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鱼儿上钩
两人说笑间，病房的门被人自外推开。
楚西辞迈步进来，朝宋柯微微点头：“宋法医。”
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楚教授。”宋柯含笑打了个招呼，叫对面床铺上的莉莉，“莉莉，快叫叔叔。”
正在看书的莉莉抬起头，朝楚西辞笑得灿烂。
“叔叔好。”
楚西辞有点别扭地朝她点点头：“你好。”
卿清忍不住笑说：“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看见小孩子就不自在？”
他看她一眼，没说话。
宋柯边收拾东西，边对莉莉说：“莉莉，准备一下，跟妈妈回家了。”
卿清问：“这么快就走吗？”
“莉莉今天作业很多，我就不陪你了，饭盒就留在这，你吃完了拿水泡着，等明天小五过来让他洗。”宋柯提上保温盒回过身对楚西辞说，“楚教授，就麻烦你照顾卿清了。”
楚西辞点头：“我知道。”
莉莉麻利地收拾了小书包，从**翻下来，小跑到妈妈身边，朝卿清和楚西辞挥了挥手：“清清阿姨再见，叔叔再见。”
卿清笑眯眯地跟她招手：“莉莉再见，在家要好好听妈妈的话啊。”
楚西辞则往旁边挪了挪，始终和莉莉保持距离，一直到她们母女二人离开病房，他才放松下来，在椅子上坐下。
卿清有点无奈地看着他：“小孩子在你眼里是瘟疫吗？”
“当然不是。”楚西辞拢了拢衣服，自然而然地说，“他们比瘟疫可怕多了。”
“……”
卿清在病房里闷了一整天，觉得自己身上关节都要生锈了，她吃完最后一口饭，搁下饭盒，从病**翻身下来。
“沉默先生，”她一把将楚西辞手里的书抽走，认真地看着他说，“我们去散步吧。”
楚西辞没有异议，拿了件外套替她披上，陪着她在住院部后面的小花园里散步。
晚上天气凉爽，出来闲逛的人不少。
卿清说：“我打算明天就出院了。”
“明天什么时候？”
她想了想：“……下午吧。”
楚西辞说：“好，如果有时间，我过来接你。”
“嗯……”卿清轻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用脚尖踢开路面的石子。
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出来散步。
读书那会，有段时间，每天晚上吃完饭她就去敲楚西辞家的门，想叫他出来玩，通常是楚妈妈出来开门，告诉她楚西辞在忙，后来……她就去敲窗户，差点从二楼摔下去。
现在跟以前并没有太大差别，她不说话，两个人待在一起，就会一直沉默下去，好在，她已经习惯了没话找话。
卿清就近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问他：“沉默先生，你下午课上得怎么样？”
“还好。”楚西辞坐在她旁边，淡淡说，“不过，我事先没有准备好。”
“没有备课吗？”原来楚西辞对老师这一职位的责任感这么强，卿清禁不住肃然起敬，安慰他，“没关系，你这么厉害，不备课也能讲得很好。”
他瞥她一眼，说：“我没有做好这是最后一次上课的准备。”
“最后一次上课？”卿清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楚西辞说：“我很有可能会被辞退，甚至惹上官司。”
“为什么？”她顿时激动起来。
“许儒妍举报了我的违规实验，有录音作证，我已经要求他们把录音拿去检验真伪。”
卿清紧张地问：“那录音是假的吧？”
“真的。”楚西辞双手背在脑后，轻眯起眼睛看向天空，“我的确说过那些话。”
“那你做了什么违规实验？”
楚西辞没有回答，只说：“实验没有产生任何实质性的不良后果，只是学校方面喜欢小题大做。”
卿清稍稍放松了些。
“那你怎么还敢让他们拿录音去鉴定？”
“吓唬他们，争取点时间。”
“争取时间做什么？”
他打了个哈欠，说：“约会。”
约会？
卿清愣了愣，脸红起来，有点娇羞地推了他一把。
“那个……我时间不是很急，约会可以晚点约，你处理正经事要紧。”
楚西辞转过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你的时间有什么好着急的？”
卿清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捋了捋头发，尽力做出一副不尴尬的模样，随意地问：“你要跟谁约会？”
“苏音。”
听起来像是个女生的名字。
“苏音是谁？”她勉强笑着，厚着脸皮继续追问，“女生吗？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个人？”
“我也是两天前才知道她的名字。”楚西辞看了看时间，起身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卿清坐在原地不动。
“送我上去之后，你要去见苏音吗？”
“嗯。”
“不用了！”她抬头迎着月色笑说，“你去约你的会吧，我再坐会自己上去。”
楚西辞用视线余光寻找到不远处的江河，放下心来，双手插进口袋里，说了声：“早点上去。”就大步离开了。
在暗处的江河踮起脚，眯起眼睛仔细盯着长椅上，自从楚西辞走之后就没挪过身的卿清。
“她不是哭了吧？”江河表情有点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没有上前，他摇头慨叹，“楚哥也真是的，不会跟女孩子聊天就别聊啊，还非得把人家弄哭！”
他挠了挠头，四下看看，趁着没人注意，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餐巾纸，用力朝卿清的方向一扔，准确无误地砸中她脑门。
“啊！”卿清被这突然袭击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原地跳脚，眼眶还有点发红，“谁啊！大晚上的乱扔东西！”
江河吓得赶紧闪身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卿清四处找了一圈，没发现可疑的人，心情不快地往椅子脚上踹了一脚，返身往前走出两步，又退回来，捡起地上袭击自己的那包纸，扔进垃圾桶。
江河在树影暗处看得直摇头。
“真是个急脾气。”
黑夜是欲望澎湃的时间。
而夜店，无疑是一个容纳箱。
舞池里，炫目迷幻的灯光搭配重金属音乐，在感官和灵魂的双重刺激下，几十平方米的空间开始不断膨胀，容纳着众生迷醉的放浪形骸。
楚西辞要了一杯马天尼，不动声色地看着舞池中间的那个女人。
这里的苏音，比白天更加抓人眼球——紧身的流苏短裙，浓妆艳抹和眼里毫不掩饰的勾魂媚态让她身边围满了荷尔蒙激增的男人。
她显然也注意到他，挑衅一般迎上他的视线，贴着旁边的男人，身体像蛇一样灵活妖娆地扭动起来。
他边喝着杯子里浓烈的**，边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一杯酒喝完，一首舞曲正好结束。
楚西辞起身，离开了座位。
他穿过嘈杂的人群，停在一个僻静的角落，背靠着墙，点燃烟，此刻，他像一个耐心极好的垂钓人，静静等着鱼儿上钩。
“嗒——嗒——嗒——”
高跟鞋的声音，缓慢地，由远及近。
他微微侧目，视线穿过缭绕的烟雾，看着走来的女人。
她踩着尖头高跟鞋，猫一样优雅从容的步子，走到他身前。苏音个子并不算矮，但楚西辞身型出挑，她踩上高跟，正好看齐楚西辞耳际几缕垂下的黑发，而楚西辞的视线却能由上至下肆无忌惮地将她看个透彻。
他向来不以君子自居，深邃的眼眸微微带笑，目光如同看一件艺术品般细致流连，自她上挑的眼角、挺翘的鼻尖一路向下，在娇艳欲滴的红唇略滞，落在形状优美的锁骨……
“好美。”他低声轻叹，垂眸专注的神情落在苏音眼里，成了不带亵渎的、纯粹的风流。
风花雪月的游戏她玩过不少，苏音明白，这样的男人，想让一个女人心动不过是时间问题，但她并不想尽快抽身——她不愿意让他这么快得手，却已经开始隐隐期待跟他的第三次见面了。
她拉着他的手，缓慢地把他指间的烟喂到自己嘴边，轻吸了一口，朝着他一点点吐出烟雾。
楚西辞低头笑了笑，大手不紧不慢地托住她的腰，用力往身前一带，低头靠近她艳烈的红唇，她娇笑着抬手挡住他的唇。
“这位先生，我跟你好像，还没有熟到这种地步吧？”
她轻抬眼角，由下而上一寸寸打量着眼前的男人，魅惑一笑，柔若无骨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引领着他往下，自己则抬高了身体，曲意逢迎。轻微的喘息带着热度覆盖上男人微颤的喉结，随后极慢地往上游走，靠近他的脖颈处，在他的衬衣领上，用力留下一个烈焰般鲜红的唇印。
“打给我。”
她说完这三个字，潇洒地松开手，留给身后人一个身姿曼妙的背影。
楚西辞看向自己手心多出来的那张名片，眼底浮现出极淡的笑意。
黑色的高档轿车在复式楼房前停下。
楚西辞大步走下车，深色风衣被凌晨的冷风扬起，让他整个人显得神秘而沉郁，垂在身侧的手里握着一把精巧的手枪。
他抬起握枪的手，瞄准了客厅的墙壁，扣下扳机。
“砰！砰！砰！”
连开三枪，连成一线。子弹深嵌入墙壁里，留下三个弹孔。
第二天早晨，苏音刚踏进公司，就被前台的海伦叫住。
“音音，这里有一束你的花，我帮你签收了。”
“谢谢亲爱的。”
苏音朝她扬唇一笑，接过她递来的那一大捧花束——九十九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附赠的卡片上却只有简单的一句话：祝我的维纳斯拥有愉快的一天。
没有署名，但她猜到了送花的人。
“长那么帅，字倒是写得一般。”
苏音勾了勾嘴角，随手将卡片插进花里，腰肢轻动，走向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