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自证清白

胡骏扬僵硬地转过身,最先看见的是正指着他脑袋的黝黑枪口。

“楚西辞,你可真厉害。”他怒极反笑,“这样都没能把你关进牢里。”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会安然无恙地出来。”

“你以为警察会那么容易放过你吗?”

“我是被陷害的。”

“除了你自己,谁相信你是被陷害的?那群警察前两天还不是被我耍得团团转全城通缉你吗?现在你也出逃了正好,这下你跟我的关系就更撇不清了,只要我一口咬定是你指使的,再伪造点证据,楚西辞,你就等着身败名裂,顶着通缉犯的名头过一辈子吧!”

胡骏扬说完大笑起来,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

“卿清呢?她在哪?”胡骏扬盯着楚西辞,一张脸狰狞扭曲,“你们俩串通好了骗我过来是不是?!”

“不止两个……”

楚西辞朝旁边一栋废楼的二层望一眼,卿清、陈队和小五以及其他多名警员的身影出现在窗口。楼房建得不高,加上这里安静,胡骏扬刚刚所说的话,他们在二楼听得一清二楚。

楚西辞继续说:“那名计程车司机和救护车上的人也是安排好的。”

计程车司机是江河戴上发套乔装假扮的,救护车是让安德森安排的,注射器里看似麻醉剂的药品其实是营养剂。

胡骏扬终于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绝望让他变得不再恐惧。

“那你被抓也是一早就设计好了的。”

“真正的设计,是在我被抓以后。”

“什么意思?”

楚西辞微抬了抬嘴角:“解释了你也不一定听得懂。”

“我活不了,你也别想活!”

胡骏扬嘶吼着愤怒地举起手里的枪,卿清在二楼被眼前这幕吓出了一身冷汗,一句“不要”脱口而出。

但她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胡骏扬还没来得及瞄准,一颗子弹就从楚西辞身后的楼顶射过来,直接从胡骏扬眉心贯穿。

楚西辞松开手,让自己手里的枪跟胡骏扬逐渐失去知觉的身体一起跌落在地。

“忘了提醒你,我这把是警方提供的高仿玩具枪。”

他转头朝身后楼顶上的狙击手比了个大拇指,夸奖道:“枪法不错。”

园区最高的四栋楼楼顶都安排了一名狙击手,视野开阔,聚集范围涵盖全区,他们来之前就得到过命令,只要嫌疑人有异动,可以狙杀,这个嫌疑人除了胡骏扬,也包括了楚西辞。

“楚教授!”

楚西辞看见卿清一阵风一样,抢在众人之前从二楼风风火火冲到他面前。

他估量了一下时间。

“五秒,还可以提高。”

“你疯了?!”

卿清一拳捶在他胸口,不是普通女生的棉花拳,而是拳击手打沙袋的力气,楚西辞被她捶得咳嗽了两声。

卿清火还没消。

“假枪你就敢拿着直接上!要是他真开枪怎么办?”

楚西辞用余光扫一眼地上的尸体,有点郁闷,真是死了还要给他找麻烦。

“他不会的。”

他简单解释了一句,揉了揉胸口,在胡骏扬身边蹲下,仔细在他身上搜了一番。

陈队以及其他警员都已经下楼来,围聚在尸体旁边。

“现在这案子总算是可以结了!”小五叹出一口气。

陈队摇头,眉心依然紧锁着:“胡骏扬冤枉楚教授的事是弄清楚了,但何斌和那名保安遭受枪击的时候,胡骏扬就在公安局里,他不可能是凶手。”

楚西辞拿着从胡骏扬口袋里找出来的几张纸币,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上面有很重的烟味和海洛因的味道。

这两种气味他都很熟悉,一起出现,更直接让他想起一个人。

“发现什么了?”卿清察觉到他神色异常专注,不由得紧张起来,旁边其他人也没了刚才的轻松。

“他的同伙,我应该认识。”楚西辞举起手里的纸币询问陈队,“这个,我可以借用吗?”

“可以是可以,”陈队不太理解,“不过这点钱能做什么?”

“找他的帮凶。”楚西辞将钱收进口袋,起身时看一眼胡骏扬仍旧睁开的眼睛,“放心,我会奉还。”

他双手插进口袋,转身往外走。

“楚教授!”陈队在后面喊了他一声,“你要去哪里?”

楚西辞驻步回头:“回家睡觉。”

陈队加紧两步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那胡骏扬的帮凶呢?”

“分头行动,找到他我会给警队消息。”

楚西辞淡声说完,看一眼旁边的卿清:“回家了。”

平淡的嗓音,寥寥三个字却让她心里有一种久违的温暖。

“好,回家!”卿清点头应声,笑得眉眼弯弯。

楚西辞走出一段路,想起什么,回头抬高声音道:“陈队,你们还可以试着找找胡骏扬的妻子,她应该还留在市内。”

提到师母,卿清刚刚温暖放松下来的心又提紧了,好看的眉头不自觉皱起,依照师母的精神状况,失去胡骏扬,她一个人又要怎么生活?

“你还是比较适合笑着。”楚西辞伸手揉平她眉心的褶皱,轻声说,“别担心……”

突来的亲昵接触让卿清脸颊一阵发烫,心跳骤快起来,她还来不及表露羞怯,楚西辞已经收回手往前走,淡淡说完后半句话。

“不管是活人还是尸体,都会找到的。”

“……”

平常人以为不吉利的话,已经是他能说出口的最好的安慰了。

楚西辞那辆黑色轿车不知道从哪里找回来了。

卿清坐上副驾驶,低头系安全带的时候,指尖摸索着带子上细细密密的凹槽,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

“沉默先生,你是不是换了一辆车?”

“为什么这么问?”

楚西辞没否认也没承认,手上动作没停,黑色的高档轿车开上行车道,一路驶向郊外。

“感觉吧。”卿清说不上来具体原因,又觉得自己这种感觉有点莫名其妙,自嘲地笑了笑,忽然记起一件事,顿时严肃起来,“你被警官学院开除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

卿清犹豫了一会,问出心里的困惑:“你是不是拿学校的学生做实验了?”

“是。”楚西辞轻描淡写地补充了一句,“没有造成任何不良后果。”

“你怎么能拿班上的人做实验呢?”卿清深皱起眉,她是真的生气了,“他们都是你的学生,他们信任你,你作为教授就算不能做到好好地教书育人,也不能拿学生的人身安全开玩笑啊!”

楚西辞神色平淡:“我控制了药物剂量,不会出问题,他们身体内的系统就可以消化分解。”

“可是……万一你出点岔子呢?”

“没有可是,没有万一。”

他这种自信,让卿清觉得无言以对,的确,他有能力做到控制好自己的实验不出意外,但他这种行为还是让人很难接受。

“你以后不能做这种事了!他们都是家里人的心头肉,也是国家辛苦培育的下一代,是活生生的……”

“知道了。”楚西辞淡淡打断她的排比句,“反正也没有做下一次实验的机会了。”

“这倒也是……”

卿清想到他已经被开除了的既成事实,也就不再多说了,低头时视线滑过胸前的吊坠,目光柔软起来。

“哎,这个小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啊?你为什么让我等到圣诞节再打开。”

“我说过让你圣诞节打开吗?”楚西辞疑惑地看她一眼。

被他这么一问,卿清自己也有点不确定起来,要不是醒来就发现胸口的项链,她之前还以为自己是梦见楚西辞了。

“说过吧,我也记不得了,那时候我喝多了脑子还不清醒呢……也有可能是我记错了。”卿清决定不纠结这个问题,有些兴奋地问他,“盒子里面是什么啊?”

楚西辞注意着前方路况,平静回答:“我跟你说过的。”

“是吗?可是我记不太清了,那我打开了啊!”

“嗯。”他随意地点点头。

卿清抿唇微笑着,两只手摆弄着胸前的小盒子,心里隐隐雀跃。

此刻暮色黄昏,紫红金边的晚霞徐徐点点涂抹在天边,两三缕红光从敞开的窗户射进来,落在卿清脸上,这让她的眼睛显得流光溢彩。

她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里面却是一个黑色方块形的东西,顶端有个红灯还在闪光。

“这是什么?”

“追踪器。”

卿清愣了愣:“……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楚西辞觉得她这个问题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当然是为了抓住胡骏扬。”

卿清眼里的笑意和光芒,如潮水般顷刻间退去,心中的欣喜和期待被失望取代。

她有点难过,她把它当成楚西辞送她的第一份礼物,而他根本没有想到过这些。

他们之间,跟九年前并没有差别,他还是那个楚西辞,而她,也还是那个没出息的小女生。

卿清想摘下项链扔出窗外,手抬到脖颈后面摸到环扣却犹豫了,这毕竟……是楚西辞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算了……”

她轻轻地叹出一口气,收回手搭在膝盖上,转头望向旁边的人,楚西辞也正好侧目,四目相对,他深眸里带着一丝疑惑,很快重新移开视线,看向前方。

卿清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开口叫他:“楚西辞。”

“嗯?”

她这样平静地叫他的名字让他有点意外。

“你圣诞节要送我礼物。”

听语气,这显然不是个问句,口吻与其说强硬不如说是逞强。

他顿了顿说:“……我尽量。”

如非特殊情况(譬如对待苏音),楚西辞从来不送人礼物,在他看来,送礼物这种你来我往、既浪费时间又浪费脑子的活动很无聊。

卿清合上眼睛,脑子却很清醒,她记起来圣诞节还是楚西辞的生日,不过时候尚早,眼下师母没有找到,真正枪击何斌和杀死保安的凶手也还没有线索……她眉心拧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