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进封宝林
雪盈宫内，香气缭绕，红罗幔帐，让人有种轻盈飘忽的感觉。此刻的德妃正坐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身旁的贴身宫女茹云拿着团扇悠悠的替她扇着风，原本守在门外的内侍石磊走了进来。
“娘娘，夏婕妤和张才人求见。”
德妃没有说话，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侧了个身。石磊和茹云都互相对看了一眼，谁都没敢再出声。
这后宫里谁都知道，德妃每天中午都会午睡半个时辰，这期间不许任何人打扰，那夏婕妤和张才人一向都清楚这点，怎么还会挑着这个时间来？
茹云对着石磊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出去回了那两个人，免得打扰德妃休息，到时候只怕他们又要遭殃了。
石磊点点头，走到了花厅里，夏婕妤和张才人一见到他来了，立即站起了身子。
“两位娘娘还是先回去吧，德妃娘娘正在午睡，谁都不见。”
夏婕妤和张才人互望了一眼，随即都笑了起来。
“石公公先去忙便是了，本宫和张才人在这里等等就好。”夏婕妤满脸堆笑道。
石磊看了二人一眼，拂尘一挥，重新站在门口守着。夏婕妤和张才人碍于德妃在休息，说话什么的都只敢悄声的讲，到最后则干脆不言语了，只是坐着品茶。二人也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原本紧闭的房门终于再次打开。
德妃走出房间，步伐款款的走向夏婕妤和张才人，二人立即站起了身子，向她请安。
“两位妹妹来找本宫有什么事吗？”
茹云为德妃倒了一杯茶，德妃扬着浅笑，优雅的端起茶杯，轻轻抿着茶，那怡然自在的样子让夏婕妤和张才人都自叹弗如。
“娘娘，听说，皇上前几天去看过那个在浣衣局服役的秦无霜了。”夏婕妤道。她就不明白了，那秦无霜有什么好的？居然让皇上屈尊降贵的去那种地方看她！想到这里，她就不服气！
“皇上仁慈，去看看一个受惩罚的奴婢，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德妃不以为意道，虽然她和秦无霜不合，不过那几日是在风头上，她也不便去找秦无霜的麻烦。至于现在嘛……
“不过，看皇上那个样子，似乎有意恢复秦无霜的采女身份。”张才人说道。
“什么？”
提到“恢复身份”四个字，德妃“砰”的一下，重重放下了茶杯，凤目也变得凌厉起来。
“娘娘，您不必担心啦，那秦无霜即使恢复了身份，也不过是个‘采女’而已，威胁不到您的。”夏婕妤讨好的笑道。她现在是德妃这一边的人，自然什么事都希望德妃好了。
“笨蛋！”德妃低吼道，“就算她只是个采女，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臣妾愚钝，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夏婕妤疑惑的看着她，男人不都喜欢貌美的女子么？那秦府早就被抄了，秦无霜不过是个丑女，没有家世背景，也没有花容月貌，她凭什么和她们争宠？
张才人在心里暗笑着，这夏婕妤果真是头脑简单！若不是依附着德妃，只怕早就不被后宫所容了。
“娘娘是说，那秦无霜虽然无貌无权，但是，难保她不会使出一些卑鄙的招数来争宠，所以，我们还是提防着的好。”
听了张才人的话后，夏婕妤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德妃赞许的看着张才人，朝茹云递了个眼色，茹云意会的重新倒了一杯茶，递给张才人。
张才人接过茶，欠身谢过德妃。
“本宫刚睡醒，想出去走走，不如二位妹妹陪着本宫一起去逛逛吧？”
说着，人已经站起身，扶着茹云的手，莲步生姿的走出了门，夏婕妤和张才人互相望了望，急忙跟了上去。原以为她是想去御花园走走的，可是，越往后面，跟在她身后的二人就发现不对劲了，这不是……
“娘娘这是要去浣衣局么？”夏婕妤问道。
轿辇没有停下来，德妃偏过头，斜睨了她一眼。
“连皇上都去看秦无霜了，咱们能不去表示一下关切之意么？”
张才人听出了德妃话里的意思，跟着笑着点点头。
“娘娘说的极是，是臣妾等疏忽了。”
一会儿后，三人的轿辇都停在了浣衣局门口。正在**宫女的孙姑姑一见到来人，立即迎了过去。
“奴婢给德妃娘娘、夏婕妤、张才人请安！”
她的这句话惊动了所有忙碌着的宫女，大家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儿，跪在地上行礼。
“起来吧，别因为本宫耽误了你们的工作。”
三人边走边看那些洗衣服、晒衣服的宫女，最后，还是夏婕妤眼尖的瞥见了靠角落里的无霜。
“哎呀！那不是秦采女么？”夏婕妤掩嘴笑着，故意嚷声道。
无霜闭上眼睛，知道找麻烦的人又来了。
德妃、夏婕妤和张才人三人都走了过去，还没等她们三人出声，孙姑姑立即跑上前去，一个鞭子抽在了无霜身上。
“臭丫头！见到娘娘来了，还不赶紧行礼？”
无霜忍着身上的痛，站起身来，朝三人欠了欠身，就准备继续坐下来洗衣服，谁知才弯下腰，孙姑姑的鞭子又落到了她的身上。
“死丫头！你以为你还是采女啊？你现在是宫女！宫女就得行宫女的礼！”
“好了好了！”
德妃挥了挥手，示意她先退下，孙姑姑立即赔着笑脸退到了一边。德妃走上前去，那难闻的浆水味儿让她蹙了蹙柳眉，用手帕扇了扇，然后，她纤细的手指伸上前去，抬起了无霜的下巴，无霜被迫仰面望着她。
“啧啧啧！这才多久啊，妹妹你就瘦成这样了，难不成，这些老婆子都没给你饭吃？”她故作不知的问道。其实，她早就听说，皇上增加了秦无霜的工作量，以至于她每天忙完手里的活儿后，都没有多少剩饭剩菜了，这人嘛，干重活，吃不饱，自然也就消瘦了。
孙姑姑听了德妃的问话，吓得立即跪在地上。
“德妃娘娘，奴婢冤枉啊！奴婢绝对不敢做出这种苛待宫女的事情啊！”孙姑姑急道，即使德妃说得都是真的，她也断不能承认！
“真的没有么？”德妃又问了一遍。
“回娘娘的话，绝对没有！”孙姑姑笃定道，一副对天发誓的样子。
“没有的话就最好了，本宫不过是问问而已，孙姑姑不必慌张。”
听见德妃这么说，孙姑姑原本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德妃故作仔细的看了看，发现无霜洗的全部是深色的衣服，顿时心生一计。她勾勾手指，孙姑姑马上走了过来，德妃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孙姑姑扬起一抹笑，立即走了出去。
无霜看着德妃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心里一下子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没过多久，大家就看见孙姑姑提着一个小木桶走了过来，然后吩咐两名宫女又端来了一个盛满清水的大木盆，孙姑姑将小木桶里面的东西倒了进去。
无霜定睛一看，蹙紧了细眉，现在是古代，她当然不会以为那细小的，碎白的粉末是洗衣粉，这么说的话，就只剩下……食盐！
“本宫听说，这深色浆洗一次，都会容易褪色一点儿，如果在水里加了盐的话，褪色的情况就会好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如就请妹妹今日示范一下吧？”
无霜知道今日之事肯定逃不过，只得咬咬牙，缓缓的伸出双手，忍着疼痛，揉搓着盆里的衣服，她的手本来就有破皮没好的地方，现在再加上盐水的浸染，只觉得有万只蚂蚁在啃咬伤口，疼得她几乎快要把手拿出来。可是德妃哪里肯作罢，她朝身后的两名宫女递了个眼色，两人即刻走上前去，一人一边，将她的手按在水里。
看着她蹙紧的眉头，德妃就觉得心里一阵快意。
“要是疼的话，你就叫出来好了。”
无霜苍白着面容，咬紧下唇，硬是不肯出声。
“娘娘，您看她，还真是一副硬骨头呢！”夏婕妤看好戏似的笑道。
渐渐的，无霜的额上开始密布了细小的汗珠，身子也跟着轻颤了起来，却仍是倔强的不肯出声。
这时，一道悦耳的嗓音响在浣衣局内。
“住手！”
众人同时回头，见到的是一位相貌清秀，穿着湖蓝色纱裙的女子信步走来。在场的除了德妃以外，其他人全部跪下行礼。
“参见崇和！”
“都起来吧！”
众人站起身来，看着她站在德妃面前，福身行礼。
“给德妃娘娘请安！”
德妃虽然不喜眼前的女子，但也知道不宜与她起冲突。
“崇和今日怎么会来此处？”
女子扬起一抹笑，道：“奴婢奉了皇上的圣旨，特来看望秦宫女，不想娘娘竟在此处，奴婢是否来的不是时候？”
“崇和这是说的哪里话？正巧本宫也是来看看妹妹的。”
女子见那两名宫女还按着无霜的手，立即呵斥她们退下去，两人被她吓到，立即走到德妃身后。她走过去，扶起无霜，而后看向德妃。
“娘娘这是何意？”她问道。
德妃媚眼含笑的看着她，没将无霜眼里流露出的冷意放在眼里。
“呵呵！本宫只是想帮妹妹减轻一些负担，告诉她一些小技巧罢了。既然崇和现在来了，本宫也就先回去了。”
说罢，人就轻摇莲步，带着夏婕妤和张才人离开了浣衣局。被称作崇和的女子见她们离开后，扶着无霜一同走进了内室，还吩咐孙姑姑叫人打了一盆温水过来，细心处理着无霜手上的伤口。
“请问你是？”无霜疑惑的问道。
女子扬起一抹好看的微笑，答道：“我是宫里的皇御女官，名唤尔岚，封号崇和。”
皇御女官？无霜想了想，才记起婉容曾经告诉过她，皇甫昊辰身边有两名皇御女官，一位封号崇和，另一位则是景澜。她们都是帮着皇帝管后宫之事，负责传达帝后旨意的，可免对妃位以下的嫔妃行跪礼，有权自行升降六品以下宫妃及宫人们的官职。本来皇后身边也应该有一名皇御女官，但是，因为她被废除了后位，所以也就没有伺候皇后的皇御女官，或者说，皇甫昊辰一开始就没打算赐给她吧？
看着无霜若有所思的样子，崇和一边为她擦药，一边与她闲聊。
“宝林为何要与皇上置气？”
听到她说出的奇怪称谓，无霜不解的看着她。
“呵呵！我都忘记告诉你了，皇上已经下旨，让你出浣衣局，还将你晋封为宝林。待会儿，婉容她们就会过来接你了。”
按照宫里的规矩，婕妤以下的妃嫔，是没有轿辇可以乘坐的。
“宝林？”
无霜微蹙柳眉，这皇甫昊辰到底在搞什么鬼？前几天不是还说她要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么？怎么现在还晋封她的官阶？
崇和将她脸上的惊讶解读为她是高兴的说不出话来，扬在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宝林这是开心的不知道说什么了吗？”
无霜摇了摇头。
“告诉皇上，我不会出去的。”
原本看着自己满意的治疗杰作的崇和听到她这么说后，顿时瞪大了双眼。
“宝林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眼前的这名女子该不是疼得糊涂了吧？出浣衣局耶！晋封耶！这天大的喜事她居然说不要？
“我很清楚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还请崇和回去转告皇上，就说无霜自知有罪，甘心在此受罚。”
随后进门的婉容、兰秀和云舒听后，也都愣在了原地。
“主子，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婉容惊问道，她上次去求肖德胜没成功，原以为没有机会了，现在崇和回来了，事情有了转机，她们的主子居然说不出浣衣局了？
“小姐，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兰秀也跟着急了，这么好的机会，她家小姐干嘛要放弃？
“主子，你在这里吃不饱，穿不暖的，还要受人欺负，”说着，云舒瞪了一眼站在身后弯腰低头的孙姑姑，“现在却……”
无霜看了四人一眼，小心翼翼的走下座位，仰首看着门外的蓝天。
“你们是不会明白的。”
“小姐！”
她们是不明白，所以，才更希望她出浣衣局。尔岚看着她孤傲的背影，实在很难想象她是一个怎样的女子，竟连皇帝的恩宠也不屑一顾！
“孙姑姑。”
“奴婢在，请问崇和有何吩咐？”孙姑姑恭敬的问道。
“秦宝林暂时就先住在你这里，你可得好生伺候着，不许她再做这里的粗活。倘若皇上知道了……”
尔岚故意将话语说了一半，提起了孙姑姑心里的畏惧。
“奴婢明白崇和的意思，自当好生伺候秦宝林。”
“很好。”
尔岚满意的点点头，随后走出了房间。婉容等人又劝说了许久，也没有说服无霜，她仍旧执意留在这里，还要她们早些离去。无奈之下，她们只得离开了浣衣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