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来到无双殿时,已经有不少人闻讯赶来。宋氏、杨氏等人带着丫鬟婆子走到殿门外,看到老王妃乘坐的轿子过来,便停下来等候。老王妃下轿后,她们便上前行礼。

老王妃心急如焚,来不及理会她们,便径直往里面走去。

无双殿里却没有什么紧张的气氛,守在殿门外的婆子跪下行礼,几个小丫鬟急步过来禀报,“王妃在花园里。”

老王妃一怔,“不是说王妃动了胎气。”

小丫鬟笑道:“原以为是动了胎气,奴婢们才慌了神,后来才知道,其实是小王爷在王妃腹中动得有些厉害。”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老王妃听明白了,却仍有些不放心,连忙往花园走去,“太医来了吗?”

这时大丫鬟丁香得报,立刻迎了过来,听到老王妃询问,一边上前搀扶一边说:“太医已经来了,给王妃诊过脉。王妃和小王爷都很康健,只是王妃略微有些上火,太医吩咐,补品暂时缓进,正常饮食即可,多吃些山珍海味,对王妃的身子有益。赵妈妈已经请太医开了一张单子出来,打算以后就给王妃多做那些膳食。”

“好好,你告诉荣妈妈,吩咐采办去采买,让文妈妈给王妃多做些。”老王妃走到花园,看到无双仍是站在花园的小径上,正在赏花。她不由得担心地走过去,轻声责备,“怎么不歇着?不是说之前有些不适?”

“没有。”无双笑盈盈地拉着老王妃的手,到一旁的胡**坐下,欢喜地说,“都是您的孙子太淘气,我刚出屋子,想要赏赏花,他就打滚耍赖。丫鬟妈妈都太紧张,就跑去找太医,还把您惊动了。”仿佛是对她的话做出回应,她的腹部又有了轻微的波动,让她“哎哟”一声,有些无奈地道,“母妃你看,他又在闹腾了。”

老王妃看着儿媳妇的肚子,两眼放光,“我的孙儿,我的孙儿,哎呀,真是太淘气了。”边说边笑得见牙不见眼,伸手过去,轻轻按住那个小小的凸起之处,“这是小脚丫,还是小拳头?真有劲啊,好,好。”

无双佯怒,“等他生下来,一定要狠狠地揍一顿。”

“那可不行。”老王妃本能地护着,“小孩子要好好教,可不能打。”

无双压低了声音,好奇地问:“母妃慈祥,肯定不会打王爷,那王爷被父王打过没?他小时候淘气不?”

老王妃忍俊不禁,也把声音放得低低的,神神秘秘地说:“他从小就一副大人样,还真没淘气过,倒是挨过打,那是王爷教他习武。”

“哦。”无双点点头,想了一下便喜上眉梢,“那这个孩子肯定像我,还没生就这般淘气,以后指定是个经常闯祸的小子。”

老王妃笑得合不拢嘴,“淘点好,小子就要淘气才长得好。闯祸怕什么?有我这个做祖母的替孙子兜着。再说了,还有他父王撑腰,就算把房子拆了都不要紧。”

无双睁大了眼睛,“母妃,这样会不会把孩子养成纨绔?”

“胡说。”老王妃轻轻拍了她一下,“咱家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懂事得很,哪里会成纨绔?”

婆媳俩越说越高兴,把前来探望请安的众女全都晾在了一边。那些女子站在一旁,瞧着无双的肚子,心里各种羡慕嫉妒恨,却都谨慎地掩藏起来,不让别人察觉。无双和老王妃都忘了她们,说起孩子来,几天几夜都不够。

老王妃尤其欢喜。在来的路上,她心里本是有些不悦的,不过是给儿子备了几个通房,这还没成事呢,儿媳妇就动了胎气,醋劲也太大了,若是连通房丫鬟都容不下,那些有位份的女子怎么办?总不可能让儿子只守着她一个,走遍天下也没这个理儿。只是顾及着无双身怀有孕,她才强忍着没有动气,打算去好好劝劝,让媳妇想开些,不可能独个儿霸着丈夫的。等到瞧见无双,知道她并没有吃醋,也没什么不妥,下头人误以为动了胎气,其实不过是胎动。她心里顿时高兴了,对这个儿媳妇更加满意,于是什么也不提,在花园里坐了好半晌,这才笑着回萱草堂。

这个不算意外的小意外很快过去,在王府里却**起了一些小涟漪,其源头却是那四个将要跟着王爷出门的大丫鬟。本来那些主子以为王妃会设法阻止,谁知她仿似根本无所谓。有些人想安排自己的心腹丫鬟前往,将那四个丫头挤掉一二,王爷却一直在外忙着,夜里便宿在文渊阁,几日不曾回府。

皇帝走得太急,各方面的事情却不能马虎,因此皇宫、内阁、六部九卿全都忙得连轴转,直到出发前一天,那些要随行侍驾的官员以及王孙公子才得以回府,给他们一晚上时间,以便向家人道别。

皇甫潇回府后,匆匆见了见老王妃和无双,便扎进书房,与齐世杰、岳坚等王府属官议事。这些属官并不跟他一起走,而是留守燕京,只有少数几个文书跟着,此外就是一队亲军护卫会扮作长随,跟着保护他的安全。

他们在书房待了一夜,直到东方破晓,方才结束。皇甫潇洗了一把冷水脸,出去练了一回剑,精神振作很多,这才去萱草堂,又派人去无双殿接来王妃,三人一起用了早膳。

老王妃已经习惯了儿子秋狩时出门一、两个月的事情,也知道并无凶险,所以只叮嘱了一番“注意保重身体”,也就别旁的吩咐了,倒是皇甫潇有些担心无双,反复嘱咐她要小心谨慎,“多歇息,少操心,外事找齐世杰,内事你自己就可做主。要是有谁违规逾矩,用不着看谁的面子,只管狠狠责罚。若是觉得拿不准,不好办,就先把人关着,等我回来发落。总之,你和孩子最大,定要看顾周全。”

无双连声答应,“我都记着了。”

老王妃忍不住笑道:“你就放心吧,府里有我呢。”

皇甫潇这才笑着点头,“府里就有劳母妃了。”他看了看墙角的沙漏,便起身更衣,准备出发。

跟随他的大批人员已经候在府门外,男人清一色骑马,丫鬟上车,还有运载帐篷被褥箱笼物什的几辆车子跟着,皇甫潇与执意送出来的老王妃和无双道了别,便翻身上马,向皇宫奔去。

今天皇帝出巡,一早就戒严了,整条天街都被禁军封锁,留守京城的官员们站在宫外,跪送皇帝大驾。

纷纷扰扰地闹了大半日,整个参加北狩和拱卫皇帝的队伍才全部出城,而后续供应果蔬,运送杂物的车队直到傍晚才走出燕京,向北行去。

燕京的高官和大批成年的王孙公子都跟着皇帝去秋狩,使得大批风月场所都冷清了不少,酒楼饭馆的生意也淡了一些,就连那些市井流氓或者富家纨绔也收敛了许多,因为禁军统领和府尹不必再上早朝,也不用应对皇帝、监国亲王或相爷,都把精力放在京城治安上面,定要确保在皇帝秋狩期间,燕京太平无事。

随着大批官员的离去,各府的女眷们多了不少应酬。当家的男人不在,正妻也就不必与小妾姨娘们互别苗头,她们有的带着子女去郊外寺院进香,有的在自己府里想出各种名目的聚会,顺便相相亲,做做媒,日子过得很是悠闲。

老王妃也出去过几次,都是去相熟的人家,跟那些老郡王妃、老国公夫人、老侯夫人一起赏花品茶聊天抹牌。她现在也是即将有孙子的人了,走出去都是扬眉吐气,再不必羡慕别人的孙儿,也不会觉得矮了别人一截。

无双仍是懒洋洋地过着日子,偶尔问问文妈妈和赵妈妈,她们两个的丈夫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听说都过得很好,生意很兴隆,她便很高兴。

皇甫潇每隔几天便有信来,给老王妃和无双的都是报平安,与齐世杰的信上则多是讨论公务。当然,老王妃和无双都是不问政事的,只知道皇甫潇跟齐世杰一直都有联系,这说明王爷那边一切正常,也让她们放心不少。

天气渐渐转凉,花园中的有些树叶从绿色变成了金黄,看上去特别鲜艳夺目。秋风中总有落叶飘到地面上,给金碧辉煌的王府添了几分萧瑟。七星湖的水也不再像夏日那般清澈,泛着几分浓郁的绿色,一波一波地拍打着堤岸。

无双慵懒地坐在湖边的敞轩里,手上拿着一卷《夜月风华》,津津有味地看着里面写的狐仙与书生的故事。

赵妈妈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在她身边低声禀道:“齐大人有要事,求见王妃。”

无双连忙放下书,“请齐大人进来。”

齐世杰的脸色很凝重,进来行过礼,便示意赵妈妈把屋里侍候的人全都带出来,然后走到无双身旁坐下,声音很轻很轻,“王妃,下官收到北边的飞鸽传信,皇上和王爷进山狩猎,都离奇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