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债了

我被吓得出了一身的白毛汗,让早起的凉风一打,忍不住就打了个寒颤。

我立马就意识到,这事儿要糟,我肯定是惹上了什么麻烦。。

吃阴行饭的人,做事都谨慎,我也不例外,尤其是我们家老爷子不在了之后,我更是小心翼翼,半点儿坏了阴行规矩的事儿都没干过,怎么麻烦就找上了我呢。

想完之后我就意识到了,这事儿十有八九跟杨寡妇贞洁卑的事有关。

这阵子,也只有这件事反常。

我以为砸了碑,破了那地方的势就会没事了。

可是现在,不但没有太平无事,我自己还惹了一身的骚。

我寻思了一下,决定去杨寡妇的坟上看看。

天光大亮之后,我就去了杨寡妇的坟地。

昨天晚上那场大火,已经把这个地方全烧秃了,四周黑一块,黄一块的。

那座坟,就像是一个给烧斑秃了的女人,样子十分的难看。

我用脚在坟前清出一块地方来,摆上了一盘点心,一盘水果,然后点上烧纸,一条腿跪在地上——杨寡妇既不是长辈,也不是我们家亲人,我没必要双腿跪她。

火苗烧起来之后,不大一会儿工夫,我就闻到了一股子腥臭味儿。

我顺着那股子味道嗅过去,就发现腥臭味是顺着火苗挥发出来的,而且越烧味道越浓烈。

难道烧纸烧到什么东西了?

我一脚踢开火堆,里面什么都没有。

然后我就发现,刚才被火考过的地方,居然还有点儿湿乎乎的。

这下面有东西!

我顺手抓过一块石头,开始往下刨,刨了没几下,土的颜色就开始变深,先是黄土微微有点儿发红,越往里刨,居然就变成了殷虹。

我从坑底抓出一把土来,用力一攥,立即就渗出了殷虹的血水。

坟土渗血!

我浑身一个激灵,刚才放烧纸的地方,已经在坟土的边缘了,如果这里都是血土,那我的脚下岂不都是。

想到这儿,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换了一个更远一点儿的地方刨了一下,想看看血土的面积究竟有过大。

可是奇怪的是,仅仅是相隔五十公分,第二个坑里的土,完全是泥黄色,没有一点儿渗血的迹象。

我一下子就蒙了,心想难道我的猜测不对吗。

我又一连换了几个地方,之后就发现,血土的面积并不是一片,而是近二十公分宽的一条线。

我顺着那条血线往前看,一抬头,正好瞧见那座贞洁碑。

坟的碑之间,是靠血线相连的!

我浑身一个激灵,立即就意识到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

那座碑邪门,我以为破坏了它的势,其实压根没有。

我想起我们家老爷子以前教我的,他说有些人死的不明不白,怨气重,但是又没重到爆发的程度。

这种处于临界点的尸体,碑立的好,就能镇住,立不好就会刺激到尸怨,那麻烦就大了。

现在,显然就是这种情况。

如果杨寡妇有怨气,那就说明她的死并不是意外,搞不好还和村长有莫大的关系。

我浑身一颤,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杨寡妇会不会就是村长给弄死的——

想到这儿,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过我越想这种可能性就越大,看来村子里流传的村长和杨寡妇的风流野史,并不是空穴来风。

无后、横死、不贞的寡妇坟前却立了贞洁碑,这几条禁忌,杨寡妇基本都占全了,她的德行又镇不住那座碑,不出事才怪。

到现在,我大概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杨寡妇死的屈,村长给她立的压根就是镇尸碑,是想用这个镇住她。

结果这个二五眼不懂立碑的规矩,犯了立碑的忌讳,反而激怒了杨寡妇的怨气,弄得当天晚上自己就报销了。

杨寡妇的尸怨和碑连到了一起,成了事儿,先前我不知道这些,把镇尸碑当成了普通的贞洁碑处理,结果热了一身骚。现在,也成了怨气的发泄对象。

等弄明白这其中的隐情之后,我就没那么怕了,吃阴行饭的人,多少都有点儿应付这种事情的经验。

于是,我按照以前听我们家老爷子的教的法子,回村挨家挨户借佛龛灰,然后掺上白公鸡的血,拌匀、晾干,再重新碾成粉,埋在坟和石碑的中间。

杨寡妇和石碑互为依仗,就像树叶和树根一样,我现在断了它们两个之间的连路,相当于釜底抽薪。

血路一隔断,我就感觉石碑上一股子阴风卷了起来,里面还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个声音,叫的我浑身发毛。

不过好在只有一瞬间,之后,坟地又恢复了以前的那种感觉,不想我刚来时候那么阴气森森了。

现在村长已经死了,他俩之间的恩怨也算有个了结了,为了防着她的尸怨再作祟,我把剩下的混血灰围着她的坟埋了一圈儿。

有这些佛龛灰压着,杨寡妇的怨气不能做耗,时间长了也就散了。

忙完这些,已经是下午了。我大汗淋漓地回到了家,就发现院子里那座立着的碑上,那个血人的痕迹,像是晒化了的雪糕一样,在碑上流了一片,已经不成样子了。

看来我的劫也过去了,我舒了一口气,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我被警笛声给惊醒了,出门看的时候,就见警察带着村长媳妇正往外走。

我问村里人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告诉我说,杨寡妇的远亲报了案,警察查明,村长和杨寡妇搞破鞋的事情,给他老婆撞见了。

他能当上村长,全凭他老婆家有钱,他老婆一怒,村长就毛了,两个人一商量,干脆就把杨寡妇给弄死了。

现在村长死了,他老婆也抓了,这件事算是彻底了结了。

我舒了口气,正要往回走的时候,一辆白色轿车就停到了我的面前,拦住了我的路。

车上下来一个人,问我:是小罗先生吗?

我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那人大概有三十来岁,戴着一副蕾丝花边的眼镜,显得文绉绉的。

我点点头,问他找我什么事。

他告诉我说他叫赵云成,从我们家订过一座碑,现在时候到了,问我能不能给他把碑立上去。

老爷子过世的时候,还有很多事儿没了起来,这些家里的账簿上都有记录,我回家一查,果然有个叫赵云成的主顾,只不过已经是五年前了。

时间跨度这么大的生意,在立碑这个行当了,还真不多见。更奇怪的是,老爷子接了这桩生意之后,由始至终都没动过,也不知道为什么。

不过现在主顾都找上门来了,我也不能不认,于是我问他需要什么样式的,我现在就抓紧赶。

那人拦住了我,说:不用,碑是现成的,只要小罗先生替我们把碑立起来就行。

他交了刻碑、立碑双份的钱,却只让我做立碑一件事,我多少觉得有点儿奇怪。

但是这行有规矩,主顾的事不能打听,所以我就问他什么时候。

他说:就现在。

然后打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了,让我非去不可。

我想了一下,觉得拿人钱财听人差,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于是就去了。

三个小时之后,汽车行驶在盘山公路上,赵云成告诉我说,很快就要到了。

看样子,他是想直接把我拉到坟地。

等我们到那儿的时候,就吓了一跳。眼前这个已经不能要坟了,得叫墓。

我们老说坟墓坟墓的,其实坟和墓是有区别的。

坟就是个土包子,墓包括各种的配套设施。打个比方,坟要是廉租房的话,墓就是独栋别墅,而是是超豪华的那种。

而且眼前这个,绝对称得上是奢华。

那座碑是用卡车运上来的,大概三米来高,半米来厚,显得十分的厚重。

这种碑杵在那里,让人一看就能联想到,坟里的那个绝对是个有实力、有背景的主儿。

此刻吊车已经就位,就等吉时到了,把碑竖起来。

我问了坟里的那主儿的生辰和死期,合着今天立碑的日子算了算,正好,一点儿都不冲突。

看样子,在请我来之前,这家人已经找行家问过了。

不过既然已经找过行家,为什么又要专程让我来立碑呢。

想着,我就走上前,仔细打量那座石碑。

刚才我就打听过,整个山都是赵家的,以这样的底蕴和财力,他们家老爷子立这种级别的碑,一点儿都不过分。

吉日、盈尺都没问题,于是我就开始数石碑上的字。

一数之下,我就发现有问题,碑文上的字数最后位数竟然是八!

这个数字放在平时,可能是大吉大利的意思,但是放在墓碑上,绝对是大忌中的大忌。

还有就是,墓碑上刻活人的名字,通常会用红色漆一遍,这样可以避免阴气影响到活人。

可是这上面,活人位置的漆皮竟然和死人的一样,用的都是纯黑色的。

刻碑的是个行家,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我有点儿费解,于是就把这个告诉了赵云成。

赵云成听完摆了摆手,说:小罗笑声,您只要替我们立住这块碑就好,其他的事不要管。

他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傲气。

我听了心里觉得很不舒服,但是我已经拿人钱财,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于是,就找了个背人的地方,从身上掏出了一炷香来。

这是我们家祖传的东西,保平安用的。

我悄悄地点着了香,顺着整个坟地的风水,找到东南角落上,把香火插落地。

刚要下拜的时候,那柱香居然啪的一声崩碎了,那个动静脆的就好像炸了一个爆竹一样。

我吃了一惊,同时赵家的人也被这个动静惊动,全都朝我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