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勇毅亲王府中接连出事。

齐世杰传令,将全院下人集中在前院议事厅前的空地上,然后以狂悖欺主、勾结不法、事主不忠、夹带串连等罪名,将前院的一个二等管事、两个小厮和后院的两个婆子、一个丫鬟一起杖毙。

接着,又有十几个婢仆被拉出来,根据罪行轻重,各打二十至五十板子,有两个丫鬟熬刑不过,中途咽了气。

一时前院鬼哭狼嚎、血肉横飞,众婢仆吓得胆战心惊,一些小丫头观刑时承受不住,纷纷晕厥。齐世杰厉声命令,将她们用冷水泼醒,拖起来继续看。当晚,便有不少丫鬟婆子吓得病到,有的更说起了胡话,似乎是吓疯了。

等到行刑完毕,齐世杰又下令,将一批罪仆家眷的差事卸了,先圈在一个特意空出来的大院里,等到甄别所有人的情形,再统一送往外州的庄子。若是以往对王府有功者,可留下在原处继续当差,同时允许他们检举别人尚未查清的罪状,以功劳定去向。

打杀罪仆、发落其家眷的余波尚未平息,夫人蔡氏便因绞肠痧病故。孺人郭氏也病倒了,太医诊断她是因为吃了冰湃果子而患上夹色伤寒,丫鬟报到无双殿,无双当即下令封了她的院子,以免把病气过给其他人。郭氏在病榻上只撑了半日,便也咽了气。

各院主子人人自危,连派人出去打探消息都不敢,全部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深怕这把无名火烧到自己头上。

御林军奉旨保护勇毅亲王府,进出的人都要严格盘查,不让府里的重要人物出城,可蔡氏和郭氏是有皇家诰封的贵人,丧事总要办,然后还要出殡,怎么着也得把死者抬到城外埋了,这就让御林军统领犯了难。

因是非常时期,丧事从简,王府决定停灵三日,并且按照规矩挂了白,又派人四处报丧。虽有许多官员已经随着皇上北狩,但他们的女眷尚在,无论属于哪个阵营,这时都会前来表示哀悼。

因亡故之人只是夫人和孺人,在亲王府中的位份不算高,所以无双指了夫人杨氏负责丧事,侧妃宋氏和其他三个孺人只帮着陪陪要紧的客人。

上门的人很多,达官显贵的夫人基本都来了。亲王府突然死了两个有位份的女人,每个人都能看出其中有蹊跷,所以不免有些好奇。

郭家与蔡家也来了不少人,但她们可不敢挑王府的礼,只是按规矩到灵堂哭祭,又提出给老王妃和王妃请安,但是老王妃生病,王妃有孕,都不适宜见客,只是派了身边的心腹妈妈去安慰了她们一番。

丧礼上,皇后派人来宣懿旨,加恩亲王府,赐夫人蔡氏以侧妃之礼、孺人郭氏以夫人之礼下葬,同时因陈孺人前几个月怀了身孕,有功于亲王府,后不幸落胎,其情可悯,功却不可没,于是晋陈氏为夫人,原指给王府的姜玉缨、姜玉绮姐妹封为孺人,以充实监国亲王后院,以使亲王府枝繁叶茂,福运绵长。不仅如此,皇后还同时给杨氏晋了位份,让她重新成为亲王侧妃,也是间接为故去的蔡氏和郭氏长了脸,同时也进一步拉拢了杨家。

无双托病不出,没去前面接旨,等到传旨的内侍离开,齐世杰让赵妈妈把懿旨带到无双殿。无双看完后,忍不住冷笑,“一个丧事,她也能见缝插针,搞出这么多名堂,真了不起。”

赵妈妈劝她,“王妃切勿动怒,对小王爷不利。陈孺人已不足为虑,便是占个夫人的位份,倒也没什么。姜氏姐妹倒是对王爷并没多少心思,只是皇命如天,无可奈何罢了,其实也是苦命人。”

“是啊。”无双微微皱眉,“如果王爷真对她们有意,那也轮不到她们推拒,只是王爷对她们并无意思,不但从不让她们侍寝,就连见都不想见。”

“宫里指来的人,王爷不会看在眼里的。”赵妈妈叹了口气,“若是没有位份,等过段日子,就可以变着法子放她们出府,另配良人,如今有了位份,却是走不得了。”

“有什么走不得的?”无双漫不经心地将懿旨往旁边一扔,“大不了让她俩也病故。”

赵妈妈也觉得这主意不错,“那得等一等,待王爷回来,王妃生下了小王爷,再来发落她们。”

“嗯,明面儿上还是得动一动,给皇后个面子吧。”无双笑着一挑眉,“让杨氏、陈氏和两位姜氏都按照各自的位份搬院子,让外人都看看,咱们对皇后的懿旨是尊奉的。”

赵妈妈立刻领命,“是。奴婢这就去找荣妈妈,把她们搬的院子分好,然后派人去打理一下,明日就请各位主子搬过去。”

“行,去办吧。”无双淡淡地道,“好好挑选丫鬟婆子给各个院子配齐,虽然如今人手不够,可也不能委屈了各位主子。若是别的地方人手紧,实在挑不出来,就从我的无双殿拨些人过去。”

“奴婢明白。”赵妈妈笑着答应,转身匆匆离开。

无双示意乌兰过来扶她起身,慢慢走去湖边散步。

水面上的船越发密集,里层是亲王府的画舫,外层是皇家的游船,里面却全是兵士。无双看着这场面,不由得有些好笑。皇后为了抢走她的孩子,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要说起来,赵家小姐比我适合当皇后。”无双笑盈盈地说,“她有计谋有成算,也有狠辣的手段,更重要的是,脸皮够厚心够黑,我是远远不及的。”

乌兰谨慎地留意着脚下的路,边走边笑,“咱们草原人哪里有这么些曲里拐弯的心肠?是朋友就两肋插刀,是敌人便战场上见高低,那才痛快。”

“是啊。”无双停下来,看着路边的一丛**,愉快地道,“虽然咱们汗国没有燕国富裕强盛,但是当官的却比这里的官有骨气。皇后以为可以用权势压服我,却不知道我的脾气是吃软不吃硬。当然,无论她来硬的还是来软的,我都不会让她夺走我的孩子。”

乌兰神情肃然,“不管是谁,都抢不走小主子,咱们便是拼了命,也要保护王妃和小王爷。”

“嗯,我知道……”无双抬起头来,看向急急忙忙向这边跑过来的余妈妈,“丁香,过去问问,是不是母妃那边有事?”

“是。”跟着侍候的丁香连忙迎过去,扶住气喘吁吁的余妈妈,急切地问,“余妈妈,是老王妃那边有什么事吗?”

“不,不……”余妈妈喘息着,一把抓住她,“丁香姑娘,老奴是来向王妃娘娘求情的,还请丁香姑娘帮老婆子美言几句,说说情。”

丁香一头雾水,“余妈妈别急,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老奴的表姐一家……要被发落到庄子上去……”余妈妈急得几乎说不出一句整话。

丁香便明白了,“知道犯了什么事吗?”

“说是知情不报,这可是天大的冤枉。”余妈妈满脸冤屈,几乎要呼天抢地,“我那表姐夫是个老实人,哪里知道那天杀的狗奴才胆大包大,竟敢夹带私物进出王府。这……这事真不与他相干啊。”

丁香哪里知道其中的首尾,也不愿趟这个浑水,便扶着她走到王妃面前,让她自己说。

余妈妈不管不顾,猛地跪到无双面前,连连磕头,“求王妃看着老奴尽心服侍老王妃这么些年的份上,饶了老奴的表姐一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