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美人苏音
楚西辞返回医院病房。
病**的人仍旧维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陷在沉沉的昏睡中。
他缓步走到床前，静静看了她一会，伸手揉乱她额前的头发，低声说：“卿清，别睡太久，我真的饿了。”
左耳的耳机里传来许儒妍拦下计程车的声音。
“师傅，麻烦您去警官学院。”
这个时间回学校……
楚西辞凝聚心神，将耳机音量调低，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耳机那边传来的声音清晰又微弱，又过了十分钟，耳机里传来一阵窸窣声，紧接着，那端失去声响……看来是被发现了。
楚西辞取下耳机，重新拿起书，恢复到出门前的姿势。
夜愈深沉，病房内静谧如初。
一切事情，都以不为人知的形态在夜里悄然发生。
翌日，午后。
空气中弥漫着有些刺鼻的消毒水味。
病**，卿清搭在床边输液的手轻动了动，睫毛微颤着，眼睛缓慢地一点点睁开。
在黑暗中昏迷久了，眼前洁白一片的世界让她的眼睛很难受，眼皮合上又睁开，反复几次，卿清才算真正清醒过来，但身体却还是不能动弹。
她僵硬地转动眼珠，看了看四周，渐渐明白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视线一垂，就看见床边座椅上，歪着脑袋睡着了的陈队。
卿清想喊他，嗓子却难受得厉害，似有粗糙的砂石在嗓子眼里摩擦，她费了很大的劲，才喊出极轻的一声。
“陈队……”
陈队似乎感觉到什么，从梦中惊醒过来，紧张地看向**的人，见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先是一愣，而后“哗”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激动得眼眶泛红。
“卿清啊，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他一时间手足无措，语无伦次起来，“我去找医生，你要不要喝水？想吃点什么？”
卿清脸色苍白，虚弱地摇头，轻声追问：“抓住他们了吗？师母怎么样？”
“你自己都什么样了？还管别人！”陈队端出一副上司的模样，瞪着她，佯作威严说，“先回答我的问题！”
卿清勉强笑了笑，轻声说：“想喝水。”
宋柯刚给花瓶换了水，推门进来见**的人醒过来，高兴得加紧两步走上前。
“清清啊，感觉怎么样？你可算是醒了，我担心得这两天都没睡好觉。”
转头见一旁陈队笨手笨脚倒水的模样，不由得好笑，说：“陈队，你去找医生过来看看，放着我来倒水吧。”
“也好。”陈队抽了两张纸巾擦着手上的水往外走，到门口还不放心地回头看一眼卿清，瞪起眼睛来，“看你这丫头以后还敢不敢胡来！”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宠溺和后怕。
卿清无声地笑了笑。宋柯扶着她从**坐起来，把倒好的水端到她嘴边。
卿清喝了一大口润嗓子，心里惦记着师母。
“宋姐，案子怎么样了？”
宋柯犹豫地看着她，轻叹了口气，说：“清清，你自己有个心理准备……”
她看着宋柯的脸色，意识到了结局，神色暗淡下来，轻动了动嘴唇。
“师母她……没救回来？”
“凶手开车冲下山崖，车子发生爆炸，两个人都烧焦了。”宋柯温柔地抱住她，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们都为你骄傲。”
“可我还是没能救任何人。”
她靠在宋柯怀里，眼角渐渐渗出泪来。
“清清，你已经尽力了。”宋柯温和地宽慰着她，转开话题，“你可把大家都吓坏了！医生从急救室出来，说你情况稳定下来的时候，小五高兴得眼泪都出来了，陈队看起来很冷静，手却一直在发抖。”
卿清安静听着，神情一点点明朗起来，无奈笑说：“陈队他就是爱死撑，刀子嘴豆腐心……”她顿了顿声，接着问，“宋姐，楚教授呢？”
“楚教授昨天晚上守了你一夜，我今天上午过来，就劝他回去休息，他说他还有点事要忙，下午再过来。”
她“噢”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说：“宋姐，你能不能……”
话没说完，陈队就带着医生护士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快，医生您检查检查，看看她还有没有什么毛病，别落下什么后遗症之类的！”
宋柯抽身出来，给医生护士腾出空间，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冲卿清扬了扬，揶揄她道：“我去通知楚教授他们，说你醒了。”
现在正是午饭时间，青洲大道路口车流量很大。
黑色的高档轿车停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车里的人静静看着斜前方一栋写字楼，陆续有衣着光鲜时尚的都市白领三两结伴，从那里面出来。
楚西辞耐心地等着，十几分钟后，一个女人独自缓步从写字楼里走出。
偏分波浪卷发，一丝不苟的精致妆容，红唇醒目，加上一套黑色修身的高档OL职业装，无一不彰显成熟女人的荷尔蒙，这让她在人群里显得很扎眼。
这就是照片里坐在许儒妍对面的那个女人——苏音，现任远华进出口贸易公司的总经理特助，曾经的太平洋零江分公司财务总监助理。
楚西辞看着她横过马路，走进一家餐厅。
他下车，在她进去后几分钟走进那家餐厅。
这是一家意式料理店，虽然现在正好是用餐时间，但意大利菜显然不是午餐的最好选择，再加上这家店装修豪华别致，食物价格不菲，所以里面的客人并不多。
苏音坐在靠窗的角落里，正在点餐。
楚西辞在她斜对面的空桌前坐下，两人抬头就能互相看见的位置。
他用余光扫过苏音那一身高仿的名牌职业装，和刻意放在显眼位置的正品香奈儿皮包，淡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
眼前这个女人的坐姿看起来慵懒随意，但身上的每一道线条都绷得很紧，看人时视线习惯性偏下，无一不流露出骨子里的虚荣和自负。
有服务生拿着菜单上前来询问。
“先生您好，请问吃点什么？”
楚西辞正准备接菜单，口袋里的手机却先一步震动起来，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宋柯的号码。
他隐隐猜到了她打来的原因，接起电话，没等那边开口，先问道：“卿清醒了吗？”
“对。”宋柯应着说，“人刚醒，现在医生在给她做检查呢！”
“知道了，我晚点过去。”
他挂断电话，继续点餐。
“一份米兰小牛胫肉、一瓶你们店里最好的红酒，再加一份意面，不吃辣，谢谢。”
“好的先生，请您稍等。”
楚西辞把菜单交还给服务生，静坐在位置上等待午餐送上来，视线有意无意地望向坐在斜对面的苏音。苏音则跷起二郎腿，微微倾斜身体，侧过脸望着窗外，好像对此毫无察觉。
楚西辞好耐性地继续看下去，目光里是不加掩饰的欣赏。
服务生端上来意面和牛肉，而后打开红酒，倒了一杯，放在他手边。
“先生请慢用。”
“等一下。”楚西辞看向苏音，“给那位小姐送一杯过去。”
他看着服务生走到苏音餐桌旁边，轻声跟她说了两句，放下酒杯离开。
苏音终于有了点回应，她轻轻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四目相交，两人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相似的东西。
楚西辞唇角扬起一抹绅士的笑容，朝她举杯，苏音眼波流转，回以微笑，两人默契共饮。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除了目光再无进一步的交集。
苏音先放下刀叉，用餐巾擦拭了嘴角，提上包，踩着高跟鞋步履优雅地从楚西辞身旁掠过，走出门外。
楚西辞吃下最后一口牛排，招来服务生。
“打包一份慕斯蛋糕，一份水果沙拉。”
楚西辞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卿清的笑声，看来恢复得很好，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傻乐什么？医生说了让你静养！”陈队声音紧张地说完，憋着笑去训斥“主谋”，“小五，再讲笑话你就给我回队里去！”
楚西辞敲了敲门，推开走进去。
里面的笑声顿时停了。
“楚教授。”小五先开口，看着他手里提的两盒点心，两条眉毛挑高了，贼兮兮地笑道，“我就知道你还是很关心师姐的！”
卿清脸上夸张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拢，一双眼睛亮得出奇，直勾勾地盯着他。
宋柯咳嗽一声，说：“陈队，那个……时间不早了，你跟小五回队里吧，这边有我和楚教授守着呢。”
陈队考虑到队里还有事要处理，点点头，对卿清说：“丫头你好好躺着，我下了班再过来。”
“我已经没事了，你就别来回跑了，多辛苦啊。”卿清看着他有些憔悴的脸，心里不忍，“你今天下班就回去好好睡一觉，别来了啊。”
“少说废话！”陈队一挥手说，“我的事还要你操心？！”
卿清点头哈腰地赔笑脸：“行行行，您随意！”
小五跟在陈队身后往外走：“师姐，我走了，明天我把何斌带过来给你讲笑话，他冷笑话讲得可顺溜了！”
“你小子还敢拉上何斌一块？！想上天是不是！”
陈队回头一记爆栗敲上他的头，揪着领子就拉出了门。
宋柯摇头笑了笑，端起一旁的水壶说：“楚教授你先坐，我去打点水回来。”
刚才热闹的病房，瞬间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楚西辞看一眼旁边的空床，今天上午他离开的时候那个孩子就在准备出院的手续。
“吃过午饭了吗？”楚西辞问，顺手将点心盒拆开。
卿清纠结地摸了摸刚刚被一大碗鸡汤和营养饭滋润过的肚子，昧着胃，摇头说：“没吃！”
楚西辞看她一眼，轻飘飘地戳穿：“吃撑了吧？”
他把水果沙拉递过去。
“吃点这个，蛋糕先放着。”
卿清往嘴里送了一块苹果，楚西辞返身坐在椅子上，脸上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淡。
“那个……”卿清吞下口里的水果，支吾了一会，说，“谢谢你救我，这两天没能给你做饭真对不起。”
“救你是应该的，不过没能做饭这点，你倒是真要道歉。”他慢条斯理地往椅背上一靠，看着她说，“没什么大碍，我们就早点回家，餐厅的饭菜挺倒胃口的。”
楚西辞觉得他的胃已经被卿清收买了，以前他对食物的要求何其简单？只要不沾辛辣，能果腹就可以，现在却变得格外挑剔，只有吃她做的饭菜才觉得合乎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