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毫无征兆地突然腹泻不止,无双看出其中必有蹊跷,而齐世杰更是如临大敌,马上施展高超手段,一查到底。

事情并不复杂,第二天结果就出来了。

老王妃的饮食中并没有任何药物或毒物,而是巧妙地将几种相克的食材放在一起烹制,表面看不出什么,但人吃下后就会抵受不住,尤其是血气衰退的老人,更是严重,轻则上吐下泻,重则丧命。

清姐儿这一阵都在小厨房里练习烹饪手艺。她是老王妃十分疼爱的表外孙女,又即将出阁,这洗手做羹汤是新妇必做之事,所以小厨房里的妈妈都没有阻拦,反而悉心指点。她在那里混熟之后,也不大有人盯着她做膳食,她便趁机动了手脚,并亲手把做好的小甜点捧到老王妃面前。老王妃自然欢喜,用了不少,结果当天夜里便出了事。

无双听齐世杰说出清姐儿的名字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母妃难道对她还不够好?”她睁大了眼睛,愤怒地说,“什么事都惦记着她,雨天怕她闷着,晴天怕她晒着,衣裳首饰流水般送去,山珍海味堆到她面前,连出去散个心都要带上她。这哪里是表外孙女,就算是嫡亲的孙女也就是如此了吧?可她不但没有点滴回报,反而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到底是为什么?”

齐世杰微微皱眉,“下官已经查明,老王妃和王妃送给表小姐的许多首饰银钱都送到了余妈妈手上。表小姐把余妈妈哄得晕头转向,让余妈妈常常在老王妃面前夸赞她,后来又提出,纳表小姐为王爷侧妃。老王妃有些顾虑,毕竟差着辈份,于名声上不大好听,可余妈妈鼓惑了数次,老王妃耳根子软,就听进去了,在这方面有所思量,但还没决定。王妃当日决定奉老王妃去小阳山避一避,后院有人听到消息,便悄悄找到表小姐,亮明身份,许愿说只要表小姐设法将老王妃和王妃留在王府,事成之后,便可由皇后或圣母皇太后下懿指婚,将表小姐指给王爷为侧妃,还说什么由上谕指婚,比老王妃做主纳进府的侧妃地位还要高,几乎可以与王妃平起平坐,表小姐与王爷又是亲戚,并且甚得老王妃喜爱,将来进府之后,便是实际上的王妃,若是生下儿子,必可袭爵,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前途无可限量。这人吹得天花乱坠,表小姐见识不广,城府不深,便被她打动,于是起了心,按照她指点的法子,给老王妃准备了那些膳食,哄着老王妃用了,以致老王妃病倒,无法成行。”

无双愣在那里,过了半晌,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府里哪个院里的主子不是人精?真难得见到这么愚蠢的一个人。偏偏她还是王爷的亲戚,这可怎么处置才好?老王妃若是知道了,不定怎么伤心呢。”

“依下官之见,此事最好不让老王妃知晓,至于表小姐,还是尽快将她嫁出去的好。”齐世杰稳重地提议,“岳将军的二公子对表小姐倒是情有独钟,若是表小姐肯嫁过去,也就表示她想明白了,那么这事就不宜再追究。咱们只处置幕后指使的人也就是了。”

“岳二公子?”无双有些惊讶,“岳将军和岳夫人有这意思吗?”

“岳将军曾经跟下官提过一次。”齐世杰笑了笑,“表小姐自来王府之后,温良贤淑,行止端方,侍奉老王妃耐心细致,在王爷和王妃跟前也极守规矩,待下人和蔼可亲,与王府官眷交往时谦逊有礼,赢得了不少人交口称赞。岳夫人觉得她是个好姑娘,虽然家世上差了一些,但看着老王妃对表小姐疼爱有加,这点小小的遗憾也足以弥补了。因此,岳将军和夫人现在倒是满意这桩婚事,只等老王妃和王妃这边点头了。”

无双叹了口气,“如果清姐儿能真正醒悟,岳家倒是个好归宿。”

“是啊。”齐世杰也叹息,“表小姐只怕是借了老王妃的福气,做下这等天地不容之事,上天却还给她留了一线生机。”

“嗯,且看她如何选择吧。”无双觉得不容乐观,“只怕她仍是想不开,一个劲儿地要往那窄路上去。”

齐世杰也微微摇头,“若如此,那也是自作孽,不可活,王妃对她已是仁至义尽。”

二人计议已定,等到清姐儿过来,便开门见山地提了亲事,并努力将她往那条光明大道上引,可清姐儿却是怎么也拉不回头,自个儿硬要往南墙上撞。无双见事不可为,索性挑明,自此与她恩断义绝。

清姐儿惊慌之下,一时血不归经,晕倒在地。

赵妈妈对处置这种事最是拿手,立刻招呼乌兰、珠兰将清姐儿抬到偏厢的榻上去躺着,然后掐人中,又用湿帕子搁在她额上冷敷。

没过一会儿,清姐儿便悠悠醒转。她想要起身,却浑身无力,动弹不得,心里又悔又怕又不甘,不禁泪如泉涌,痛哭失声。

无双根本不想再见她,只让赵妈妈过去传话,“表小姐,老王妃缠绵病榻,王妃娘娘日夜揪心,却因有孕在身,不好在佛前为老王妃祈福。老王妃待表小姐恩重如山,一向视如己出,表小姐如今知恩图报,愿为老王妃诵经礼佛,以求福报。王妃感表小姐情义深重,已是答应表小姐所请。现在不便出府,表小姐便在流滟阁的佛堂里诵经参禅即可。这段日子,表小姐静静心,有什么事都交代丫鬟妈妈去办,等闲别出院子,待王爷回来,再行定夺。”

窈娘来到王府后深居简出,后来更在流滟阁里设了佛堂,早晚诵经,十分虔诚,这时正好将清姐儿也安置在那儿,也算是变相的禁足。这般处置,不显山,不露水,等皇甫潇回来再决定怎么处罚,是最为妥当的办法。

清姐儿哭得肝肠寸断,听到等王爷回来再处置自己,感觉事情有了转机,心下稍定。她起身拿帕子擦干净泪水,哽咽着说:“小女谨王妃之命,以后会在流滟阁佛堂中诵经礼佛,为老王妃虔诚祝祷,盼她老人家早日康复,以赎小女罪衍。”

赵妈妈的心里很鄙视她,面上却带着恭敬。清姐儿不管犯了什么事,目前仍是主子,她自然不会失了规矩。

让宝音和哈沁送清姐儿回流滟阁,她这才去传唤等在偏院的蔡氏和郭氏。

蔡氏年轻,活泼娇俏。郭氏稳重,年华不在。两人以前便不怎么来往,此时被一起叫来,都在心里打鼓。

无双看了看两人,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厌烦,便抬眼示意齐世杰与她们分说事情由来。

齐世杰躬身领命,随即正襟危坐,沉声道:“郭孺人,你进王府已有十余年。蔡夫人,你进府也已三年,日子不算短。咱们实话实说,王爷待你们如何?”

郭氏低眉顺眼地道:“王爷对妾身关怀备至。”

蔡氏也垂着头,柔声答道:“王爷恩重,妾身感激不已。”

“好。”齐世杰点头,“蔡夫人、郭孺人,二位进府时身家清白,首尾做得很干净,可是什么事也瞒不了王爷。郭孺人,你其实是母后皇太后指使宋氏精心安排,然后送进府来的。蔡夫人,你明面儿上是杨家谋划,挑你进来助当时的杨侧妃固宠,可实际上你却是首辅赵相的人。你们进府后虽偶有小动作,但并无大的过错,王爷宅心仁厚,不忍相弃,待你们与别的主子一般无二,可谓恩深情重。可你们却在最近一年多来频频动作,给陈孺人下药,致她假孕,险些陷她于死地,又设计想把宋侧妃拉进污水潭里,还时刻谋算着给老王妃和王妃下药,幸亏无双殿和萱草堂防范极严,才没给你们可乘之机。你二人各为其主,却都想着给王爷添堵,在王府里兴风作浪,不但害死了人,让王爷和王妃操心劳神,现在更是撺掇表小姐暗害老王妃,从而把王妃困在王府,便于你们的主子行事。如今东窗事发,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蔡氏年轻,顿时慌了神。郭氏却甚是沉稳,抬头看向齐世杰,“请问齐大人,有何证据说是妾身所为?”

蔡氏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扬头大声道:“对。齐大人,没有证据的事,可不能往妾身这儿泼污水。”

齐世杰冷冷一笑,“两位放心,齐某人要查证一件事,自然是面面俱到,无一疏漏。”

无双漠然地看着两个女人百般狡赖,伸手端起茶碗,慢慢地喝了一口热茶,狠狠地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