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杀人动机

卿清一身疲惫地回到家,楚西辞正坐在皮椅上看书。她往他对面的沙发上一躺,把今天查到的消息告诉他,末了,有气无力地长叹一声:“沉默先生,怎么办?线索好像在这里又断了。”

楚西辞看她一眼说:“我倒觉得,目前进展不错。”

“什么意思?”卿清顿时打起精神,从沙发上坐起来。

“如果是市场内部的人,长时间和一名流浪汉接触,一定会被周围其他人注意,所以,和流浪汉发生接触的,应该是有正当理由出没在市场的非内部人员。”

卿清顺着他的思路推测:“那么凶手就应该是来市场买东西的人?可是,人流量太大了,没地方查。”

“他出现的时间一般是固定的。”楚西辞提醒。

卿清站起来说:“那我下午再去找!”

楚西辞看着她斗志昂扬的模样,面无表情地泼了盆冷水。

“就算排除掉非固定人群,留下的数量也够你查到明年。”

卿清不甘心地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怎样才能找到凶手?”

“全市成千上万名警察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楚西辞把空杯递给她,“你现在可以去给我倒杯水来。”

“……”

楚西辞看着她走进厨房的背影,眸光轻凝,食指轻轻敲打桌面,一下一下……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站起身说了句:“我出去一趟。”

“你说什么?”

卿清没听清,端着水回过身,迎面一道关门的响声,她无奈地喝了口杯中水:“现在听清了。”

楚西辞从房子里出来,驾车直接开往钱静所经营的那家果蔬店。

店里只有一名女员工和钱静的妈妈,没有营业,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看样子是打算关门。

他言简意赅地向她们说明身份和来意。

“我叫楚西辞,目前正在协助警方破案,这次过来想看一下你们店内的账目表和平时的进出货单。”

钱静妈妈警惕地问:“你们警察不是已经来查过,什么都没发现吗?”

楚西辞有点后悔没带卿清出来,他耐着性子解释:“我不是警察,协助破案而已,他们没什么发现不代表我也一样。”

那名女员工显然对楚西辞还有印象,把钱静妈妈拉到一旁小声说了两句,然后走进屋里。过了一会她从里面走出来,有点抱歉地说:“不好意思,阿姨打算把店子盘出去,账本可能已经丢了,而且静姐平时记账也很随便,有些信息就随手写在纸上。”她指了指门口两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说:“可能都在那里面了。”

卿清盘腿坐在地板上,盯着钱静和流浪汉的尸体照片看了许久,有些烦躁地揉乱头发,长叹口气,往后一躺,背还没贴上地板,就听见开门的动静,一抬头,看见楚西辞提着两个黑色塑料袋走进来。

“这是什么?”她迎上去。

楚西辞顺手把一个袋子递给她:“找找看有没有记账本之类的东西,或者写了东西的纸。”

“噢。”卿清愣愣地接过。

那边楚西辞已经用脚将地上的资料纸扫开,倒提着袋子,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部倒了出来,随之而来是一阵恶臭。卿清看着一个发霉的苹果滚到自己脚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袋子里装着的东西。

“楚西辞!”她看着滚了满地的垃圾忍不住跳脚,“你就不能倒在外面找吗?!”

“下次吧。”

他回答完,戴上手套,开始在垃圾堆里翻找起来。

卿清认命地抱着一大袋垃圾,靠墙坐下,解开袋子,差点被里面冲出的味道给熏得背过气去,看一眼旁边神色自若的楚西辞有点无奈。

她去厨房找了一次性口罩戴上,另拿着一个出来递给楚西辞。

他看一眼说:“没空戴,算了。”

卿清麻利地将口罩戴到他脸上,返身,重新蹲回自己的小角落,开始在垃圾堆里翻线索。

壁炉的火渐渐微弱下去,客厅里亮起了灯。

找到的记账本和几张写有信息的纸被烂果汁浸湿了,楚西辞把它们铺在阳台地面上,一页一页仔细翻看。这个女人并不会做账,把账本记得像写作文一样,不过优点也很明显——找到跟她经常有生意来往的人很容易。但是人很多,也很杂,有的只有一个外号,连姓名都没有留下。楚西辞将这些纸上出现过的可疑名字都记了一遍,起身下楼。

卿清正在收拾客厅,地面已经恢复干净光洁。她看见他下来,忙不迭地提着拖把凑过来问:“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她望着他的目光里期待太过明显,楚西辞避开她的视线说:“没什么有价值的。”

卿清有点失落,但还是勉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找到的!”

楚西辞看着她,微抬了抬嘴角,伸手过去把她原本就乱的头发揉成了鸟窝。

“这话,安慰你自己就好。”

钱静被残忍杀害的消息在这座城市里不胫而走,逐渐发酵。而警方连续半个月的调查,依然没有找到案件突破口,市民的情绪也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就在这时候,又一名被害女性的尸体在淞南区阜新码头被发现,死因和身上的伤口跟钱静如出一辙。有关报道纷至沓来,媒体甚至将杀人凶手称为“都市屠夫”。

在楚西辞看来,码头显然不是第一犯罪现场,并不值得特地跑一趟。

他和卿清去公安局看过尸体。被害人全身**,死前曾遭受性虐待,面目尽毁,加上被鱼虾啃噬,更加狰狞恐怖如同腐尸,因为在水里浸泡时间过长,尸体已经严重浮肿。被害人左手无名指被砍掉,现场没有找到,但尸检的时候在她的胃里找到了那截无名指。

为此,公安部门采取应急预案,成立专案小组,由刑侦大队队长陈兴正担任组长,自组成员;指挥中心副主任赵政协助破案,全市警力,听候调遣。

除此之外,关于楚西辞的新闻通稿也在网上开始新一轮的传播,甚至九年前,他帮助警方破获校园谋杀案的事情也被翻了出来。

“曾经的天才少年携手警方会否再破奇案?”

卿清念着网页上的标题感觉有点无语,抬头看向话题的主人公,他正气定神闲地往墙上的城市地图上扎飞镖。

“沉默先生,你说网上这些消息从哪里来的?”

“不清楚。”

卿清放下手机,拿起地上一摞资料边看边说:“等以后抓到是谁发的这些消息啊,我就帮你报仇,拍他们的裸照发网上。”

“为什么发那些东西?”

“因为我们私人的一切都是我们的隐私,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只有肉体的私密部位才算隐私。”卿清低头翻着资料说,“不懂得尊重的人,我们也不用尊重他们,戳到他们痛处他们才知道自己多过分!”

楚西辞点头:“有道理,不过我对除了尸体之外的**没有兴趣。”

“……”

卿清觉得,和他比起来,自己真是太黄太下流。

“楚教授,”卿清盯着第二名死者的照片,“为什么凶手要砍掉她左手的无名指,又把它放进她的胃里?”

“这是一种自我吞噬现象。”楚西辞问,“你知道咬自己尾巴的蛇吗?”

卿清点点头。

楚西辞说:“印度以咬自己尾巴的蛇来譬喻生命轮回。蛇用自己的头咬自己的尾巴,以自我吞吃来将自己转变成一个循环的进程,蛇头是所有事情的开始,蛇尾是结束,也就是说,每件事情开始就意味着结束,结束也会有新的开始,万物轮回的一个含义。”

他看一眼卿清,她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神情有点呆滞,显然脑子还没转过弯。

“凶手在尸体身上释放自己最原始的一面,表达他内心潜在的对婚姻的厌恶,换句话说,促使他杀人的原始动机,来自他的婚姻。”

“婚姻?”

卿清似懂非懂,她忽然想起来什么,找出第二名被害人的资料,上面清楚写明她的身份和婚姻状况。被害人周婉婷,淞南区第十一中学的数学老师,已婚。根据警方调查,她在五天前曾向学校请假回家。

楚西辞说:“现在你能概括凶手选择行凶的对象都有什么特点吗?”

卿清比对着两名被害女性的照片,观察了一番。

“他下手的都是年轻女性,没有超过三十岁,黑长发,身形偏瘦……”卿清问,“这有可能与他妻子的形象相似吗?”

“应该是他妻子年轻的时候。”

“年轻的时候?”

“凶手年纪应该超过四十五岁。”楚西辞用飞镖瞄准地图上一个点,扔出去,正好扎中周婉婷被抛尸的码头,“他有一辆自己的车,颜色是黑色或灰色一类的暗色,不新不旧,毫无亮眼的地方,他还可以调控公司的车,应该是货车一类。他在平时生活中表现得与常人无异,是个老好人,可能深受老板和同事的喜欢,但与他最亲近的人,比如他的妻子,会看到他脾气暴躁、喜怒无常的一面。”

“就算知道这些,我们也没办法把他查出来。”卿清有点沮丧。

搁在她旁边的手机这时忽然响起来,看一眼号码,卿清顿时被惊吓,她迅速从地上跳起,跑到窗边接听。

“赵副主任,您好,我是卿清。”

“我知道。”那边中年男人的声音里带着她熟悉的官腔,“小卿啊,你现在是不是跟那个什么楚教授在一起啊?”

卿清回头看一眼楚西辞。

“是,我和楚教授在一起呢,您有什么事吗?”

“这样,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他,你把手机给他听一下。”

“噢,好的。”

卿清手握住手机,用极轻的声音和楚西辞说:“赵政赵副主任,想问你几个问题。”

楚西辞拿起手边的书,头也不抬地说:“不回答,自己百度。”

一边是现在的老板,一边是以前的恐怖上司,卿清为难地夹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