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荆棘岭
【五百四十】
在青阳山北一处被山民们称作荆棘岭的地方，因着山岭间多有丛生的荆棘，所以平日里除了附近的老猎户以外，也不会有什么人走到这里来。
可就在一天以前的夜里，有一队持枪披弹的不速之客，却是自青阳山外穿进了荆棘岭中，并一路撞进个无名山谷里头，才算是停下了脚步。
这一队人马，便正是才从鬼子枪下狼狈逃出的荆老虎等人……
当初自卧虎岭下山的时候因为走得匆忙，所以在荆老虎等人身上并没有多余的干粮。
当然了，就算是有，在这长达数天的逃亡过程里，怕也早要吃个干净。
众人不敢生火，只能找些山间的野果拿来果腹。
可对于荆老虎来说，尽管此刻的他早已是饥肠辘辘，却只在吃了半只野果后便再没了食欲。
在一旁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下，心头想着这短短几天里发生的事情，纵使是荆老虎这样魁梧豪迈的汉子，也不由得湿了眼眶。
卧虎岭这一战，死得人毕竟是太多，太多了……
感慨多时，荆老虎忽而长叹一声，扭头看向就坐在自己一旁不远的其余幸存土匪。
荆老虎看了众人一眼，随即将自己的目光收回，幽幽叹道，“听说，古安那边的猎户，曾经在这荆棘岭附近打过一条大虫？”
本只是随口一提，却没想到还真有人回应了荆老虎一句，“那可早了，怕得是前清时候的事。”
不知何时走到了荆老虎身旁站定的常明也插了一句，道，“我以前听村里的老人提起过。”
众人都是青阳山一带土生土长的乡民，这周边有什么传说故事，众人大略也都是听过的。
荆老虎当然也曾听过，要不然，他就不会主动问起这样一个问题。
从身边众人的口中确定了荆棘岭的传说，荆老虎面上的怅然之色更重。
他涩声笑道，“今天，我荆老虎怕是也要折在这儿了……”
笑罢，有些自嘲似的摇了摇头，道，“谁叫我好死不死的，起了这么个老虎的名字呢？”
见到此刻从荆老虎身上透出的满满萧瑟意味，常明心中恸然，忍不住开口，轻声劝道，“虎哥……”
可荆老虎却是轻轻摆起了手，止住了常明口中的后续言语。
“自打昨天来到这荆棘岭以后，我的眼皮就一直忍不住在跳，心里啊，不由自主的就要想起说书先生讲的三国。”
荆老虎眉头一挑，看着眼前众人，问道，“三国你们都听过吧？城里福顺斋门口，几乎每天都摆着摊子在讲。”
“凤雏，落凤坡。”
说到这里，自荆老虎的眼中闪过几丝迷惘，到最后，竟连目光也仿似失了焦距。
只听荆老虎的声音在缓缓说着，“卧虎岭，荆棘岭……嘿，这一路走来，到今天我荆老虎怕也要应了这谶言，只可惜，连累了这么多好弟兄……”
话音里透着不甘，透着苦闷。
可其中所含的迷茫气息，却也更是浓郁了许多。
浓郁到不止常明一人，周遭几乎每一个听见荆老虎说话的土匪，都察觉到了荆老虎身上所显露的异常。
“虎哥……”最终，还是常明上前一步，将右手搭在了荆老虎的肩上，劝道，“你也不要多想，这都是小鬼子狡猾，从咱们后山里摸进来，这才打了弟兄们一个措手不及。”
“要不是虎哥您临危不乱，组织起弟兄们及时突围，怕是咱们这几十来号人，也一样要交代在山上，成了小鬼子手头的军功。”
等常明说罢，周围的其他土匪士兵也都开口七嘴八舌的劝解起来。
“是啊大当家的！要不是您，咱们这么些弟兄哪还能活到现在？”
“四当家的刚才也说了，这荆棘岭的传言都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
“您呀，可是还要长命百岁呢！”
众人连声劝慰，句句都是情深意切，发自肺腑。
荆老虎看着眼前众人，尤其看到大家伙面上带出的关切担忧，他的心情总算是得以舒缓下来。
荆老虎故作凶狠的瞪了方才说话的那名土匪一眼，随即摇头失笑道，“活那么久做什么？我叫老虎，又不是王八。”
此时的荆老虎心里虽说还在想着卧虎岭失陷时的惨景，但他总算是勉强恢复了精神，有力气再去仔细思索他们这些人眼下的现状。
“明子，老二他们回来了吗？”
二当家许大壮带着几个人说是去侦查地形，算算时间，可是已经过去了好一阵子。
此时提起许大壮，尽管也有荆老虎担忧许大壮等一行人安危的缘故，但更多的，却只是在担心许大壮的心思打算。
人，总是会变的。
尤其是在如今荆老虎等人所身处的危难环境当中，就更容易发生改变。
所谓患难见真情，便是如此。
在卧虎岭山寨，身为二当家的许大壮本该是荆老虎的心腹之人，他也确实一直都是荆老虎的心腹。
可事到如今，在卧虎岭山寨已然被毁的当下，许大壮心里已是想了太多太多。
心里想得多了，也自然就会有意见。
此时的许大壮心里，便对原本的大哥荆老虎生出了不小的怨念。
当荆老虎一意要带着人往青阳山来的时候，许大壮心头积郁的这些怨念更是集中爆发了出来。
他不想来青阳山。
无论荆老虎是想要投八路，还是想要在青阳山里再找个山头立旗，这些都不是许大壮愿意看到的。
在许大壮的眼里看来，青阳山，可算是个是非之地。
这里，必然早就叫鬼子盯在了眼中。
常明听出了荆老虎话里的意思，所以他知道荆老虎此时在担心些什么。
因此常明便直接开口答道，“二哥那边有赵老六跟着，不会有什么事。”
说完，常明先是瞧了荆老虎一眼，等荆老虎点头以后，这才继续说道，“况且，到了现在，咱们已经跑了这么远山路，鬼子也已经不可能再追上来了……”
荆老虎闻言只是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