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卿清失联

陈队将人分成几批分头行动,公安局门口蹲守的记者只要看见出警就立刻围上来,想打探到第一手消息,值班的警员拼尽力气才将他们拦住。

楚西辞的车停在对面。

看门口这阵势,楚西辞想他还是绕点远路比较好。从窄门出去,转身,正碰上走出来的何斌。

“楚教授。”何斌跟他打了个招呼。

楚西辞点点头,算是回应。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什么,问何斌:“你跟卿清是大学同学?”

“对。”

“那你应该认识一个叫胡骏扬的老师?”

“认识啊,是我们都很喜欢的一个老师,尤其是卿清,有一次她在近身搏击的时候出意外,还是胡老师和师母救了她,从那以后,她就经常去胡老师家里跟师母聊天……”

楚西辞打断他的话,问:“胡骏扬有没有什么外号?”

何斌想了会,说:“班上调皮一些或者和老师亲近的人会叫他老猫,听说是其他老师传出来的。”

老猫……

钱静的记账本上不止一次提到过这个外号。

何斌察觉到楚西辞的脸色瞬间变了,也跟着严肃起来。

“楚教授,怎么了?”

“通知陈队,他就是凶手。”

楚西辞沉声说完,转身大步朝停车的地方走去,经过门口,有记者认出他来,迈步要上前,被他一个冰冷的眼神吓住了。

楚西辞坐进车里,从那份他整理出来的资料备份里抽出一张,那上面是个斯文的中年男人,名字胡骏扬,二十一年前毕业于零江大学医学院,主修麻醉学,曾在警官学院任教。

楚西辞闭上眼睛,脑海里胡骏扬的形象由模糊渐渐转至清晰:四十五岁左右的年纪,离异,无不良嗜好,睡眠长期不足,但精神状态不错,有一定程度的洁癖,侦察能力不弱……而且,懦弱不敢与人起正面冲突。

楚西辞想起他在超市出口斥责那两名小偷时的情景,哪怕有数名保安在场,他的眼角也是朝下,不敢直视他们。而且,他在超市负责采购,那么他很可能会有固定的时间在晋源农家出现,打着超市的名号也不会引起怀疑和注意。

“我已经在超市了。”

卿清带笑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她通常去的超市就是胡骏扬工作的那家……而卿清她的外形,与凶手选择行凶对象的标准完全吻合。

楚西辞一边开车,一边拨卿清的号码。

被扔在副驾驶座的资料纸上,用力过猛的折痕格外醒目……

胡骏扬家离超市不远,十几分钟的路程,但夹在深巷小道里,也不容易找,如果不是有人带路,很容易就会走错。

“路有点难找吧?”走在前面的胡老师回头笑着对她说,“你师母刚搬来的时候也走错过好几次,只能给我打电话求助。”

卿清看着四周外观差不多的居民住宅,心想自己下一次来也未必能找到胡老师家。

胡骏扬看她两手提着菜还要拿包,伸手过去:“来,我给你提点。”

卿清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已经将她的手提包和一大袋蔬菜夺了过去,老师主动帮忙,她也不好拒绝,只好说声:“谢谢胡老师。”

两只手各提着一小袋东西,跟在胡骏扬后面走。

胡骏扬握着的提包里,手机发出震动的嗡鸣,屏幕亮起,来电显示“沉默先生”……

胡骏扬家就在一楼,开门进去,里面收拾得很干净,透着温馨,电视柜后面还挂着一家三口早年的合照,幸福洋溢。

“尤芬啊,你看看谁来了?”

胡骏扬笑着冲屋里喊,却没有人回应,他无奈地对卿清说:“你师母肯定又串门去了,她啊,待在家里就是闲不住。”

他招呼卿清在沙发上坐下,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递给她。

“卿清你先坐会,随意点,就当自己家,我去里面给她打个电话。”

“没事,老师您不用管我。”

胡骏扬笑着点点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往里屋走。

卿清目光在客厅四处看了看,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她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鞋柜,最底层放置的一双黑色女士高跟鞋鞋面上已经积满了灰。

她逐渐意识到什么……忽然一块手巾自后猛地捂住了她的口鼻,浓重的乙醚挥发气体在瞬间侵入她的感官,卿清挣扎着,逐渐脱力,眼前的事物也随之模糊起来……

陈队领着人正在鹿山区一带,根据楚西辞所给的资料,对上面的人逐一进行走访排查。

“陈队!”有警员匆匆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报告,“又……又有情况!”

陈队神色一紧:“怎么了?”

“淞南区一家幼儿园一名幼师的……的头,在……在学校操场里被发现,和前面的人一样,脖子被割开,脸被画花……但是,但是没找到身体。”

“妈的!”陈队怒不可遏地吼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抓住那个王八孙子!”

他刚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摸出来一看,是何斌的电话。

陈队怒气稍敛,接听电话。

“喂,何斌……”

“陈队,楚教授已经肯定凶手的身份了!……”

“对不起,您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楚西辞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扔在一旁,时速表上不断攀升的指针却暴露了主人此刻的焦虑和不安。

“是不是有一天,我就快死了,你也会嫌烦,不肯接电话?”

她的声音清晰地响在耳边,带着一点幽怨,好像正坐在旁边的副驾驶座上,和他说话。

她说:“我哪天要是死了,你要记得答应我的事,记得我们之间的交易……”

她紧紧抓住他衣服时的那种颤抖与不安,此刻仿佛透过布料和皮肤,渗进他手臂的血管里,楚西辞觉得整条胳膊都在隐隐发麻。

前面路口亮起红灯,他踩着油门的脚底却不为所动,黑色的车身像离弦的箭一样穿过十字路口,风驰电掣般向前。

高档轿车在超市前面人行过道与行车马路接口的地方,猛地打转方向盘,直接冲进人行道,撞倒了两个广告牌,闯入超市大门,一时间惊得超市里人群四散。

执勤的保安和超市在场的负责人赶忙围上前。

“你想干什么?!”

楚西辞从车上下来,甩手关上车门,揪住站在最前面的一名员工的衣领,沉声问:“胡骏扬在哪里?”

围在旁边的保安欲上前,被楚西辞一记凌厉的眼神逼退。

那名员工显然被他吓得不轻,在他手下哆嗦着,结结巴巴地说:“胡经理回……回家了。”

“打他电话。”

男人摸出手机照做,但拨通的号码那端却无人接听。

楚西辞神色愈发阴沉:“他家在哪?”

“就……就在这附近。”

“带我去。”

楚西辞在男人的领路下离开超市,跟着他穿街过巷,最后走进一条窄巷子里。

四面都是格局相似的楼房,胡骏扬就住在最里面一栋的一楼。

门锁款式老旧,不难打开。

楚西辞取下那名员工胸口的别针,吩咐了他一句:“去巷子口守着,有警察过来,就领他们进来。”

“哎。”

男人忙不迭地应着转身跑了。

楚西辞平定心神,撬开锁,推门进去,

不大的房子里,灯光晦暗,空无一人,茶几上还放着一杯新倒的水,楚西辞试了试水温,已经凉了,他看一眼半敞开的鞋柜,里面只有一双夏天穿的积灰的女士高跟鞋。鞋柜门上留下的那几个杂乱的脚印无疑在向他说明,卿清当时也留意到鞋柜的异样,然后在这里,遭遇偷袭,挣扎无果……

卿清的大脑缓慢地,自混沌中恢复了意识。

她记得昏迷前在胡骏扬家里,当时她正在检查鞋柜,后来,被人用手巾捂住了口鼻,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精味,紧接着,她就失去了知觉……

身体在大脑清醒过来的几分钟后,才逐渐从麻痹中复苏,她艰难地动弹了一下眼皮,头顶一阵炫目的白光晃得她两眼生疼。

她下意识地想抬一下手臂去挡,勉强抬起的手腕却接触到一块冰冷的硬金属,卿清往下望去,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头皮发麻。

自己此刻正躺在一张冰冷的手术台上,手、脚、腰部都被不锈钢的金属环扣钳制住,根本不能动弹,整个人就像是砧板上的一块肉,任人宰割。

卿清心里涌上一股悲凉:胡骏扬——她尊敬的恩师就是凶手。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地看清目前自己所处的地方,看能不能找到逃生的办法。

在她头顶正前方的位置,有一个三层的金属架台,分别放着药品、针管注射器、手术器具和小型电锯一类的东西。

卿清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低声对自己说:“没事的卿清,不要怕。”

她转移开视线,阻止自己去想那三具女尸身上的惨景。

天花板很高,糊了一层水泥,四面分别放置着一个巨大的敞开着的冰柜,她看清里面冷冻的东西时,顿时头皮发麻。那里面,一块块冷藏的,都是被切割的人体——手、脚、被挖出来的肝脏……卿清拼命镇定下来,将冷柜里能看见的东西都仔细看清,没有发现死者的头。

“呵呵……呵呵呵呵……”

在她平躺着视线不能触及到的角落里,传来瘆人的女人笑声。

卿清拼命扬起脖子,冰凉的金属勒得她几近窒息,她费力地往声源处望了一眼。

那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污垢盖住了本来的颜色,**在外的手、脚上都是血污一片,指甲里面塞满黑泥污秽,她脖子上锁着一根很粗的铁链锁,铁链的另一端嵌死在天花板里,她能活动的范围不过一米。而她身下却垫着柔软干净的毛毯,显然有人常常打理她“居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