总觉得今晚段明炀句句话都在针对他。要不是他心理素质过硬,这会儿估计都心虚得让人看出端倪了。

段明炀的手指从他的下巴往下滑,摸到脖颈,轻柔地爱抚了会儿,接着张开手掌握住,仿佛下一秒就要掐他。

但段明炀最终放开了。

“能让你爸翻案的证据,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