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模仿杀人

楚西辞原路从Tomas教授家里走出来。

他在手机里找出一份资料,资料的主人叫Amy Davis,是一年前“字母杀人案”中的一名受害者,她身上具备所有其他受害女性的特征,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在大三暑假期间,Amy曾进入MODERN TIME在波士顿的分支机构实习,而当时凯丽就在波士顿。

他需要去确认一些事情。

Amy一家住在某高档别墅区,楚西辞根据地址在十几栋相似的别墅中找到Amy家。

他按了按门铃。

里面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

“谁在外面?”

楚西辞将脸朝向安装在门口的可视对讲显示屏。

“Davis太太,你还记得我吗?我之前调查过你女儿Amy的案子。”

“有什么可以帮你?”Davis太太认出他来,却没有开门的意思。

“我想跟你当面谈谈有关Amy的事。”

Davis太太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紧闭的房门打开,Davis太太出现在门口,她是位优雅的女人,和女儿一样,拥有一双湛蓝迷人的天空之眼。

Davis先生也在家,他们在书房接待了楚西辞。

楚西辞递上凯丽的照片。

“这个女人是Amy的朋友,你们对她有印象吗?”

Davis夫妇俩仔细看了看照片。

Davis先生回忆着说:“Amy的朋友很多,我不可能全部都有印象,但是这个女人很成熟,不像Amy这个年龄会交往的朋友,所以我对她印象很深。”

“您还记得她最后一次来家里拜访的时间吗?”

“不。”Davis先生摇摇头,“她从来没有到我家里来过,只跟Amy约在外头见面。”

楚西辞沉吟了片刻,起身告辞:“打扰了。”

Davis先生送他到门口。

“先生,Amy的案子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进展我会立刻通知你们。”

楚西辞与他握了握手,大步离开。

当年发现Amy尸体的地方就在离这不远的公路上,因为“字母杀人魔”抛尸没有固定的场所,这一点在当时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现在看来,凶手选择抛尸公路应该是为了让尸体尽早被发现,离Amy家近,则可能是为了让警方能尽快确认死者的身份……然后,把她当成“字母杀人魔”的又一个牺牲品。

凶手一定关注过字母杀人魔一段时间,在杀害Amy之前,她到过每一位惨遭字母杀人魔毒手的受害者遇难现场。

凶手当时可能藏在恐慌的围观人群里,藏在举着相机拼命按快门的记者中,甚至有可能藏在接到报警后蜂拥而来的警察中间……凶手在楚西辞的眼皮底下,酝酿了一场几近完美的模拟杀人。所有人都会把这起命案记在字母杀人魔头上,不会有人怀疑真凶另有其人。

如果Amy不是死在字母杀人魔手里,那她就极有可能是被凯丽杀死的。虽然目前还不能肯定她的杀人动机,但楚西辞觉得,这应该跟凯丽费尽心机地拿到S先生的犯罪证据,想借此脱身的计划有关。不过在断定这一切之前,他还需要再见一个人。

清晨五点四十七分,Gabriel Brown警长被电话铃声吵醒。

“Hello.”他声音里倦意浓重。

“警官,我是Jason。”

久违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顷刻间驱散了Brown警长的困顿,他瞬间从**坐起身。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久以前,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你想干什么?”

楚西辞握着话筒低声说:“我需要见见Nathan Harris.”

“为什么?他的案子已经结案很久了。”

楚西辞的目光透过电话亭静静望着对面庄严肃穆的教堂,两个小时以后,Tomas教授的追悼会就在里面举行。

“为了真相。”他回答。

电话那端的警长沉重地叹了口气。

“最后一次了。”

“当然。”

Nathan Harris,也就是曾令警方头疼不已的“字母杀人魔”,他有特定的下手对象——那些跟Amy一样,出身中产阶级家庭,外形健康丰满的美国女郎。

楚西辞至今都难以忘怀这个杀人狂魔在最后被捕时看他的眼神,讥讽、嘲笑、冷漠——像看一个在表演的白痴。

所以当那张脸再次出现在眼前时,楚西辞需要费点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打碎它的冲动。

“蠢货,我就知道你会再回来找我。”他坐在楚西辞对面,中间隔着一张桌子。

“我判断失误了。”楚西辞看着他,双手交叠在桌前,“你是对的,你早就发现了一切,为什么不说?这可以减轻你的罪名。”

“没有为什么,我不在意是十二个还是十三个人死在我手上,我在意的是你,一个自大的蠢货。”

Nathan发出愉快的大笑声,手上的链条也被他晃出声响。

楚西辞沉默地盯着他的脸,将凯丽和Amy的照片推到他面前。

“我发现了这个。”

Nathan只朝照片看了一眼,脸上依然挂着挑衅的、胜利者的笑容:“对,恭喜你,在一年以后终于发现了。”

他把脸凑到楚西辞跟前,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让楚西辞皱了皱眉,但他没有避开,任由他将气息喷在自己脸上。

“我只杀了十二个女人,你这个蠢货。”他一字一字地低声说道。

楚西辞抬了抬嘴角,一拳甩向他的脸。

Brown警长带着两名警员立刻冲了进来,楚西辞举起双手退到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疯狂大笑的Nathan被警员拖走。

楚西辞抽走警长口袋里的纸巾擦了擦手,转身往外走。

Brown警长跟上来。

“发现什么了?”

“没什么。”楚西辞忽然驻步侧过头看着他,”你晚上有约会吗?”

警长之前吃过他不少亏,警觉地反问:”你想做什么?”

“等我的短信。”楚西辞将纸巾扔进垃圾桶,推门出去的前一秒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回过头,说:“长官,你有个老朋友回来了。”

Brown警长顿时明白过来:“Anderson Lewis!”

安德森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在距离教堂不远的地方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是我,楚西辞。”

“噢……”安德森并不意外,他这个弟弟跟Tomas教授的关系非比寻常,自然会来参加葬礼,“有何贵干?”

“我可以让你顺利得到遗产,但你今晚得帮我一个忙。”

安德森脸上浮现出生意人惯有的笑容:“任凭吩咐。”

楚西辞从电话亭里出来,走进一间咖啡馆里要了一个三明治和一杯黑咖啡,立起的衣领遮住了他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沉默地望向斜对面的教堂。

陆续有身着黑衣神色哀伤的人走进去,两分钟后,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教堂门口,安德森从车内下来,四下张望,似乎是希望能找到他的身影。

楚西辞看着安德森走进去,他那微微耷拉的背影将悲伤表演得恰如其分。

真是绝佳的演技。

楚西辞挥手招来服务生,付给他一笔远超正常金额的小费,在他耳边嘱咐了几句,年轻的服务生连连点头,返身去柜台跟老板说了两句,得到准许后离开咖啡馆。

过了不多时,楚西辞看见他按照吩咐抱着一束白**走进教堂。

他喝了一口咖啡,即便此刻不方便现身,他也需要用其他方式聊表敬意。

Tomas教授生前所购置的坟地在近郊,旁边有一片茂密的水松,一棵棵枝繁叶茂,华盖长青,在这样阴郁的日子里让人感觉到一点生命的气息,很有向死而生的意味。

楚西辞站在西面一处堆满鲜花的墓碑前,凝重的目光穿过那一群身穿黑衣前来吊唁的人,静静注视着教授的棺柜沉入地底。

安德森是那群人当中第一个离开的,他在走之前礼节性地安慰了死者的遗孀,亲吻她们的脸颊,悲悯的模样,一转头就恢复了生意人的精明和理智。

楚西辞在人群离开以后,走到Tomas教授的墓碑前,缓慢地蹲下身子,修长冰凉的手指抚摸着粗粝的石碑。

“Good morning,prof.”他像往常一样打招呼,“我回来看你了。”

楚西辞将头轻轻抵在冷硬的石碑上。

“I’m sorry,I’m sorry……”

他一遍遍低声说,声音陷入哽咽。

他在理智的世界孤独生活了太久,以至于在接触到生命中难得的温暖时一度不知所措,除了接受,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但现下这一刻的感受,对于楚西辞而言已经不是全然陌生的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他很难过,即便没有眼泪。

江河从医院接卿清回到家,打开门,一室冷清,他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提进厨房。

“楚哥真是神出鬼没啊,他这回又去哪了?”

他边往冰箱里塞食物边问道。

卿清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回答他:“去美国了。”

江河愣了愣,合上冰箱门走过来。

“楚哥他……他走了?”

“不知道。”这几天的奔波忙碌让卿清觉得身心都是前所未有的疲惫,她顿了一下,说:“……可能还会回来。”

“姐,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接下来……

没有楚西辞,她的日子还是要继续过啊。

“我想离开零江。”卿清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在这个地方待得太久了,觉得挺没意思的。”

“你要走?”江河吃了一惊,“你要去哪?什么时候回来?我去看你!”

卿清笑:“我还没想好落脚地呢,别着急啊,决定好了就告诉你。”

后面这句,她知道自己说的不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