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红衣木偶

阴冷的月光穿过破漏的屋顶,恰好的落在木箱中那具人形木偶白晰的面容上,显的格外的阴森,它那双掉漆的黑眼珠如生锈的秒针,沉重的向着一个方向摆动了一下,似乎并不接受月光献上来的殷情。渐渐地那双眼珠在月光的喷刷之下,显的乌黑锃亮,整具木偶如画龙点睛一般被赋予了灵魂。

屋外的吵杂声让它如支架般慢慢地撑起自己的身体,像蜘蛛一样拖着还未伸展开来的身子从箱中爬了出来。它披着那散乱的黑发爬到了另外一个箱子边,从里面取出那把红色的油纸伞。它将身子慢慢地直立起来,并将红伞打开,轻轻地靠在了肩上,静静地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那格格不入的红色,早已显眼的引起了外面的人的注意。当红衣木偶撑开油纸伞,笔直在站立起来时,他们已被吓的如鸟兽般逃散了出去。唯独血神根本不去理会四边所发生的一切,依旧不依不饶的想致绝命与死地,它正一把抓起地上的绝命,向着他那脖胫的大动脉处咬去。

说是迟,那是快,只见刀光一闪,那张丑陋的脸被切开了一道口子,几只蝙蝠如墙上的碎片残瓦从血神的脸上脱落了下来。接着";哗";的一声,众蝙蝠从血神身上退去。

那个红衣木偶依旧手撑着红伞,手拿着带寒光四射的短刀,正扭头看着地上的绝命。

围着暹罗猫的黑蝙蝠似乎一下子对它失去了兴趣,全部撤了回去。只留下喘着粗气的暹罗猫,它那张精致的脸上也早已被黑蝙蝠的利爪抓的血迹斑斑,身上、手臂上到处都是被黑蝙蝠咬过的痕迹,从那细孔般的咬痕里不断地流淌着黑色的血液。

";你不要多管闲事!";众蝙蝠在空中汇聚,形成一个血神的新身体。

红衣木偶不慌不忙地将刀插入伞柄之内,收起红伞说道:";见你一直未打我丈夫主意的份上,我本不想多管这一闲事,我这妇道人家也管不了那么多的闲事,但是你伤我孙女,那我可不得不管!";

";那个女孩是你孙女,那棺材里的是你...";血神指着棺材问道。

";他自然是我丈夫!";

血神脚踩黑色蝙蝠云,缓缓地落到了地上,借着月光仔细的打量着红衣木偶:";邪魂术?你们跟鬼族有什么联系!";

";我跟鬼族的唯一联系便是有一个鬼族的丈夫。";

";我还以为当年千原少佐已经把鬼神两族给剿灭干净了,没想到还有落网之鱼!";

红衣木偶听到";剿灭";两字心里不由的一惊,那对它来说完全是一场屠杀,两族几千号人一夜之间无一幸免,整条河流都被族人的鲜血染成了红色。它身上穿着的衣服上的红色,那是族人的鲜血染红的。它愤怒的打量着血神问道:";你...,你难道是...?";

血神大笑道:";对了,我在你地方呆了那么久,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就是当年的东瀛四魔中的血魔,鬼神两个老鬼让我们四魔惨败,最后只能以切腹之刑向天皇谢罪。上天对我们恩惠,如今能借助刹的力量,让我们重回人界。";血神接着又看了看红衣木偶,轻蔑笑道:";据说邪魂术以木为骨,以须发为筋,画纸皮为肤,最后附灵魂入须发之中,便可让逝者复活,而且与真人相似难分真假。不过现在看来,相差太远了!";它将手一伸,以隔空移物之势将苏墨吸了过去。

红衣木偶见状,以风雷之势撑开油纸全。只见从伞的表面立起无数根红色的针刺射向血神。

血神发现自己大意时,已来不及躲闪,身上顿时布满了红色的针刺。它的身体顿时如崩塌般坠了下去,地上瞬间堆满了黑蝙蝠的尸体。存活下来的零散蝙蝠吓的一下子窜上空中,";吱吱";的到处乱窜,似乎更像在招唤同伴,接着从不远处,也传来了一片";吱吱";的叫声。天空出现了一大片蝙蝠,黑压压的向着老屋飞来。

红衣木偶从手臂上取下一窜铃铛,抛向空中。即将要汇聚的蝙蝠在铃铛的回响中,化成好几股黑色的巨流,彼此间冲撞着,大片的蝙蝠如雨点般洒落了下来。待铃铛坠落之时,空中只剩下了寥寥无几的蝙蝠盘旋着。

一下子无法成形血神带着那股红色的血气也随之消散了。

红衣木偶接过落在手中的铃铛将其戴回了自己的手上。它慢慢地走到寿棺边,似乎有准备的从寿棺里的一个暗阁中取出一个小锦盒,从盒子中取出一颗白色的药丸抛给暹罗猫道:";这本来是给绝命备的,现在看来你比他更需要,这些吸血蝙蝠的牙齿有毒,这是解毒药,快点服下吧!不然毒气攻心那就麻烦了!";

暹罗猫接过解毒药囫囵吞枣般将其咽下,那流淌着的黑血一下子止住了,那咬痕周边那肿起的紫色也渐渐的消退下去。

红衣木偶慢慢地走到苏墨前,见苏墨正直起本趴倒在地上的身子看着自己,它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的好孙女,你没事吧!";

";我没事,奶奶!";苏墨不确定自己喊的对不对,反正她就这样喊出了口。

红衣木偶欣慰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苏墨,说道:";还记得你爷爷,知道回来看看他老人家,不错,也没亏他那么多年对你的痛爱!";当它屈下身子,伸出手去拉苏墨时,苏墨反而不由的向后缩了一下。

红衣木偶知道苏墨暂时还无法接受自己,它便转身走过村长边,看了看地上已经僵硬的尸体摇了摇头道:";自作孽不可活!";说着她将眼睛落在了绝命身上,但没有说话,用手捋着它那飘逸的长发默默地说道:";苏穆总说每一根长在头上的发丝代表着每一段记忆,当发丝脱落的时候也代表着有一段记忆的流逝。";它转身又看着绝命。

但绝命不明白它所表达的意思,表现出一脸茫然。他见木偶看着自己,便有礼的拱手道:";谢谢婆婆的救命之恩!";

";婆婆!";红衣木偶看着天空的月亮叹了口气便慢慢地转过身去,它又轻轻地打开油纸伞来有意的回避月光的副射,这时从院外传来一阵救命声。

绝命想起张半仙和顾芳婷都还留在张寡妇的家里,便带着苏墨立即赶了过去。

他们一进院门便看到一群黑蝙蝠一下子将几个披着白色麻衣的人扑倒在地。他们几乎在一呼一吸间,被吸成了一具黑色的干尸,有几只散落的黑蝙蝠扑腾着翅膀正扑向昏迷中的张半仙和正在拼命挣脱绳索的顾芳婷。

暹罗猫见状立马扑上前去,用那尖而锐利的爪子一挑,钩下来一只;用另一爪子对准蝙蝠一划,打下一大片;用双爪合计一刺,将空中的蝙蝠撕成了两半。

在整个院子中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那些黑色蝙蝠再一次汇聚,形成一个完整的血神。它向着刚迈进院门的红衣木偶嘲笑道:";当年鬼神二族的泰斗拼尽全力才将我们打败,如今光靠你的这些雕虫小技也想伤害到我!呵呵!简直痴心妄想!";说着化散成黑压压的蝙蝠群,如潮水般涌向红衣木偶。

红衣木偶一下子被笼罩在里面,啃木头的声音和吱吱的叫声,混响成一片。红衣木偶竭力地想从黑蝙蝠的包围中挣脱出来,但是它们数量太多了,根本就无力摆脱。它努力的将伞撑开,试着想挡去一部份蝙蝠,但其他蝙蝠一下子填补了那一部份空缺。

那把红色的油纸伞也被蝙蝠撕咬的只剩下了光秃秃的伞骨。红衣木偶想摇响手臂上的铃铛还驱赶蝙蝠,但那只手牵系的发丝已被咬断,无法再动弹。它拼尽全力抽出伞柄上的刀,乱舞一气,设法杀出一条血路。但没几下,那只持刀的手臂在蝙蝠的撕咬下,被卸了下来,丢弃在了地上。

绝命冲上去,挤进蝙蝠群,试图将红衣木偶从包围中拖拉出来。但一切都是徒劳。密密麻麻的黑蝙蝠里一层外一层,扒去一层,又是一层。这是蝙蝠对红衣木偶最致命的报复。

忽然,弦音四起。一股气流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冲散了围着的蝙蝠群。只见一位白衣女子盘腿而坐,一架古筝平放于膝上,她的那张脸已被纱巾稳稳地遮了起来。

黑蝙蝠退去以后,那红衣木偶只剩下了残破的外衣和那零碎的支架,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它看上去像一具在饥寒交迫中失去灵魂的尸体。

那个白衣女子并没有停下手中的琴,她依旧快速的抚着,那每一次顿挫之间,让绝命感到体内的魔血如激流涌进,那种窒息般的心跳和无法控制的呼吸,让他感到整个人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包围绕着,无比的难受和痛苦。

倒在了地上的红衣木偶看着绝命的左眼迅速地由白色转换成了黑色。

在空中成形的血神,看着下面的那个白衣女子依旧心有余悸,刚才那强大的冲击力差点冲散了自己的凝血之气。它还感到底下有一股力量正牵扯着自己的身体。现绝命正用那黑色的左眼盯着它看,还未待它反是映过来,只见绝命将手一挥,一把刀划过手心直奔血神而去。

血神急忙唤起蝙蝠群形成一道防预墙来抵挡妖刀的侵袭。

嗜血了血的妖刀势如破竹,穿破蝙蝠墙,直奔血神而去。

血神慌乱的一个向后翻身,试图躲过致命一击。

妖刀从血神的脸上划过,开出了一道血口子。还未等它感受到刀伤的疼痛,妖刀猛的一个回马枪,刺入它的身子。血神从空中翻滚下来,只听见一声巨响,它如一个熟透的番茄般,重重的摔落在地上,溅落出大片的蝙蝠

弦音依旧,但音色中带着几份杀机。绝命慢慢地走到血神残存的身躯前,盯着它那仅剩的半张脸。

血神惊恐地看着绝命说道:";你明明没有带刀!";

绝命冷冷地说道:";我是没有带刀,但是它是把妖刀。任我使之而来,唤之则去!";说着绝命将手一抬,隔空将插在血神身上的妖刀提了出来。

血神的表情随着妖刀的抽离而痛苦了起来,似乎它的灵魂也被妖刀一起带出。它咬着牙齿笑道:";别得意,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说完那残躯如石化般从身上跌落一只只黑蝙蝠。

临空的妖刀有灵性的在空中一晃便消失了。

那个白衣女人的曲风也随之变的柔和起来,绝命一下子又感到一股清流涌入心头,那些奔腾着的魔血慢慢地开始沉淀下去。他的那只左眼也渐渐地退去了黑色。

曲终,那白衣女子将膝上的古筝立起后,便缓缓起了身,将古筝往背上一靠,纵身一跃,飞出围墙,消失在黑暗之中。

绝命也顾不上那位白衣女子,急忙给张半仙和顾芳婷松了绑。

苏墨慢慢地走到红衣木偶前,看着那张满是抓痕的脸。

";我现在是不是很可怕!";红衣木偶看着苏墨问道。

苏墨摇了摇头,那眼眶已布满了泪水,在不经意间滑落下来,滴在了木偶的脸上。她用手轻轻的擦去木偶脸上的泪滴。

";不要流泪,我只是一个已死之人,你爷爷已经走了,我依靠着这副残躯苟活于世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早点让我去陪你爷爷,好作个伴。";红衣木偶慢吞吞地说道。它接着又把绝命叫了过来道:";麻烦你一件事!";

";您说!";

";把我和苏穆放在同一副棺木里!";

绝命点头答应了下来。他拾起地上的残肢,把那些断了的发丝一根根地系了起来。

";不用麻烦了,断了就断了,就算系上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绝命小心地抱起木偶,生怕将它弄痛。

张半仙在顾芳婷和苏墨的掺扶下踏入了老屋的院子。

绝命看到村长的鬼魂正直挺挺的立于院内,他看了看自己那副僵硬的躯体哭丧着。铁大柱无声无息地从一个地方窜了起来。他到走村长边嘀咕了几句便将他带走了。

绝命将红衣木偶带到寿棺前。红衣木偶让绝命帮忙去掉棺材上的黄符,因为那些黄符导致它无法接触寿棺。

绝命放下木偶,边撕边问道:";这些黄符哪来的?";

";是那道士从里屋里翻出来的,这些都是苏穆的一位故友留下的,本给他防身之用!";

";为什么这些黄符对血神一点影响都没有!";绝命撕下了最后一张黄符,将他们揉成一团,丢在一边。

";黄符的法力只限于较低法力的鬼怪,而对于法力较为强大的魔来说如同挠痒!";

绝命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发现上面已沾满了符上的黄斑。他本想找点水清洗一下,但看见干巴巴的周围,便往手心里吐了几口唾沫,搓了起来,将手搓干净后方才上前将红衣木偶放进馆材里。待绝命将最后一块残片放入棺材里后,问道:";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红衣木偶将头侧向苏墨的爷爷,深情的看着他的侧脸,轻声说道:";苏穆,我们终于可以同棺而眠了,这辈子我是愧对苏家的列祖列宗,未能给你留下一男半女。下辈子我一定给你生很多子女。";

绝命听了后,愣在了那里,他刚要开口要问,红衣木偶早已意会了似的,点了点头说道:";苏墨并不是我们的亲孙女,当年老头子的那个故人将一个灵魂托于他保管,并希望他能为那个灵魂找一户好人家,好让它投胎做人,直至那年义子媳妇难产,可怜的孩子一出生便没了气息,我那老头子便将那灵魂注入孩子的体内,让她有了重生的机会。";

绝命看了看站在远处的苏墨。

红衣木偶继续讲道:";幸亏老头子没有辜负故人所托,至少她是一个好孩子。";

绝命挤出一个笑脸道:";让苏墨见你们老俩口最后一面吧!";

";不了!苏墨以后就交给你了!";红衣木偶看着绝命的眼睛,似乎在叙写着一段没有人记起的过往。

";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好了可以盖棺了,帮我盖的紧一点,邪魂术让我是靠月光而生,如果月光泄入,让我醒来,这样我会更痛苦!";红衣木偶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说道:";而那本残卷已经烧了!你也不用再找了!";

";我对那本残卷不感兴趣!";说着慢慢地将棺盖向上移去,直至全部合上。棺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但绝命总觉里面理所当然的应该发出一点声响才对,因为他把一个活人,不,一个活的木偶关进了黑暗的棺材里。他靠在棺盖上等了许久,他似乎在祈祷,又似乎在沉思。

那具棺材静静地躺在了地上,一切已尘埃落定。

绝命走出来将院中被破坏的干草和木头堆放到了里面,接着他又向了张寡妇借了火柴,一把点燃了底下的干草。干草引燃了干柴,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火越烧越大,最后大火迅速的包围了整个棺身,绝命丢进了从张寡妇院里遗落的红色油纸伞。

火势一下子窜上屋顶,点燃了整栋屋子,将整片村庄照了个通明。

张半仙点上了香和蜡烛让苏墨进行祭拜,他将铂纸一张一张地放入火堆之中。

火在风中摇摆着,铁大柱也随风而来,出现在绝命面前。

绝命见铁大柱回来了,便独自走出了院外。

";喂!喂!喂!你这绝情绝意的,前一段时间还拼命的将我呼来唤去,后来是不是把老子玩腻了,就晾在一边了!";

绝命听后,走到院外角落,对着铁大柱说道:";我怎么听着,你不是干鬼差的!";

铁大柱一愣道:";那你说我是干什么的?";

";风月楼里的!";绝命将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嘿!你小子现在有能耐了是吧,捌着弯的来数落我!我走了!";铁大柱气呼呼地将枰杆往地上一戳,便要走人。

";等我新手机到了,有空再帮我装个软件。";绝命在后面叫道。

铁大柱转过身来道:";你原来那个呢?";

";进水了!";

铁大柱走到绝命的身边道:";什么时候有新手机了,烧柱香给我,我会过来给你装!";

绝命将身子靠在墙上,他低着头问道:";那个村长怎么样了?";

铁大柱一提起那个村长,便有气无力的说道:";这小子直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没那么严重吧!";

";判官列出了他好几条罪状!";

";说来听听!";

铁大柱清了清喉,一条一条地列着罪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