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奉天会晤

?终于明白了自己处境的张学良,心中那叫一个恨啊,真是恨比天高。

但他没办法,他根本就拿老蒋没辙。如果站在老蒋的角度舍身处地的想想,也能明白这也是身为一国之总统的蒋某人的可怜之处。

当务之急,是如何因势利导,在老蒋给他准备的这个阳谋里把损失降到最低限度。

无论如何,张学良现在对严铁、许达的表现那是相当的满意,赞赏有嘉。

如果不是这两员桀骜不驯的虎将,打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歼灭战,让他这位少帅在最困难的逆境中扳回劣势,张学良现在真的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这不,心情大悦的张学良一到奉天,对严铁、许达报上来的整编方案看都没看,大笔一挥,准!不仅批准,而且还出人意料地连南京政府都不报批,当场下令把聚集在奉天的东北军编成一个军,并授予东北军第一军的番号,把严铁、许达破格提升为中将军长、副军长,升赵真蕃为第一军中将参谋长。任命黄显声奉天市代理市长,对原第七旅作战有功的官兵全部提升一级,还拿出五十万大洋对第七旅进行嘉奖。

没办法,他现在就指望着这批将士帮他守住奉天,守住辽宁,不然的话,老张家辛辛苦苦几十年经营起来的工、商业体系势必全部成为泡影。

论收买人心的活,少帅绝不会比老蒋差。

他现在想明白了,只想保住了他在奉天的财产,即算把第一军全部拼光了,也不足以使整个东北军伤筋动骨,他只有牺牲掉一部分将士,来替他在国内捞取足够的声望和政治资本,留在关内的二十万大军,依然可以使其在华北平津一带的地盘牢牢地控制在手中,辽宁的工业设备完全可以撤回关内觅地重建。

张学良的此番举动,还真是大大的出乎李若风的意料之外。

思量再三后,李若风终于下决心打算跟张学良见上一面。

9月20日,晚,少帅府。

总占地面积近三万六千平方米的少帅府,由大青楼、小青楼、红楼群、帅府办事处、赵四小姐楼、关帝庙等几十幢风格各异的建筑群组成。

以院内青砖墙为界,分成东西两院。

东院是四合院、小青楼、大青楼、关帝庙和赵四小姐楼。

西院则为三进式院落,坐北朝南,依次分别是砖雕“寿”字影壁墙、正南门、门房、过道门、传达室、话务室、侍从室、东西厢房组成第一进;仪门、正房、东西厢房组成第二进院;第三进院则是老帅夫人、姨太太以及小姐们的起居室、祖屋和东西厢房。

大青楼是少帅府议事和接待要员的重地,楼高三层。

经许达和严铁的引见,张学良今晚安排了在大青楼贵宾厅跟李若风会唔。

张学良到奉天后,李若风命雷兹曼带队撤回奉天分社,将少帅府的防务与张学良的警卫团做了交接,分文不动完好无损地还给了张学良。

对许达、严铁跟他所讲的神秘人物,张学良有着极大的兴趣。因为许达和严铁向张学良挑明了,他们之所以会坚决抵抗,并全歼突袭奉天的日本人,全都是这位神秘人物在背后指点部署的结果。

为突显隆重,张学良特别换上了国民革命军三军副总司令的少帅礼服,这使得只是穿了袭黑色绸缎长衫戴了顶黑色礼帽的李若风甫一见面还有点感到不适。

他们二人都称得是这个时代的年轻俊杰,二者相较之下,张学良看起来更像小白脸,而李若风尽管没穿军装,但隐现出一种军人的杀伐气息。

“少帅,久仰大名。”李若风抱拳为礼,神态雍容地率先向张学良打招呼。

当时的场景有点怪,按理,严铁、许达作为引见人,又是东北军的一员,他俩应该在互作介绍后站在张学良那一边,可是,他二人却从进大青楼起,就一直跟在李若风身边,落后一个身位,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两个东北军中将是李若风的跟班似的。

久经官场的张学良自然看得明白,但也没说破。他热情地走过来跟李若风把臂言欢,那份亲热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二人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忠国老弟,多亏有老弟出手,奉天方幸免沦陷于倭寇之手,全歼五千余名来犯之倭寇,老弟真是大手笔,汉卿自愧不如啊!”

李若风不亢不卑地微笑着道:“少帅言重了,没有少帅麾下虎贲之师,在下也会心有余而力不足。”

“别什么少帅不少帅的,如果老弟看得起我,称我汉卿。”张学良心中明白要想守住奉天,还得仰仗眼前这个不知什么来路的神秘人物,是以有意套近乎。

李若风有意无意地朝四周看了一眼,张学良立马明白对方的意思,当下挥了挥手,让在场的不相干人全部退下。

见张学良此举,李若风也朝严铁、许达淡然交待道:“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该干嘛就干嘛去。”

严铁、许达同时对李若风敬了个军礼,然后再向张学良行礼,也没吭声,退出了大青楼贵宾厅。

“忠国老弟,看来严军长和许副军长跟你的关系很不一般。”张学良目光含有深意地望着李若风淡然笑道。

李若风将礼帽摘下,走到欧式真皮沙发大刺刺地坐下,将礼帽轻轻在身侧放下,“汉卿兄,我知道你很想知道我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奉天出现,而且还策划了奉天反击战。”

“不错,忠国老弟,我确实对此充满疑惑,不知你所图为何?”张学良在李若风的对面缓缓坐下,脸色凝重地点头问道。

李若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叠清单,递给张学良,喟然长叹着说道:“这是我刚刚让人清点出来的,黄金19.8吨、银元2426万,步枪35万支,手枪6万把,轻机枪1万余挺,重机枪4000余挺,各种山炮、野炮、迫击炮400多门,坦克装甲车89辆,飞机262架,大小汽车1231台,子弹1500余万发,炮弹2万多枚,手榴弹85万枚,军装80万套,其中夏装50万套,冬装30万套,还有可以供30万人吃3年的粮食。汉卿兄,如果我不出手,这些财产物资现在只怕尽数落入日本人的手里,日本人有了这批资产,他们可以马上组建最少二十万军队,这是什么样的后果,汉卿兄可曾想过?”

张学良接过清单仔细地看了看,说真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奉天居然会有这么多的军火物资、黄金白银,越往下看,他脸的冷汗冒得越多,良久良久,他方从口袋掏出白帕,在额际、脸上拭了好几把。

李若风没等张学良答话,继续打击他,“奉天兵工厂,有多大的规模和生产能力,我相信汉卿兄或多或少知道一点,如果这座兵工厂也落入了日本人的手里,它就会源源不断地为侵略中国的日军提供枪炮弹药,更进一步的侵占我国的领土,屠杀我们的百姓,汉卿兄,你这是严重的渎职,是犯罪!”

“是啊……是啊……我张汉卿差一点就成了资助倭寇侵我国土的千古罪人……”张学良白色苍白地喃喃自语着。

“我相信,汉卿兄,你前晚在北平前门戏院听梅兰芳唱《宇宙锋》的时候肯定没想过这些,你让驻北大营的东北军兄弟不准抵抗把奉天拱手相让给日本人的时候也肯定没算过这笔帐,但是,你们想过你没算过,却不等于我会眼睁睁地看着日本人用东北军的资产来侵略东北,我们李家祖上五代都是东北人,我决不会听任倭寇在东北横行!”

“忠国,你也是东北人?”张学良一听李若风自认是东北人,倍感亲切。

“盘龙岭,李家堡,四通商社。”李若风淡淡地念出这三组名词。

张学良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忽然失声惊呼道:“你是西北河西行省的省主席李若风?”

他到这个时候,才将严铁、许达介绍的“李若风”这个姓名跟河西行省的那位联系到一块。

“汉卿兄,正是在下。”李若风点头答道:“在下的行踪,还请汉卿保密,此种原因,我相信你能比我更明白。”

“忠国,你们李家不是正把家产都往河西行省转移吗?你怎么会在奉天出现?”张学良点头示意明白。

“汉卿兄,如果我跟你说,早在五年之前,我就已经预料到日本人会玩这么一手阴的,不知你信不信?”

“信!我为什么不信!”张学良想也没多想就答道:“你已经用事实证明了。我想,严铁和许达是你早就安插在东北军中的棋子吧?”

“没办法啊,我的少帅大人。”李若风苦笑着点头说道:“早几年前如果我冒冒失失地跑过来跟你说,日本人会武装侵略东北,你能信才怪。要知道,就是9月18日上午,我还让严铁、许达向你报告了日本人近期会有大阴谋,你们这些东北军的高层,有几个人听进去了,相信了?”

“忠国老弟,大恩不言谢,你今日为兄弟所做的一切,汉卿记住了。”张学良一脸诚恳之色地望着李若风郑重地说道:“如果换了别人,我肯定会认为他是想图谋东北的地盘,但是你忠国老弟,我可以断定你不会有此心思。”

“何以见得,汉卿兄?”李若风微笑着问道。

“你老弟没动一枪一弹,巧取河西行省之举,早在国府上层圈子里成为了佳话。”张学良神态轻松朝身体向后一靠,笑呵呵地道:“四通实业发展公司,美国的李氏财团,圈内人都知道都是你们李家的产业。如果你有心在东北发展,黑龙江我完全可以拱手相让,但是,你老弟却举家西迁,我想,你当年在日本呆了整整七年,肯定对日本人有着非常深入的了解,你早就知道日本人的《田中奏折》和《满蒙攻略计划》,知道日本人迟早会对东北下手,所以你才会避其锋芒,图谋西北,将祖业西移,让兄弟一个人去面对日本人的狼子野心,老弟,你真是太不厚道了啊!”

“汉卿兄,不是兄弟不厚道,而是咱们国内的国情,让兄弟不得已而为之。”李若风喟然长叹着道:“我知道你对日本人尚存侥幸之心,觉得他们还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将整个东北吃下,你跟你那位中正大哥都对所谓的国联寄以厚望,但是,你们都忘了一点,弱国无外交,列强从来都不会同情弱者,他们信奉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他们是不会因为一个弱小的中国去得罪号称亚洲军事实力最强的日本,相反,他们会跟日本人一起,趁机瓜分中国,为他们各自谋取最大的利益。”

“忠国,奉天一战,让兄弟真是大梦初醒啊!”张学良长长地叹了口气,“若非兄弟出手相助,我张汉卿已经成了我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

“汉卿兄,你亲自来奉天,说真的,我感到非常心慰。”李若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相信,你现在也应该明白了咱们那位蒋大总统的政治手腕。东北是东北军的东北,你也别怪你那位中正大哥,处于他的立场,他这做,也无可非议。当前,日本人正在穷兵黩武,调兵谴将意图在奉天决战,我很想知道你现在的真实想法。”

张学良沉吟了片刻,望着李若风苦笑着说道:“打是肯定要打,可如何打,我现在心里还真的没底。”

“你是打算要地盘,还是要军队?”李若风也将身体往后一靠,意味深长地笑道。

“两者我都不想丢。”张学良无可奈何地答道:“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忠国,你对日本人了解得比我深,我想听听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