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夫妻串通

卿清回头看一眼聂建勋家里亮着的灯,摇头叹了口气,收敛情绪问旁边的人。

“沉默先生,名单上还有两个人,我们先去找哪一个?”

楚西辞淡声说:“去找那个加班的聊聊。”

三个人当中唯一留在公司加班的人叫贺南杰,是从国外高薪聘请回来的物理学家,他的办公室位于地下一层通道的尽头,足够安静。

卿清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男人的声音。

“进来。”

她推开门进去,办公桌后面的男人抬起头,看到两个陌生来客,面有诧异。

“你们是?”

“您好,贺教授。我们是安德森的朋友,受他的委托来贵公司调查昨晚发生的命案。我叫卿清,这位是楚西辞楚教授。”

提到安德森,贺南杰脸上的戒备放松了一些,他点点头表示理解,同时也有点不解。

“不是已经确认那是一起意外了吗?”

卿清说:“但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楚西辞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迅速将室内扫视了一遍。办公室的装潢风格很别致,应该是照搬了他在国外的工作环境,但空间布置有明显的对称性,无论是饰品还是文件资料都对称摆放。

两边墙壁上分别对称悬挂着两副相框,相框里的照片都是在不同时段不同地点拍摄的,照片里的人都是贺南杰:他大学毕业、他取得博士学位、他穿着新郎装……看来这墙上的每一张照片对于贺南杰而言都别具深意。

对称悬挂的照片下面各有一个崭新的红木矮柜,似乎是最近才搬进办公室的,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些工艺品和纪念品。

楚西辞看了一圈,将目光落在一直盯着他的贺南杰身上,扯开嘴角,露出敷衍的微笑。

“你好,贺先生。”

贺南杰继续盯着他看了一会,面有探究之色,似有想起来什么,高兴地朝他伸过手去。

“楚西辞教授是吗?”贺南杰感慨地说,“我读过你的文章,年轻的解剖学教授和作曲家,久仰大名啊。”

“贺先生过奖……”楚西辞轻握了握他的手,转头看了眼两边的柜子,“这是最近才放在办公室的吧?”

“对,是一个礼拜之前,朋友送的,正好拿来摆一些东西。”

“原来如此。”楚西辞点头,指着右边柜子第二层,问他,“贺先生,那里,是不是少了一样东西?”

贺南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见摆放在上面的两个手工瓷碗,不答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空白处太大。”楚西辞伸手丈量了一下那两个瓷碗之间的距离,转向另一边,“从这间办公室的整体装潢来看,贺先生你应该不太喜欢留白,虽然左边柜子第二层也只放了两样东西,但那两块镀金的奖牌比起手工瓷碗,体型要大得多。”

贺南杰笑起来。

“楚教授还真是观察入微啊。”他低叹了声说,“那上面原来有三个瓷碗,不过被我太太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说起来也很可惜,那都是我过世的妹妹生前亲手给我做的。”

“是吗?”楚西辞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迈步走到柜子前,俯下身,拨开两个瓷碗,看清上面一处并不算明晰的刮痕。

“楚教授,有什么问题吗?”贺南杰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没什么问题。”

楚西辞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直起身,欣赏起墙上的照片。

“这些照片好像都记录了贺先生人生的关键时刻呢。”

卿清也走了过去,对其中一幅照片产生了兴趣。

“贺先生,你为什么和一辆烧起来的轿车合影?”

照片好像是近两年拍的,里面的贺南杰看起来和现在差不多。他站在一辆正在燃烧的汽车前,笑得很开心,还伸出一只手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这个啊,”贺南杰走过来,看一眼照片,微笑了一下,解释道,“这是我前年自驾出行的时候,车子出了意外,我被困在里面,最后惊险逃生,就拍了一张作纪念。”

“这样啊……”卿清点一点头,朝贺南杰笑了笑,“那真是万幸。”

楚西辞却对他死里逃生的事不感兴趣,淡淡瞥了一眼那张照片后,看向贺南杰:“贺太太现在还在加班吗?我想找她谈谈。”

提及自己的太太,贺南杰脸上的笑意收敛,脸色有隐隐的不悦,眼神里多了一层戒备。

“你怎么知道我太太在公司里?安德森和你说的?”

楚西辞瞥一眼卫生间微敞的门。

“盥洗台上放着两瓶洗手液,一瓶是无味洗手液,另外一瓶是茉莉花香的。”他闭上眼睛轻嗅了嗅,“和室内的空气清新剂是一个味道,两瓶使用量差不多,在这样一个隐私度几乎为零的公司,不大可能是你的情人。”

贺南杰微微张嘴,眼底流露出几丝诧异。

“你说得没错,我太太的确在公司里……”

“贺先生,”楚西辞未等他说完,淡声打断道,“我想知道昨天晚上八点的时候你在哪里?”

“听楚教授这语气,是怀疑我和汪江鸣的死有关?”贺南杰冷笑道,“昨天傍晚六点多开始,我和我太太就一直待在这间办公室讨论新产品的研发。停电的时候,我们两个也没有离开过办公室,直到听见外面有人大喊出事了,我才出去查看情况,但我太太一直留在这里。”

“请问贺太太是在哪个部门任职呢?”

贺南杰不太情愿地回答:“她是生产部的副主任,现在应该还在加班。”

“谢谢。”楚西辞礼貌颔首,说了句,“告辞。”

转身便往外走,一出贺南杰办公室的门,他的脚步突然加快,卿清小跑着才能跟上。

“他换了外套。”楚西辞低声说。

“什么?”卿清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身上穿的外套不是昨天监控视频里看到的那件,虽然很像,但不是。而且陶瓷碗本就只有两个,瓷碗上面装饰的图案我如果没看错的话是红豆,两个碗上各有六颗。”

卿清记得瓷碗上的红豆图案,但是没有注意颗粒数,心里感叹他观察细致,但是还不明白这能证明什么。

“六颗红豆怎么了?”

“一般来说,喜欢做手工陶瓷的女性,内心都比较复古传统。在中国古代,夫妻在枕头下面各放六颗红豆,希望婚姻长久,所以她不可能做三个一样的陶瓷碗。我认为右边柜子第二层上少的东西,应该是一把小型安全锤。”

“为什么?”卿清更糊涂了。

楚西辞却懒得再解释。

“你知道理由,自己琢磨。”

她知道理由?

卿清皱起眉,费力思索起来,将自己刚才在贺南杰办公室里看到的,所有能想起来的东西,又重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累得她够呛,终于也发现了点什么。

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回忆:“……在那张照片里,贺南杰另一只手上,好像就拿着一把小锤子!”

楚西辞懒懒地“嗯”了声。

卿清顿时面色严肃起来:“贺南杰是凶手吗?”

“未必。”楚西辞看她一眼说,“他的手指很干净,房间里没有烟灰缸,而且他卫生间里的茉莉香味最浓。”

“这能表明什么?”卿清刚觉得自己跟上了楚西辞的思路,瞬间又被他远远甩在后面。

楚西辞轻吸了口气,解释道:“表明他太太抽烟,之前应该戒掉了一段时间,但最近因为某些原因又开始抽了。”

贺南杰的太太是公司生产部的副主任,办公地点在二楼。这个时间,公司里的职工都走得差不多了,看来这夫妻俩都是工作狂。

卿清敲门的时候,楚西辞抬眼看了下办公室门上的名牌——许岚。

“进来。”

里面传来一道女声。

卿清推开门,楚西辞跟在她身后走进去。他并不看坐在办公桌前的人,而是快速扫视了室内一圈。普通简单的一间办公室,办公桌旁边的收纳箱里整齐码放着一小摞文件资料和几个小相框。

“请问你们是……有什么事吗?”许岚看着走进来的两个人,面有警惕。

“你好。”卿清礼貌地朝她笑笑,“我们是……”

“恭喜贺太太升职。”楚西辞开口说道。

许岚微微诧异,旋即礼貌回应:“多谢。”

楚西辞淡笑,朝她伸出手:“你好,我是私人侦探,楚西辞。安德森请我来调查贵公司保安意外身亡的案子。”

“你好。”许岚礼貌地握了握他伸来的手,脸上的戒备未减,“那不是一起意外吗?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现在还不能下结论。”楚西辞看着她,微笑了笑道,“我们过来只是要了解一些情况,您不用紧张。”

“那……”许岚迟疑着问,“你想从我这儿了解些什么?”

“您喜欢喝什么口味的咖啡?”

许岚愣了愣:“拿铁,这和案件有什么关系吗?”

楚西辞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进入下一个问题:“来之前,我们拜访了贺先生,他说昨天晚上六点到八点这一段时间是跟你在一起?”

“对,我们有个项目要讨论。”

楚西辞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渐渐放松下来靠向椅背的身体,嘴角微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贺太太和死者以前认识吗?”

许岚原本放松的背部挺直起来,她抬手撩了撩额前散落的碎发,敛眸叹息道:“同在一个公司,平日里也时常遇见,算不上认识吧,但对他意外身亡的事,作为公司同事还是觉得挺震惊和惋惜的。”

“的确惋惜。”楚西辞附和了一声,旋即又换了问题,“贺先生说他办公室柜子里的瓷碗被贺太太打碎了一个?”

听见这话,卿清忍不住侧身看了楚西辞一眼。他这根本是明知故问,难道要套许岚的话?

“这个……”许岚自然不清楚他们来之前在贺南杰办公室的情况,她有些歉疚,“的确是我之前不小心打碎的。”

楚西辞微笑着问,“那碎片怎么处置呢?”

“那瓷碗对阿杰意义不同,碎片我收回家了。”

听到这个回答,卿清皱了皱眉,看向楚西辞,后者神色淡然。

楚西辞确定眼前这个女人在说谎,而且是跟她丈夫早就串通好的谎话,贺南杰能考虑到这一步,倒是想得很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