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允惜端起药碗,犹豫了一会儿,像猛然想起什么事一般的看向流萤。

“以前没出嫁的时候,我听家里的老夫人说,这喝药有很多避讳,比如寒性的药,月事的时候不能喝,温性的就没那么多讲究,不知道这药属于寒性的还是温性的?”

流萤没想过这事。

迟疑道:“应该是温性吧。”

荷糖眼观鼻鼻观心,忽然喝道:“大胆!”

吓得流萤一惊,恼怒道:“你喊什么?”

荷糖:“娘娘的身体你也敢糊弄,不想活了?”

流萤竟然被一个庶女的婢女训斥了,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

这府里一向由她管事,算不上当家主母,也从没受过这种气。

当即就不高兴了:“你懂什么,王爷请的大夫熬得药,能不了解娘娘的身体?”

荷糖早就领会过流萤的厉害。

不过今天又有娘娘做靠山,还怕整治不了一个婢女。

“流萤姐姐,你就那么确定,大夫什么都考虑到了?”

“万一娘娘有什么不适,你能担待得起?”

流萤自然是担待不起的。

可她也不可能跟一个婢女服软。

“反正这是王爷的吩咐。”

荷糖哼了一声:“那就等王爷回来问问,娘娘对这药有什么不解,你不帮着弄清楚,却在这推三阻四是何道理?”

流萤皱了皱眉。

她行事一向小心谨慎,这王府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处理的妥妥当当。

从来没有闹到王爷面前的时候。

王爷那么忙,哪有心思操心这些小事。

不管她有理没理,只要让王爷烦心了,她肯定落不到好处。

面对荷糖的质问,只能忍了。

“娘娘,奴婢这就找大夫问清楚。”

萧允惜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你去吧。”

流萤出了紫阳殿,也没亲自去东院找闫近阳。

只吩咐了两个小丫鬟过去问清楚。

她看不起萧允惜,也不想伺候她。

刚才被荷糖训斥,越想越气。

王爷那么清高,明月一般的人物,怎么能娶一个国公府的庶女。

明明太后的侄女更漂亮,更聪慧,更适合做这王府的女主人。

早前为了讨田盼儿欢心,她可没少下力气。

没想到王爷昏了头,娶了别人。

以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流萤出去后,萧允惜赶紧将满满一碗汤药倒进身后的花盆里。

这么大一碗汤药,还一天两次,还不如直接给她一颗烈性毒药,省的受这些罪了。

“娘娘,我看这流萤就是故意的。”

萧允惜怎么不知道:“一会儿你把花盆处理一下,这药本宫一口都不喝了。”

荷糖十分赞同萧允惜的做法:“我看也没必要,大夫又不说您得了什么病,弄这么苦药,怎么喝得下去。”

“这个流萤,以前就知道巴结那个田盼儿,没想到王爷瞧不上田盼儿,她表错了忠心,这是给您脸色看呢。”

想到田盼儿那个憨货,萧允惜忍不住笑了起来。

流萤派去询问大夫的婢女很快返了回来,她问清楚便进屋回话了。

“娘娘,奴婢刚才问过大夫了,说是正适合您的身体,还请您喝……”

她话没说完,忽然发现碗里的药已经没了。

“娘娘您不是让奴婢去问的吗?”

萧允惜将空空的药碗推到一旁,懒洋洋的道:“知道你腿脚不好,回来的慢,那时再喝,药都凉了。”

流萤:“可是……”

萧允惜:“不管良性温性,不过就一顿的事,不碍。”

既然萧允惜已经喝了药,流萤也不好说什么。

行了礼,退了出去。

萧允惜眼见着流萤走了,似乎没怀疑她把药倒掉,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个恶奴,本宫一天都不想见了,荷糖你手脚快点。”

荷糖应道:“奴婢这就去办。”

当年欺负荷糖姐姐的小厮,如今已经升为紫澜轩的管事。

周远琛的弟弟周远桥现住的就是紫澜轩。

荷糖心里盘算着,这事如果不能一击即中,再被人拿住把柄,那她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但凡是好色之徒,不管什么时候都管不住自己。

前些日子,府里有个小丫头怀孕了,大家都知道是谁干的。

却被流萤瞒了下来。

悄悄的给那丫头灌了药,孩子没了,那丫头伤了身体,现在还被扔在后院自生自灭。

荷糖悄悄的去过几次,给她带了吃的喝的,嘱咐她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

那丫头倒也坚强,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现在有娘娘做主,她还有什么好怕的,直接将人带到了萧允惜面前。

“娘娘,她就是被那个恶奴欺负的丫头,杏儿,流萤不帮她,反倒把她的孩子打掉了。”

“咱们这府里,见不得人的事还不止这一件。”

“别的不说,被流萤这种刁奴一手遮天,毁的可是咱们王爷的清誉。”

这话萧允惜爱听。

“你说的对,王爷是什么人,眼里容不得沙子,最爱惜自己的名声。”

“这些事万一传出去,别人怎么看咱们家王爷。”

杏儿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穿了一身破旧的花布衣服。

面黄肌瘦又柔又弱。

好像只用一口气撑着身上的骨头,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一般。

一双眼睛充满了绝望,没有半点生气。

大概是害怕她这位王府的女主人,小心翼翼的站在荷糖身边,低着头紧紧的揪着衣角。

萧允惜看着瘦骨嶙峋的杏儿,仿佛看见了小时候被人欺负的自己。

她第一次来葵水,那么冷的天,却被姐姐盯着用冷水洗衣服。

之后她高烧了好几天。

险些撑不过去。

“荷糖,你先给杏儿弄些吃的来。”

顿了下,“就我喝的那些粥,吃着味道还好,给杏儿弄一碗过来。”

荷糖去了厨房,很快端了一碗粥递给杏儿,“娘娘赏你的,先吃了吧。”

杏儿被打怕了,不敢接荷糖的粥。

慌忙跪下,直磕头:“还求娘娘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奴婢再也不敢了。”

萧允惜同情杏儿的遭遇,她起身拉起杏儿按着她坐到椅子上,柔声道:“傻孩子,我怎么会责备你。”

杏儿眼里一片死灰,闻言有丝光亮闪过,似乎很惊讶自己听到的话。

干巴巴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萧允惜叹了口气道:“这事怎么能怪你,你是被人欺负的那个,是受害者,先把粥喝了,有了力气,本宫好给你做主。”

杏儿自从被人灌了药,扔到后院的破宅子里,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没想到先是被荷糖救了,今天竟然还得到娘娘的关心。

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竟然发生了。

娘娘好温柔,好漂亮,仿佛天上的仙女。

鬼使神差的,她接过了荷糖手里的粥碗。

好像有什么牵引着她一般。

她抬起不太灵活的手指握着勺子一勺一勺的将粥送进嘴里。

萧允惜注意到她颤抖的手指,心里越发的难过起来。

不知道前世有没有发生这些。

如果也发生过,可她却从没见过杏儿。

大概死在某个冰冷的夜晚了。

以前她一直不知道自己重生的意义,想着找到哥哥再去见见母亲生活的地方,就是她最大的心愿了。

现在却觉得,能用她微薄的力量,让身边的弱小都得到庇护,能生存下去,才是她应该做的事。

杏儿喝完粥后有了力气,萧允惜带她去了东院。

闫近阳是什么人?

那是大周有名的杏林高手,手指一搭上杏儿的脉搏,就知道她刚流过一个孩子。

萧允惜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当下请闫近阳给她开了药,然后带着杏儿回了紫阳殿。

今天的周远琛也不知道怎么了,右眼皮不停的跳,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担心是不是萧允惜出了什么事,一处理完朝政就赶回了紫阳殿。

没想到他那个胆小谨慎,娇娇柔柔的小王妃,正在宫里迎接他。

女子身穿华服,头戴凤钗,仿佛要参加什么重要的仪式一般。

站在厅堂的门口。

弄得他莫名其妙:“这是做什么?”

萧允惜嘴角含笑,一脸喜气,跪下道:“臣妾恭喜王爷。”

周远琛眉心深蹙:“本王有何喜事?”

萧允惜:“臣妾恭喜王爷有后了啊。”

周远琛怔愣了片刻,心里忽然涌起一抹喜悦:“爱妃有喜了?”

他三两步走到萧允惜身边,将人扶了起来。

萧允惜一边起身,一边摇头:“臣妾哪有那个福气,是宫里的一个小丫头。”

周远琛刚刚涌起的喜悦逐渐消失。

脸色也黑了下来。

“你说什么?”

萧允惜:“刚才荷糖告诉臣妾,宫里有一个小丫头有了,臣妾想着,这偌大的王府,谁敢碰一个小丫头,自然是王爷什么时候临幸过了。”

“所以臣妾恭喜王爷,没准是个小世子呢。”

周远琛:“……”

仔细观察着小王妃的脸色,笑盈盈的,眼里闪着波光,不像在开玩笑。

脸色又冷了几分。

“本王除了你,再没有别人的女人,哪来的世子。”

“再说什么丫头,也值得本王青睐,你这是听了什么风凉话?”

萧允惜拿出自己最温柔的一面来,扮做特别大方体贴的开口道:“王爷,臣妾不是那种拈酸吃醋的女人,王爷既然看上了,就算是个丫头,可只要她有了王爷的骨肉,那臣妾就是真心为王爷高兴的。”

这瓢脏水算是泼他身上了。

周远琛仅剩的一点好耐性也没了。

他冷冷的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瑟瑟发抖的流萤,沉声道:“滚进来,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周远琛:倒霉的都是我!

萧允惜:美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