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返回 ] 手机

黑沈的乌云,忽地笼罩在京街上方,昏暗的夜空,缓缓飘落几缕细雪,这份宁静幽情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狂风便伴随著细雪狂吹而起,街上摆摊、走绕的人们,不得不赶紧收拾东西回到家中,使得本该热闹的街巷,因为人潮的退势,渐渐冷清起来,只余几名无家可归的乞丐缩著身躯、贴在冰冷的墙上勉强取暖,冷得直发颤。

就在这时,一名身著白衫、衣摆上绣有如墨笔所绘之翠竹的男子,提著长剑一步步缓慢走入京街,因此,街上的乞丐忍不住多瞧了那名行踪怪异、冒著大雪进京城的男子几眼,可惜他头上戴了顶纱帽,遮住了脸孔,否则他对此人的印象一定会非常深刻。

男子似乎没有瞧见他人窥探的眼光,仍旧慢步走在街上,相信此刻要是有人走在他身后,一定会疑惑为什么雪地上没有男子走过的痕迹,就连男子身上也没有雪溶后的湿意。

走了很长一段路,男子这才停在一座华丽府邸前方,墨色屋檐、朱红滚金巨门,外头还立著两座脚踩玉球的石狮。

嗯……是这里了!

男子抬头看了眼府邸外的贵气摆设,确认自己没找错地方后,便纵身跃上屋檐,借著府邸内所种的雪梅作为掩饰,迅速在梅树间飞跃,欲找出他此次必须将其杀之的人。

没错,他——便是聂雪!有人说他是收金买命的无情杀手,有人说他是下手狠辣不留情的魔头,也有人说他纯粹只是为了自己而活的狠角色,虽然少部分关于他的传闻,是人们自行添油加醋传出来的,但是也有一部分的话是再真实不过。

收金买命,买的是他人的命,下手狠辣,只因为不需要对猎物留情,也不会让他们太痛苦--一剑,同时也无法掩饰他确实享受著杀人的快感,为了想杀人而当上杀手!

这个世间本就丑恶,杀掉一、两名虚伪的人,又有谁会在乎?人们呼声一喊,说要除去这个无情杀手,说得好听,要不了几日又会平静下来,每次都是如此,所以聂雪活下来的目的,便是要看尽世间人们能够愚蠢到什么地步。

问他怎么能够这么无情,那只能怪狠心抛弃他的娘亲。在他六岁那年,将他扔在下著大雪的街头,掩面哭著跑开,如此,他能说心疼吗?能体谅娘亲的苦处吗?不,他没办法,因为被抛弃的那一刹那,他已经认清人们,只不过是一群为了自己而活的自私者,过著每日被当作乞儿的污辱,他也看清了人们的丑恶,而他,只是效彷他们,为己而自私罢了,他有错吗?

纱帽下的斯文脸孔,冰冷且无情,更在想起往事后添增一份冷意,聂雪眼一斜,停下飞跃的脚步,站在树枝上冷冷看著窗内的景象,没有丝毫迟疑,跃身、拔剑,杀向屋内头戴金冠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似乎相当讶异,急忙之下,从案桌上抓起东西就往一剑刺向他来的聂雪扔去。

但见聂雪挥袖将扑面而来的东西挥至一旁,已然失势,反被精明的年轻男子拔剑在胸膛上划出一口子。

「来人啊,把这个刺客给我拿下,死活不论!」

一见聂雪胸膛见红,雪白衣衫被鲜血染湿,年轻男子更趁势唤来手下,率众围群攻往受伤的聂雪。

见到这副阵仗,聂雪连皱一下眉头都没有,纱帽下的斯文脸孔毫无表情,手上的冰剑轻轻一晃,身周的人便倒下泰半,没有人见到他是如何出手的,一时间,恐惧的人们连动弹一下也不敢,屏息直瞧著他看。

年轻男子似乎也被聂雪高明的身手给吓著了,竟傻愣愣的站在那儿忘了要逃,孰不知自己将因为自己此刻的愚蠢而丧命。

聂雪捂住胸口,冷冷地看著沾染上血的手掌,在众人以为他不会有任何动静时,迅速提剑一划,一举割下毫无反抗的年轻男子头颅,抓起年轻男子的头颅跃身飞出窗外,惹得屋内剩余的人,霎时一片鸦雀无声,随后哗然。

「三王爷被杀了!三王爷被杀了!」

充耳不闻身后追赶而至的喊杀声,聂雪提著三王爷的头颅飞快纵跃,没一会儿他便察觉有所不对,低头一看,他胸襟上的鲜红已然成黑紫色血痕。

堂堂一名三王爷竟然在剑上抹毒?

聂雪忽感一阵晕眩,手中的头颅竟拿不稳的滚落地上,跟著,他连忙拿下纱帽,斯文白皙的脸孔开始露出一丝惨绿,张口呕出一口腥红,还来不及喘过一口气,身后的叫喊声便越逼越近,当下他也管不了毒会不会因此蔓延,硬是施展轻功离开三王爷府。

不知道飞奔了多久,聂雪开始渐渐感乏力,纵身跃入一间不比三王爷府还小的府邸,匆匆胡乱奔走,试图找一处地方先行调息,将毒逼出体外。

额际逐渐流下许些汗珠,夜色将聂雪越加苍白的斯文脸孔照得模糊不清,他细喘著气四处张望,总算找到一处相当荒凉的别院,没有多想便匆忙走入;别院内相当的小、草木皆非,大概是富有人家造来安置不受宠的小妾、私生子的地方,仅余一间看似下人房的寝居,孤零零地立在别院的最角落。

聂雪走上前,伸手推开看似破旧的房门,踉跄著脚步走入内里,顺势将门带上,走至床边坐上床,吃力的盘起双腿,将不离身的剑放在一旁,开始催动内力,逼催出体内的毒素。

约莫过了一刻钟,盘坐在床榻上的聂雪浑身冒汗,白皙斯文的脸孔也渗出许些汗水,唇角滑下一丝暗黑色血痕,倏地,他忽然睁开双眸,按住胸膛开始猛呕血,吐在地上的血迹黑紫得吓人,甚至在触碰到地面时还微微透出一缕烟。

这毒当真猛烈!

聂雪总算喘过一口气来坐直身躯,却来不及拭去唇角血迹,因为外头早已传来一阵轻快脚步声,令他不由得抓起身旁的剑防备起来,打算等外头的人一入门便一剑杀了他!

「月儿弯弯耶……南城的姑娘美若水……嗝……」

外头迈著轻快脚步打酒嗝的男子,毫不知自己正身处于危险之中,边唱著不成调的曲儿,边扛著肩头的两坛酒,缓慢走至房前,一举推开门。

就在这一刻,房内的聂雪提剑便刺,却意外落了空……

男子讶然地看著自己进房时,总习惯将肩上的酒抱入怀内,也因为这个习惯,他捡回了一条命,却让两坛好酒洒得满身都是,而害他白白浪费了两坛好酒的却是一名冷若冰霜、活脱脱的大美人儿。

聂雪挑起一眉,颇为意外自己竟会失手。

今天果真事事不顺,看来我还是早日离开的好,但是……得先将这名看过自己容貌的高佻男子解决掉!

男子可不是傻子,好歹也练过几年不成材的功夫,虽然不足以与群雄争霸天下,至少还能保身,对于杀气这种东西,就算他再愚昧,也不可能感觉不出,眼前这名浑身透著冰冷杀气的美人儿,打算杀了他。

「等等、等等!姑娘,有话好说,快别动剑。」男子赶忙开口阻止聂雪动手,这条小命,他还打算用到老呢!

聂雪哪肯理会一个陌生男子的话,更何况这个不长眼的蠢蛋,竟敢说他是名女子,那就更加该死了!

说巧不巧,就在聂雪快剑一刺,直直欲刺穿男子的胸膛时,男子正上方的瓦砾恰好掉落,不偏不倚砸在了男子的头上,「哎呦!」高佻男子下意识抱住被砸痛的头,揪紧一张在黑暗中看不清的脸孔,蹲在地上直哀哀叫。

这一回,聂雪连眉也懒得挑了,不信邪地开始拿剑猛刺往蹲在地上的男子,但是男子不是被地上的碎酒坛子刺到脚,就是被一旁的椅子给绊倒,奇迹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频频让男子幸运躲过致命的剑尖。

虽然逃离生死边缘了,但是男子也因此撞了个满头包,可怜了刚补好洞的靴子又破了,身上这块普通的衣料子,也被碎片割得破破烂烂,简直凄惨。

「姑娘……善良的大美人儿……饶了小弟我吧!再这样下去,明年的今日就是我的死期啦!」男子哀苦的趴在地上,以著可笑又可叹的姿势由下往上凝视著聂雪,夸张的哀求道。

闻言,聂雪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孔顿时铁青,仍旧冷冰冰的用双眼直盯著自己手中的剑,不信邪地又往哀求的男子身上刺去,跟著,只见原本不断哀求的男子,眼尖地看见桌脚下垫著的东西,双眼霎时一亮,一个偏身将桌脚下的东西拿起来,开心的递到嘴前直亲。

「哎呀呀!我的宝贝银子,爹找了你好几日了,我就想你怎么会失踪了呢!原来是躲到这儿来了,八成是上次领薪俸时喝醉了酒,不小心掉了你,啊……这下又可以打酒来喝了!」

再次被躲过一剑,聂雪这下可不觉得这一切都是巧合、偶然,没有人能够躲得过他的快剑,唯一的例外,已经被他杀了,而这名男子是另一个让人意外的例外。

这名看似武功平凡的男子,到底是何来历?莫非虚浮的步伐和愚蠢的说话方式,全都是想掩饰自己的不凡吗?嗯……这个男子……不简单!

「姑娘呀!你先别动气,我就是不猜也知道你是被逼嫁来二王爷府的,放心、放心,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同情心多,这年头,二王爷府逃走的小妾多到数不清,有一半呀,还是我帮她们逃走的,所以你别怕,改明儿个我就替你安排好一切,绝对让二王爷府的人找不著你。」男子似乎反应过来地,收起手中的银子,站起身拍拍衣裤,扬起爽朗的笑容对聂雪如是说道。

二王爷府?没想到我竟逃到二王爷府来,嗯……看来我得赶紧离开才是,否则追兵一至,我就是要走也走不了了。

一思及此,聂雪转身便打算离开,既然杀不了那名男子,他也不想多费力,胸膛上的伤口还需要处理,快快离开为好。

「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男子见聂雪要离开了,连忙走上前将他拉回来,顺势将门关上,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说:「现在可不适合出去,方才我打酒回来,外头一群三王爷的人马挤进二王爷府,就说要缉拿杀人凶手,现在一出去,你就别想逃了。不过,你还真会挑时机,现在二王爷大概不会有时间管他那群小妾的事,明日我定会替你安排好逃亡路线,你就先在这儿休息一下吧!」

这个人……真多话!

聂雪皱起一双好看的柳眉,不想理会男子,伸手就想推开门,但是一听到外头繁杂的脚步声,他立刻又将手缩回来,面无表情的回过身坐在木椅上。

男子见聂雪总算肯听自己的劝告留下,随即又扯开脸上那抹爽朗的笑意,走上前将桌上的烛火点燃,而一旁的聂雪则是戒备的紧握住剑,在确认男子不过是靠上来想点燃烛火后,这才松下握紧剑的手,冷冷看著男子。

男子的长相很粗犷,五官比一般人要来得深刻,一双如鹰般的眸子,在朗笑时会微微眯起,唇瓣上薄下厚,始终维持著上扬弧度的唇角,总让人觉得他无时不刻都带著微笑,尤其当他朗笑时,脸颊两旁会有凹下去的酒窝,亦发代表著主人的直率性格,又或许是他的人太过直率豪迈了,所以他那身衣著也将他昭显得更加随意,上衫仅用两块布料遮著,露出一大片精壮、不带丝毫赘肉的胸膛和两条肌理结实的手臂,下身著了件蓬松白裤,腰上了缠条灰黑色腰巾,身躯高佻得吓人,简直比聂雪还要高上一个头。

「啊!」男子低呼一声,粗犷的刚毅脸孔露出一丝尴尬,嘿嘿笑地对直盯著他瞧的聂雪说:「原来……你是男的呀,抱歉、抱歉,难怪你方才会这般生气,都是我眼力差,但是小弟你也别见怪,刚才房内太黑,一时看不清楚,见你身材瘦弱弱的,才会以为你是女人家,请别介意喔!」

闻言,聂雪低头瞧了一下自己的身躯,再抬头看了一眼比他高大壮硕的男子,便不再理会地将视线摆回手边的剑上。

似乎知道聂雪觉得自己长得与他不一样,男子不由得多舌起来,也不理会对方是否愿意听他说话,自顾自的坐在聂雪身旁搭著聂雪的肩,俨然一副好兄弟模样。

「小弟,我知道你一定觉得大哥我长得与其它人不一样,那是因为我不算是完整的中原人喔!我爹呀,他是西域的人,我娘则是中原人,可惜我爹早死,我娘她竟然移情别恋,嫌我是个重担子,会碍著她与情郎的相处,便将我扔到陌生街头自生自灭。

幸好呀!我被年幼的二王爷给救了,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他,但是他好歹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算他打一开始便是想救我回来玩弄嘲笑,那也无所谓,至少我有个可以生活的地方。」

聂雪本打算推开男子的手,因为他不习惯与他人勾肩搭背,更不喜欢跟一个浑身酒味的老男人抱在一块儿,可是当他听见男子所说的话时,不禁忘了自己该做些什么,反而转过头直盯著男子看,或许是因为他与对方有相同悲惨的身世吧,他的娘亲……也是因为一个男人而抛弃他。

「当时呀,我觉得我娘她绝情极了,当时这么爱我爹,却在他死后没多久又爱上别人,真是……让我深刻的体认到女人家的善变,啊啊……我在说些什么呀我,小弟,你别理我,只是看到这样冷漠无情的你,会让我想起那时被抛弃的自己,忍不住就将这些话说出口,你可别介意呀!」男子尴尬笑了几声,放开聂雪说道。

聂雪是个相当少言的人,唯一说过最多次话的时候,也只有在劝告教导他多年的师父,那一晚,他说了超过三十个字,而这一次,还是他头一次对一个外人说话。

男子似乎相当讶异聂雪会开口,但也只是瞧了一眼就笑开脸,露出爽朗的笑容和脸庞上的两个小酒窝。

「你问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吗?唉……其实答案还满简单的,想想,人生已经够苦了,你还要将自己伪装起来,这样岂不很累?还不如开开心心的过活,多好呀!」

闻言,聂雪面无表情的斯文脸孔,霎时透出一抹疑惑,却又很快地被冷淡掩去那煞那间的异样,轻点了一下头,算是同意男子的这番话。

见状,男子笑得更开怀了,脸上的两个小酒窝凹得更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爽朗,刚毅的脸孔也好似发亮般的耀眼。

「小弟你还真讨人喜爱,来,告诉大哥你叫什么名字?大哥我叫孟常思,怎样,很颇有诗意的名儿吧!」

孟常思……

聂雪忍不住直盯著孟常思那张爽朗的笑脸看,他不懂,为何发生这么多悲惨的事,他仍然可以笑得这么豁达,就算人生再苦短,要完全放下从前的伤痛,仍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就如同他,仍然在乎著被抛弃的伤痛,这是一种等同于背叛的感受。

「怎么啦?一脸沉闷,是在想些什么?」孟常思伸手捏了捏聂雪白皙的斯文脸孔,担忧的问。

「聂雪……名字……」聂雪反应过来后,抬起毫无表情的脸孔,朝著孟常思冷硬说道。

一听,孟常思顿了一下,随即笑开脸,像个长辈一样温柔地揉了揉聂雪的发,带点笑意的说:

「聂雪呀……这个名儿很适合你呢!」

倏地,聂雪紧抓住手中剑,形容不上来内心突然澎湃起来的感觉,这种感觉自从他被抛弃之后就不曾有过,所以他对这种感觉也就越来越模糊,模糊到忘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大哥以后就叫你阿雪吧!只可惜,之后你便要离开了……都怪二王爷那家伙,竟然养起男宠来!真是个急色鬼,一家子都是!」孟常思用手拍拍聂雪的肩头,将二王爷臭骂了一顿,顺势安抚一下的说道。

闻言,聂雪当下便知孟常思误会了他的身份,从刚刚孟常思说的那么多话当中,他便觉得有丝怪异,原来对方将他认作是一名男宠了。

「不是。」聂雪不知道该如何完好地解释自己的身份,仅能扯开冷硬的音嗓,低沉沈的简洁说道。

一听,孟常思似懂非懂的疑惑一下,方才确认似地问:

「你不是二王爷的男宠吗?」

微微讶异了一下,聂雪颇为意外孟常思竟能够在这么短的词汇中,听懂他想表达的意思,本来他还不期盼对方会明白,但是结果却让人意外,就连他想杀孟常思时也是一样。

「看样子真的不是喽?」孟常思很明显的松出一口气,随即扯开爽朗的笑容,用力将聂雪抱入怀中,「那真是太好了,阿雪,你干脆留在这儿当大哥的弟弟如何?大哥从以前就一直很想要有个弟弟,可惜呀……唉……不说也罢。」

聂雪闻著鼻间充斥的酒味,本来一直觉得很难闻,因为他不爱喝酒,对一名收金买命的杀手而言,酒是致命毒物,喝醉后容易让人松懈戒备,但是被孟常思这般拥在怀中,他反而觉得就算他没喝酒也有点醉意了。

这……应该是梅酒的味道吧?

「阿雪,你怎么不回话?傻啦?」

孟常思以为是他将聂雪抱得太紧了,不禁松开手,挺怕瘦弱的聂雪会被他给抱碎了,因为经过这么一抱之后,他发现聂雪根本没几两肉。

阿雪大概都没啥在吃东西吧?真是的,年纪小小不好好养身子,以后怎么会长得高壮呢?

忽然,眼神一凛,聂雪整个人忽然跃离孟常思,戒备的紧盯著他看。

我怎么能对此人松下戒心,除了师父以外,其它人都需要防备,我真是太松懈了!

「阿雪,你受伤了……」

孟常思这才看清跃离他的聂雪,胸襟上有著一片暗红,站起身走上前想关心他,却被他一剑抵在胸前,不敢再作前进。

聂雪知道,这个时候是杀孟常思的好时机,巧合不会频频降临,就算有,此刻也该用尽了,但是他却迟疑著该不该将剑刺出去。

我……心软了吗?同情这个人与我有同样的悲惨身世吗?

孟常思叹息一声,转身绕到一旁的箱子,拿出几瓶外敷伤药和一件干净的灰黑衣衫,放在一旁的**说:

「东西大哥就放在那儿,你赶紧替伤口上药、换上干净的衣服,大哥我去替你拿些吃的,你可别乱跑喔!」

聂雪不语的直盯著孟常思看,直到他离开后才放下手中剑,缓步走到床边,冷冷看了药瓶和衣衫好一会儿,方才开始动作。

或许是仍对孟常思存有怀疑,聂雪格外小心的将药瓶打开一一闻过,他虽然以杀人为业,却也略略学过一些医术,只要是有毒或下药过的东西他都闻得出来;在一一确认过药瓶确实只是一些普通外伤药之后,聂雪这才安心脱下衣衫,露出雪白结实的上身,抓起衣袖将干枯的血迹擦掉,开始上药。

等聂雪上完药、换好衣衫后,孟常思刚好捧著一盘热腾腾还沁著烟的包子、馒头,愉快的走入房内,丝毫不见他的心情有被聂雪冷淡态度波及到。

「换好了呀?」关上门,走至桌旁将盘子放下,孟常思满意地笑著看聂雪身上合身的衣衫,「这件衣衫可是大哥我十六岁时穿的,现在太小、穿不下了,留给你穿正好!」

闻言,聂雪仍旧面无表情、没有言明感谢,更没有丝毫想靠近孟常思的意愿。

我得小心防备,这个人……不知道安什么心眼,这世间断然不可能有人会愿意如此关怀一个陌生人,我们甚至相遇不到两个时辰,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阿雪……你别这么防著大哥嘛,会住到这种偏远小院来,能有什么坏心眼?只不过是个遭受鄙视的可怜人罢了。」孟常思好歹也活了二十七年,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被别人这般防备还是第一次,忍不住又说:「你也知道大哥我是半个西域人,对于大哥这种下贱的人,他们向来是敬而远之,除了几名想逃走的小妾曾跟大哥有过小小的对谈之外,几乎没有人肯接近大哥,你是第一个和大哥讲过最多话的人,却这么防著大哥,让大哥我好失望呀!」

聂雪知道他不该只听这番措辞就心软,但是他也饱尝过受人污辱、不被当人看的日子,所以他能够理解那种难受。

一个人就算再怎么想得开,内心受了伤还是会很难受吧?所以才会借著不断帮助别人来安抚自己内心的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