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春宫(玄明和白夜的日常)

玄明回到房里时夜色已深,却见白夜裹着新做的棉衣,正端端正正坐在榻上。

玄明习惯性地问:“你饿了么?还是没有茶水了?”

白夜思索了一下,言简意赅地说:“我想不通,为何你的计划都要推迟到公主出嫁以后。”

空气中传来一个嘎巴断裂的幻音。玄明舀出一壶水坐到炉火上,慢慢脱了外衣,在桌前坐下。字斟句酌地说:“到时候我无处可去,可不是要自寻出路。”

“你明明舍不得公主。”

玄明浑身一激灵,忙用了玄术四下听听,所幸四下无人。他将衣服折好放在膝头,低声说:“祖宗,你嫌我活得长了吧。”

白夜眨了眨大而清澈的眼睛,点了点头:“好,我不说了。但我还是不懂,为何她嫁了人你便不能留下。”

“便是愿意看到她终身有靠,也还是看不下去啊……我也是人,也有心。”

“看不下去什么?”

玄明迟疑了一下,小声嘀咕道:“自然是看不下去她做别人的妻。”

白夜低头寻思了一阵,眼中还是不懂:“我看雪王爷和槿王妃每天相处的时间还不如你和公主相处的时间多,可见她便是嫁了人,只要嫁的是个忙人,怕也还是归你的时间多一点。”

“归我……”玄明将这两字在舌尖上滚了一遭,“这两个字,够我死上十七回了。”

大水壶里的水发出微鸣。他起身去将热水倒在盆中,将贴身的衣衫也脱了,抽过一条巾在身上来回擦洗。白夜出神地看着那盆水,半晌才说:“夫妻,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名分而已。你不喜欢看她和别人在一起,那到时就去跟她说说,叫她经常将那人支开,和你在一起就是。”

空气中再次传来一个嘎巴断裂的幻音。玄明不由自主地跑到门口,探身出去看了一遭,确定外边没人,这才关起门,打着寒战回到了水盆旁边。未及开口,白夜那清清冷冷的声音已经再次响起:“你平时倒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我——”

“公主和雪王爷槿王妃在一起的时候,你好像也没有不高兴。”

玄明终于忍不住,挥手将一串水珠甩到他身上:“这能一样吗?”

“为什么不一样?”

“你究竟知不知道做夫妻是什么意思?”

“我见过。”白夜不耐烦地点了下头,“须得一男一女,穿起喜服拜堂,然后同住在一座府院罢了。其实你和公主虽没有穿过喜服,不也一直住在同一座王府中么?”

半晌的凝滞,玄明拧干手巾,将水盆放在地上,向他竖起大拇指:“高见。”

一直到他洗完脚,白夜都没有再说话。直到两人在各自榻上睡下,熄了灯烛,白夜才忽然又说:“做了夫妻,总归也就是可以随便看她。比如雪王爷怎么看槿王妃,别人也不会说什么。但若是外人,多看一眼也是无礼。”

玄明懒得搭话,翻了个身准备睡了。

“可是你连抱都抱过公主了,是不是比夫妻还要亲近?”

玄明跳起来,跑到门外四下张望。夜深人静,终归是没人路过。他掩好门,疲倦地爬回被子里:“明日还要早起,不要再叨叨了。”

四下寂然。不知过了多久,玄明在半睡半醒间忽听白夜大惑不解道:“我还有一事,无论如何想不明白。”

玄明叹了口气。

“为何人一结为夫妻,就会有孩子?想来不是相处久的缘故。昨日出门过市,偶然听到有人争执,说他娘子所生不是他的孩子,这是什么意思?一个人,自然生了他的便是他母亲,这谁是他父亲又是怎么定下的?可是由他母亲擅自决定的么?那么公主以后是否也能选你做她孩子的——”

“你是有多想我死?”玄明猛地坐起来打断了他,“王府西南角侍卫通房进门左侧第六张是守园子张小三的床,床下那个上锁的小木匣里堆着一堆春宫,你自己去偷出来看看,再不要问这些要人命的事情了。”

白夜听出他声音里的恼火,终于带着委屈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小屋里响起了两个少年平缓的呼吸声。

第二天玄明着凉病倒,难得的清闲了一天。白夜很晚才回来,进门便有些不耐烦地来到他榻前。

“我已看了那些难看的画。”

玄明病中有些昏昏沉沉:“哦。”

“人,还是穿着衣服好看些。”

“是啊……”

“玄明……”

“啊?”

“公主自然是好看的,可不知她若是不穿——”

“你敢说!”

白夜目光转了转,默默回自己榻上坐下了。

半晌,玄明忽然撑起身来,一边咳嗽一边指着他道:“你是不是在想?想也不行!赶快睡觉!”

白夜乖乖倒下,扯过被子睡了。玄明咳了半宿,方才有些睡意,忽听白夜朦胧地念道:“那么难看……张牙舞爪……谁会想……”

玄明长叹一声,最后说道:“只是一种玄术罢了,没什么了不得。睡吧。”

尾声:也不知是过了多少年月,那个别别扭扭的周焉新王终于没有立后,只先娶了两位花容月貌的妃子。水月茶庄不辞千里动用良驹宝马加急送来贺礼,众人不敢怠慢,慌忙照着云庄主信上所言备好水缸等物。待打开那盒子,却见里面扎扎舞舞的是三只螃蟹。

众目睽睽之下,周焉王白夜平生第一次红了脸。

PS:千里之外的云庄主,此时仍然笑得打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