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趟洗手间。”蔺沈之走开。

“他没事吧?”跟在两人身后帮忙拿酒的方正担忧地问道,“这可还剩下十多桌。”

蔚然微微皱着眉看着蔺沈之离开的背影,蔺沈之最近一段时间脸色一直不太好,他之前一直以为是因为紧张,但这都好几天了。

“我去看看。”蔚然把手里的酒杯交给方正。

酒店的厕所在餐厅外另外一条走廊的尽头,蔚然离开餐厅,一抬头就看见走廊尽头一道熟悉的身影进了洗手间。

蔚然步伐顿了顿,那人是陈寄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昨夜态度强硬的缘故,今天陈寄云一直很安静,以至于他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蔚然立刻加快脚步。

陈寄云该不会是又想说些有的没的吧?

“蔺沈之。”蔚然进入厕所。

暗灰色大片瓷砖镶嵌的墙面,圆角长方的台面盆,整面墙的半身镜,暖黄色的灯光,醉红楼的厕所装修相当雅致。

厕所中,一身修身黑西装的蔺沈之双手撑在洗手盆前,脸色被灯光衬托得惨白透明。

陈寄云站在蔺沈之身旁,一脸担忧。

看见这一幕,蔚然蓦的有种不爽感,他大步上前,“你没事吧?”

蔺沈之已经从镜子中看见他,“没事。”

“他不能再继续喝酒。”陈寄云插嘴。

蔺沈之立刻冷冷看过去,“我没事,你先出去。”

陈寄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畏于蔺沈之,转身出门。

看着陈寄云离开,蔺沈之松了口气,一回头却发现蔚然正静静看着他。

“怎么了?”蔺沈之察觉不对。

“没事,我们出去吧,客人还等着。”蔚然说着就要走。

蔺沈之一把抓住蔚然,“怎么了?”

他知道蔚然,蔚然面上看着开朗随和,却并不粗枝大叶,他心思很细腻。

他和蔚然待在一起从来不会觉得不舒服,这并不是因为他喜欢蔚然有滤镜,而是因为蔚然是那种会特别顾虑他人心情的人。

这也是他喜欢蔚然的原因之一,在蔚然面前,他总能感觉到自己被重视。

“是因为陈寄云?”蔺沈之猜测,“他没说什么,就是过来看看我。”

蔚然瞬时破防,炸了毛,“他干嘛跑得比我还快,明明我才是你喜欢的人,就算是亲戚……”

蔺沈之怔怔地看着面前酸溜溜炸着毛的蔚然,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蔚然这是吃醋了?

蔺沈之轻声解释,“他只是把我当弟弟在照顾,我爸去世后我就没有其他亲人,而他一直都是独自一人,又受过我爸照顾,读书也是我家资助的,所以把我看得比较亲。”

看见蔺沈之脸上难得的笑容,蔚然一颗心越发酸溜溜,“是吗?”

蔺沈之补充,“我一直把他当侄子。”

陈寄云虽然人高马大,年纪也比他大,却不够成熟稳重做事冲动不管不顾,所以他一直把他当晚辈在照顾。

蔚然愣了下,旋即顿时就乐了。

陈寄云把蔺沈之当弟弟,蔺沈之却把陈寄云当侄子?

“我们已经正式结婚。”

“所以?”

“他也该改口了。”蔺沈之幽幽补充。

他知道蔚然不太喜欢陈寄云,他也知道陈寄云不喜欢蔚然,但蔚然和陈寄云本身并无矛盾。

蔚然再是一愣,明白过来蔺沈之的意思,瞬间眉飞色舞。

他想想陈寄云那人高马大的模样,再想想陈寄云臭着张脸不甘不愿地叫他叔的模样,顿时越发乐呵。

他迫不及待地拉着蔺沈之出门,“走吧,别让客人等久了。”

重新回到餐厅,蔚然第一时间在人群当中找到回到自己座位的陈寄云,对上陈寄云看来的视线,他立刻露出最真挚灿烂的笑容。

他挺不好意思的,平白多了这么大个便宜侄子。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该包个红包?

想着陈寄云拿着他给的红包一脸菜色的表情,蔚然立刻回头找方正要红包。

看着蔚然找方正拿了红包又往里面塞了些钱,宝贝地揣兜里准备着,蔺沈之轻轻摇了摇头。

他满目无奈,并未阻止,任由蔚然闹,陈寄云之前确实做得过了。

稍作休整后,两人继续敬酒。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蔚然喝酒稳打稳扎,不再像之前那样急促。

喝到陈寄云那桌时,蔚然笑容灿烂无比。

他主动给陈寄云倒了酒,然后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便宜好大侄子,他越看越觉得满意,就陈寄云这个头,拉出去打群架一个能打五个,看着就特别有安全感。

陈寄云被蔚然看得毛骨悚然,端起酒杯时一脸戒备,汗毛竖立。

“来,好大侄子。”蔚然笑眯眯地和陈寄云碰杯。

陈寄云原本满是戒备和疑惑的一张脸瞬时铁青,杀人的心都有了。

不等他做什么说什么,一旁蔺沈之已经拿了酒杯和他碰杯,“大侄子。”

陈寄云顿时如同被当头闷棍,整个人都恍惚。

蔚然乐得不行,赶紧掏了红包塞陈寄云兜里,然后赶紧拉着蔺沈之跑路。

跑远,蔚然再回头看去时,陈寄云正一脸深仇大恨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红包。要不是周围不少人都正看着他,他绝对跳脚掀桌!

“哈哈……”蔚然乐不可支。

蔺沈之眼含笑意,淡淡摇头。

蔚然看去,视线对上的瞬间蔚然愣了愣,“嗯?”

“怎么?”蔺沈之抬手替蔚然把头发上沾到的彩带拿下来。

“你的眼睛……”

蔺沈之举着的手瞬间僵住。

蔺沈之垂眸,避开蔚然的视线,他再抬眸时,一双眼已黝黑。

蔚然奇怪,“我可能有点醉了。”

有那么瞬间他看见蔺沈之的眼珠颜色变得很浅,甚至还带了几分淡淡的蓝绿色,美得如同晶莹剔透的宝石。

蔚然摇摇头,回头看向一旁的酒桌,他们已经喝完大半,只剩下几桌。

来到下一桌前,蔚然倒好酒,一回头却发现蔺沈之没跟来,他连忙朝着蔺沈之看去,蔺沈之一张脸毫无血色。

蔚然酒醒了几分,“又难受了?”

蔺沈之紧握着指尖都快刺进掌心的手缓缓松开,“有点。”

蔺沈之上前,酒杯举起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都在颤抖,酒杯里的酒不停**起水波。

酒水溢出,洒落在他指尖,让他本就白皙修长的手指染上几分透明。

他竭力抑制,但作用不大。

蔚然嘴甜,很快桌前所有人都笑了起来,他也趁机敬了酒。

蔺沈之赶紧跟着把酒往嘴里灌,酒入喉,辛辣的感觉传来,他瞬时冷静不少。

酒还没喝完,蔺沈之的杯子就被蔚然抢走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蔚然道:“他有点不舒服,我替他喝。”

众人都看向蔺沈之,见蔺沈之脸色确实不太好,七嘴八舌地叮嘱蔺沈之不要再喝,这本是一件喜庆的事,总不能把蔺沈之真喝出问题。

蔚然朝蔺沈之看去,眼中都是担忧。

蔺沈之把手垂下,不让蔚然看见他依旧颤抖着的手。

接下去几桌,蔚然一个人把两人的酒都喝了,最后一桌的酒都喝完时,蔚然走路已经打飘。

“你们没事吧?”蔚云道。

“没事……”蔚然想起蔺沈之,回头看去,“你没事吧?”

蔺沈之就站在他身后,此刻正摇晃个不停,一个人都变成了好几个。蔚然伸手捧住蔺沈之的脸颊,不让他再乱动。

看清楚蔺沈之的脸,蔚然越想越高兴,脸上都是傻气笑容,“嘿嘿。”

蔺沈之赶紧扶住蔚然,蔚然明显已经醉了。

“你们先回去。”蔚云回头找人,要让人把两人先送回去。

几分钟后,蔚然被带着向楼下走去时已经醉得十分彻底,他见人就拉着说个不停,“我跟你说,我上辈子肯定、肯定是杀虫剂,拯救了全世界的花草树木……”

被他拉着的方正哭笑不得,“没错,没错,你就是瓶杀虫剂。”

说话间,方正赶紧把人往车子里面推。

路上,蔚然一直说个不停,他分析得头头是道,甚至连他是哪个牌子的杀虫剂都分析明白了。

金启黎在驾驶位听着,脸上笑容就没停过。

蔺沈之一脸无奈。

蔚然被扶上楼扶回卧室时人已经彻底迷糊,走路都站不直腿,被放到**后,他翻了个身就睡了过去。

金启黎走后,蔺沈之看着**昏死过去的蔚然,松了口气。

这一口气卸下去,他几乎是立刻冲进厕所,之前一直强行压抑的肚子里火辣辣烧着的感觉瞬间侵袭而来。

蔺沈之一口气把肚子里所有的东西全部都吐完,那不舒服的感觉却没消失,反而愈发强烈。

他强撑着起身,站到洗漱台前。

镜子中的他脸色惨白,一双眼蓝绿掺杂,眼尾大量的黑色虫纹蔓延至头发中,一同变化的还有他放在洗手台上的手,他手指越发修长,指甲也化作黑色尖锐利爪。

这并不是他有意而为。

蔺沈之手抬起,落在自己小腹部,那里,有了蔚然的孩子。

认识到这点,蔺沈之薄唇紧抿,眼中皆是慌乱。

“蔺沈之?”蔚然跌跌撞撞走向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