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以退为进
李若风目光缓缓在在座的一座父辈亲人的脸上划过，见大家都是轻轻点头表示赞同，心中明白现在家里很关心整个家族该如何定位。
习惯性的点燃一支雪茄，李若风深深地吸了三口，吐出大片淡蓝色的烟雾，“何去何从？难道我们李家现在过得不算如意？”
李承义老眼一凝，将茶杯放在边上的茶几上，“就是因为太如意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李家自祖上在盘龙岭立业，至今二百多年，从没有哪位祖先插手过国家军政大事。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在其位就得谋其政，但是，风儿，我发现你铺的摊子越来越大了。起先原以为经略西北，当西北王，以我们李家的底子和人手，还能撑得住场面，但是，自从和德国人开始合作以来，我发现现在走的方向是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悬。”
李若风看了父亲一眼，“父亲，您觉得我是志在逐鹿天下？”
“我不管你有没有这个想法，只是想提醒你，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李承义语重心长地说道：“虽然都说王候将相宁有种乎，但是，我很不愿意看到你费尽心机把日本人赶走之后，陷入与南京蒋委员长之间的政治斗争。”
“父亲，您为何会心生如此想法？”李若风惑然不解的问道。
“风儿，我问你，当今天下，谁手中的兵权最重？”李承义非常严肃的不答反问。
“是孩儿。”李若风有点明白父亲的担忧何在了。
“将心比心，站在蒋委员长的角度，如果你是他，面对一个随时随地可以动摇你权利地位和政治生命的部下，你为作何打算？”李承义继续以问作答。
“父亲，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李若风微笑着说道：“你是说，就算我不打算与蒋委员长斗，也没法置身事外？”
“难道你觉得你可以避过这潭混水？”李承义再度反问。
“攘外必先安内，这是蒋委员长历来推行的国策。”李若风来回踱着步，边走边道：“咱们的这位委员长，他内斗内行，外斗外行。他现在还摸不清我的真正底牌，有德国在我这撑着，短时期内，他是不会跟我翻脸的。”
“风儿，你有没想过，如果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你出了点什么事，被人刺杀，你没有想过我们这些老家伙会怎样？”李承龙低眉垂眼地把玩着左手戴着的那个玉扳指，淡淡地问道。
对大伯的这个问法，李若风还真不好怎么回答，他苦笑着说道：“大伯，只要我出事，咱们家的这点基业势必被人吞掉。国与国之间讲究的永远的利益，不存在为私人恩怨而损害国家利益，我要是真出事，中德合作也许该怎么合作还是怎么进行，只不过国防军肯定会分裂成各自割据的局面。正因为考虑到这些，我才对自己的人生安全比任何人都小心，谨慎，为此，不惜背上劳民伤财，大讲排场的骂名。”
“咱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干什么出身的，相信你也知道。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说实话，你大伯我也是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但是，我真没想到你的一场婚礼，会造成如此轰动的场面，从某种程度上讲，不仅仅是你个人，包括我们整个家族，现在已经处于风口浪尖，稍不留神，就得陷入万劫不复的惨局。”李承龙翻眼炯炯有神地注视着李若风，“纵观历朝历代，有哪个权臣能落个好下场，风儿，而你，现在就是中国最大的权臣！”
“不知大伯何以教侄儿？”李若风有点猜到了李承龙有心思，但又不断完全肯定。
“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取而代之，要么交权！”李承龙老眼中精光一闪，断然答道。
果不其然，李若风证实了自己心中的判断，但却感到非常无奈，他默然无语地抽着雪茄，良久，方毅然作出决定，“大伯，父亲，如果我现在激流勇退呢？”
“以退为进不失为比较好的选择。”李承龙显然对李若风这个决定不是很满意，“风儿，你为何不选择前者？”
深深地环视了在座的诸位父辈亲人一眼，李若风答道：“大伯，父亲，诸位叔伯姑姑，自推翻满清，成立民国，中华大地就战乱不断，从民国元年，到现在，整整二十一中，直奉战争，直皖战争，北伐战争，中原大战，可以说民国的建立就是一部内战不断的战争史，长年战乱，加上天灾人祸，民不潦生，最终导致的整个国家综合实力的巨减，元气大伤，如果不是这样小日本也没胆量敢以区区一地之偏师，二万人就敢对三十万东北军发动战争。
中国是个资源大国，欧美列强非常清楚中国的文化底蕴和战争潜力，所以他们非常害怕一个统一而强大的中国在亚洲出现，他们千方百计来阻碍中国的统一，不断的挑起内战。我倾咱们家族多年积累的家当，好不容易把日本人引到南洋，让中国迎来一个难得的平稳发展的时期，我又怎么可以因一己之私欲，而使中国再度限于更深层次的内战？我们现在看起来的确是手握雄兵近百万，但国民政府的实力也决不容小看，我敢肯定，只要我们动兵，日本、美国、英国都会支持国民政府与我们作战。这样的战争，不论是我们赢，还是南京方面胜利，我们双方都会是失败者，欧美列强才会是最大的赢家！”
李承龙和李承义互视一眼，二人再跟在座的李承孝、李承忠、李凤致、李凤英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由李承义出面说道：“既然你都考虑清楚了，家里都支持你的决定。不过，风儿，这交权也是有讲究的，你必须要做到既可打消蒋委员长对你的顾忌，同时又可以保障咱们家族现在的产业不受侵犯，此中奥妙，你自己可得把握好了。”
李若风非常感激地向众位父辈亲人磕头致谢，“多谢父亲、大伯、二伯、五叔、大姑、小姑对孩儿的体谅，请您几位放心，我知道该如何争取到最有利的解决方式。”
“风儿，中德科技城是我们整个家族的核心产业，因此，不论南京那么是什么想法，科技城绝对必须是在我们李家的控制之中！”李承龙以一种不容质疑的口吻异常坚定的说道。
“大伯，您尽管放心，我并非把所有东西全部交出来，就算我这么做，估计南京也不敢接。”李若风胸有成竹地微笑着答道：“蒋委员长在政界几起几落，我相信，他会清楚我的想法的。”
“风儿，你要明白，不是我们做长辈的非得逼你做出这样的选择，而是我们老李家现在的确是如履薄冰啊！”李承龙深有感慨地叹息着说道：“当年在美国，看着美国人强大的工业体系，我是非常的羡慕，民国十八年暴发的经济危机，使得我们有机可趁，大肆的搜刮了美国大量破产倒闭的工业企业，原以为把这个工厂设备搬回国，就可以建起我们自己的工业基础，但是，事实证明，一个相对完善的工业体系，不是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
你刚才说的确实没有错，咱们中国的基础实在太薄弱了，绝大多数的国人都是目不识丁，想培训出一个合格的工人，似乎比训练一名战士还要难。虽然我们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在全国各地开设各类技工学校，但是，国民基础素质教育不推行，无论我们怎么努力，也永远只会是杯水车薪。”
李承龙的话，正好说到李若风心坎中去了。李若风嘴角显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谁说不是呢？但局外人却并不这么认为，他们好像觉得中国似乎一夜之间就摇身变成了工业强国。我以前拿来忽悠他们的话，现在全被他们当成了金科玉律，人人信心暴棚。以前我常跟人说小日本是头纸老虎，其实，我们李家，现在又何尝不也是一头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大哥，风儿，我觉得你们的想法过于悲观了点。”李承义摇头说道：“虽说现在的工业体系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完善、强劲，但是，最起码，在单兵武器方面，我们可以做到自给自足，而且，生产出来的武器装备堪称是这个世界最先进的。即使在产量方面受到了资源缺乏的制约，可要保大西北一地之安定繁华，还是绰绰有余！工业基础是什么？说白了还不就是工厂、工人！欧洲那么多的小国，那么丁点的人口，可以建起他们各自国家的工业体系，我们凭什么就不可以？”
“父亲，欧洲是工业革命的摇篮，百年沉淀下来的工业底蕴，非朝夕之功可以相提并论的。”李若风一边从嘴里喷出浓烟，一边说道：“不过，您刚才的话提醒了我，如果我们不站在全国发展的高度，而是站在西北一方之地来着眼，先把西北发展起来成为榜样，形成西北模式，我们的确可以做得到！”
“当初家里最初的计议不就是发展西北嘛！”李凤致雍容华贵地笑了笑，“谁成想你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居然折腾出如此大的局面，搞得现在民间到处流处，大半个中国都姓李了，更有人传闻李总司令是大唐天子李世民转世，他会带领西北人民重显大唐朝的辉煌呢！”
“就是就是，我也觉得事情并没大哥和风儿所说的那么悲观。”李承忠轻轻捋着嘴上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八字胡，笑道：“正所谓民心可用，得民心者得天下，我们李家现在在西北的所作的一切努力，还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李承忠和李凤凤致的一席话，让整个会议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家族会议之后，李承义、李承龙等人没有在北平多呆，而是马上启程回河西行省，为李若风的激流勇退作准备。
送走了父亲和各位叔伯姑姑，李若风把自己独自一人关在书房中足足呆了三个小时，方一脸轻松之色的从里面走出来。
他反省了自己在奉天事变后心态的变化，意识到造成现在的困局，完全是因他志得意满，一下子把原本经略西北的计划扩大到北方七省，摊子铺得太大，以致使得在各种资源方面处处显得捉襟见肘。
这种情况，很是有点像后世中国解放初期，在全国发起的那场大生产大跃进。
发展民生经济，提高国防建设，方针是没错，但错在步子迈得太大。像一个连走都没学会的婴儿竟然想跑起来，不跌倒摔跤那才真叫怪事！
想通了整个症结所在，李若风自然明白了下一步该如何走。
他不闻不顾地闭门反省，却急坏了还是新婚之期的娇妻。特别是林秀儿，她从没见过李若风有如此反常之举。
她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加上看到家中的长辈们离开府上时行色的匆忙神色，意识到家里肯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李若风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迎面便看到了林秀儿、叶蓓和千叶百合全都是那种秀眉紧锁的关切担扰表情。
“忠国，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作为李家大妇，林秀儿自然有责任和义务来为丈夫分忧解难。
“没什么，一切都过去了。”李若风满面春风的抱着身怀六甲的林秀儿，在她脸上吻了下，然后把叶蓓和千叶百合搂过来，照样也在她俩脸蛋上亲了一口，把三位夫人弄得全都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也不知道看场合。”林秀儿轻啐了一口，低声埋怨道。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李忠国在自己家里跟自己的夫人们亲热，谁敢管，老子灭了他们！哈哈哈！”李若风开怀大笑着说道。
见到丈夫如此轻松写意，林秀儿、叶蓓、千叶百合不由都暗暗松了口气，将原本提起来的心胆重新放回肚里。
“秀儿，我得去汉卿大哥那边一趟，可能不会回来吃晚餐，你们不用等我，自己先吃。”李若风拥着三位夫人一边往外走，一边交待着。
“要不要蓓蓓妹妹陪你过去？”林秀儿体贴地问道。
“不用，蓓蓓怎么说现在还是新媳妇嘛，哪能就让她开始工作。”李若风看着叶蓓，眼中满是深情之色，“蓓蓓在家多陪陪你秀儿，百合也是。”
说着，他把视线转到千叶百合脸上，“百合有过生孩子的经验，有空多和秀儿聊聊。我记得以前好像在一本书上看过，说怀孕的女人要多活动走动，能减轻临盆分娩时的痛苦。”
“嗯！”千叶百合温顺地柔声点着头。
“忠国，爹妈，还有大伯、二伯、五叔、大姑小姑他们怎么不在北平多玩几天，我瞧他们走的时候好像都很匆忙似的。”林秀儿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河西行省一大摊子事要处理，因急于看到老李家第一个孙儿，所以父亲和大伯他们来的时候并没有把要处理的事交待清楚，安排妥当，现在国家百废待兴，河西行省是整个国家经济发展的中心，用日理万机都不足以形容行省各个部门的工作压力。都是自己家里的产业，怎么可能不多操点心。”李若风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轻轻拍着林秀儿因怀孕而有点发胖的小手，安慰着笑道：“秀儿，别多想，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乖乖地把身子保养好，替我把忆风的弟弟妹妹生出来，这可是我们老李家头等大事，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行了，知道啦。”林秀儿娇声答道，然后看着叶蓓，“我看，你也得尽快让蓓蓓的肚子也大起来，要生忆风的弟弟妹妹可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忙乎得过来呢！”
“哈哈！放心，我一定努力耕耘，争取早日收获。”李若风宏声笑道。
“秀儿姐！”叶蓓被林秀儿说得娇羞不已，在一旁跺着小脚拉着林秀儿的一个劲的摇晃着作不依的小儿女状态。
两辆黑色福特轿车，在三辆架着81式班用机枪的三轮摩托车开道，四辆满载着全副武装警卫团战士的军用卡车护卫下，驶出了李公馆，往紫禁城方向开去。
现在的紫禁城，已经被全部装修改建成北方联合行署的军政办公中心。
中南海紫光阁，建筑格局宏伟高大，阁面阔七间，前抱厦间面阔五间，是两层重檐楼阁。阁前有四百余平方米宽敞的平台，白石栏子，雕龙望柱，更衬托着阁的雄伟。阁后建武成殿，并以抄手廊与紫光阁相联结，形成了一个典雅、肃穆的封闭院落。
这里，重建装修后成了北方联合行署主席办公厅，是张学良接见来宾和处理政务的发号施令中心所在地。
李若风派人打电话通知张学良的时候，正好老蒋也在紫光阁和张学良拉家常叙旧，知道李若风要来，老蒋是半点提前走人的意思也没有。
以张学良对李若风的了解，知道李若风昨天刚刚大婚，今天就过来找他，肯定是有非常重大的事情商量，但老蒋赖着不走，他也拿他这位大哥没办法。
通过重重关卡和检查，李若风的专车直接开至紫光阁前面的平台。
张学良来到大门口迎接，李若风觉得有点意餐。
“大哥，莫非里面有客人？”李若风和张学良并肩而行，边往阁内走边问道。
“委座在里面。”张学良皱眉答道。
“他在正好，呵呵，这次过来，想跟大哥商量的事就是和委座有关。”李若风先是一愣，旋即笑道。
张学良眼带疑惑之色，“哦？哪方面的？咱们哥俩可得事先通通气。”
“关于军队建设方面的。”李若风模棱两可地笑道：“现在外侮暂消，委座的心思可是历来是安内为主，像我这号手握重兵的头号权臣，如果不让他老人家吃颗定心丸，他睡不好吃不香，我也同样寝食难安。”
“嗯，刚刚他也跟我谈及这个问题。”张学良若有所思地点头说道：“你是怎么打算？”
“全国军队统一整编，所有军队由军事委员会和国防部双向管理，国防部对军事委员会直接负责，军队由国防部全权管辖。”李若风毫不犹豫地把在路上想好的方案和盘托出。
张学良闻言脚步突停，瞪大眼睛看着李若风，“忠国，你想交出兵权？”
李若风轻松地笑道：“大哥，记得咱们兄弟结拜磕头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建设军队的唯一目的就是打小日本。现在小鬼子跑到南太平洋跟英国人、荷兰人死掐去了，我的任务也算是可以暂告段落。”
“绝对不行！”张学良斩钉切铁地一口否定，“吉林还被小鬼子占着，你敢保证日本人在稳定南洋局势后，不会再度向我们动兵？”
“汉卿说得对，就算汉卿答应，我也不会同意。”老蒋不知何时从前面走道拐角显出身形，一边往李若风张学良走过来，一边说道：“忠国你愿从全国大局考虑军队建设问题，愿意主动交出兵权，对此，我深感心慰。但是，正如汉卿刚才所言，日本人虽暂时退兵了，但国家还没完全安定，内扰外患还随时随地的危及着党国的稳定和安危，大战初竭，国家百废待兴，正值用人之才，像忠国你这等栋梁之才，怎能只图个人安逸，而不顾国家大局。”
看着老蒋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放了个人，肯定真会被老蒋此等胸怀感激涕淋，但李若风决不认为这是老蒋的真心话。
李若风先是对老蒋敬了个礼，然后淡定地道：“委员长，我交出兵权，并非就此脱离国家军队，我只是不想因为外界的各种谣言，让咱们国家再来一场中原大战。”
老蒋深沉地凝视着李若风，“忠国，你都说了那是谣言，是谣言就决不可轻信。难道你觉得我蒋中正是那种听风就是雨之辈？”
“这等军国大事绝不能过于轻率，忠国，大哥，我看咱们还是坐下来仔细商量为宜。”张学良脸色凝重地提出建议，说着，三人走进了紫光阁的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