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川 第一部分

16.何必相逢不相识

千秋并未想过会在从吴阿姨家回来的路上碰到桑月寞。

那时候桑月寞的车在半路上抛锚,只好在路上等着桑原来接她。千秋远远就认出了她,也一直看着她,而她并未看到千秋。

晚上千秋做了个梦。

梦里有些往事变得特别的清晰。

她梦到了那年秋天初见桑月寞杜眉她们时的情景,甚至梦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的她什么都不懂,是个快乐的孩子。

那个快乐的孩子,有两个最好的朋友,一个叫桑月寞,一个叫杜眉。一起长大,一起玩耍,也一起哭过一起笑过。

可是有一天,有一个人选择了转身就走。

字典里有一个词叫";背叛";,千秋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但是她总以为自己身边的人都无需背叛,因为该有的他们全都有了,那个词对于他们来说有些多余。

千秋的胸口忽然疼痛万分。

她在黑暗中睁开眼,伸手开了床头那盏晕黄的灯。

灯光柔柔的在四周铺散开来,映在千秋有些苍白的脸上。千秋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在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转过头去,看到左恒远的睡脸时,胸口暖暖的。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她也会做这样的梦,梦醒后发现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在**,那股子冷清就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掐住她的脖子,让她呼吸困难。如今有他在身边,即使醒来也不再觉得那么可怕。

其实千秋已经很久不曾做过类似的梦了。如果不是回来的路上遇到桑月寞,晚上估计也不会做梦。

脑海中浮出桑月寞那张冷艳的脸,千秋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睡梦中的左恒远忽然动了动伸手将千秋揽向自己,千秋一愣,随即露出了浅笑。

晕黄的灯光让千秋的身子在他的脸上投下阴影,却依旧分辨的出那出色的眉眼。她的手轻轻抚过左恒远的眉眼来到他的唇上,然后调皮一笑,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

或许那个并不算吻,顶多就是唇与唇贴在一起零距离接触了一下。千秋的接吻技巧很差这个事实她自己心里清楚的很,没有经过反复练习的事物,没有谁会生来就很有天分可以熟练万分。

原本睡熟了的左恒远就那么被千秋给闹醒了,千秋见他醒来,脸一红,迅速偏开了头,伸手关了灯。

左恒远的轻笑声在耳边泛开,黑暗中的千秋大窘,暗暗庆幸自己迅速的关了灯,没叫他看出她现在的脸色。左恒远将千秋整个人都抱进了怀里,在黑暗中,温热的唇瓣印上了千秋的,浅浅的吻在片刻后变得缠绵,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当左恒远的手轻轻解开千秋的睡衣时,千秋的心砰砰直跳,呼吸越发的急促。他温热的手掌贴上她□出的肌肤上,那一瞬间差点让千秋忘了呼吸。

他的唇从她的唇瓣开始轻轻移动,到颈部,再往下--

";等、等一下。";千秋忽然推开左恒远。

左恒远的手一僵,停下了动作,放开了千秋。

所有的□在瞬间消失,安安静静的室内再没有人说话。

千秋的喘息声渐渐平缓下来,她被室内的沉默吓到,小心翼翼的开口:";我……我只是……只是还没准备好。";

";我明白。";左恒远伸手开了灯,为千秋拉好了身上的睡衣。他虽然不是学法律的,但也清楚什么叫婚内□。对于夫妻之间的事他从不强迫千秋,因为他和她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耗。

灯光下千秋的脸颊红润,双眼迷离之中又带着几分的清醒。

左恒远关了灯,轻轻的和千秋拉开了一些距离,轻声说道:";快睡吧!";

他的冷淡让千秋完全清醒过来,心里头闷闷得,难受异常。她悄悄的靠像左恒远,左恒远察觉到她的动作后,稍稍又退后了一些。

";你在生气吗?";千秋不再偎向他。

左恒远没有回答,千秋鼻尖一酸,眼眶中忽然酝满了泪水。

她居然想哭。

这个事实让千秋认清了一些事。

女人是宠不得的,一旦习惯了被人宠爱着,就受不得一点点委屈。

她似乎,习惯了他的宠爱,也渐渐在不自觉间开始在乎起他的喜怒哀乐。

沉默笼罩在整个屋内,气氛不知不觉压抑了起来。半晌之后,左恒远忽然伸手将千秋揽回自己怀里。

";我没有生气。";他叹了口气,";快睡吧,明天你还要上班。";

";真的?";千秋在他的胸口闷闷的发出声音。

";嗯。";

相信一个人并不是一件难事,主要是看你愿不愿意去相信。千秋并不是一个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但她选择了相信左恒远的话。

因为他是她的丈夫,未来同甘共苦的家人。

所以片刻后,左恒远听到千秋平缓的呼吸声,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千秋的发梢。

不愿意靠近她,是怕自己的欲望会吓到她,谁知道却让她觉得委屈了--他在黑夜中露出无奈的苦笑。

呵,他的忍耐力,因为她而越来越好了。

后来几天千秋一直反省。

上班时间在反省,吃饭时间在反省,晚上睡觉还在反省。

有天晚上三更半夜左恒远听到千秋说梦话。原本听得不真切,第二次千秋又重复的说了一次后,他才明白原来千秋一直很介意那件事。

他不是一个爱解释的人,却不愿意继续让千秋心里头存在疙瘩。

";千秋,你的邮箱地址是什么?";将早餐放在千秋面前后,左恒远问道。

那时千秋喝了一大口果汁,在第一时间被呛到。左恒远拍了拍她的背,又问道:";别告诉我你没邮箱。";

虽然他从未在家里见到她上网,也从未见她开邮箱。

千秋咳了几声,顺了顺气,埋头吃掉了半个荷包蛋后再抬头朝左恒远笑了笑,";这年头谁没邮箱。";

说完从放在一旁的包包里掏出纸笔迅速写下一个邮箱号码塞给左恒远。左恒远收下后没有多说什么,千秋也不去问他忽然要她邮箱干什么。

两人沉默的吃完早餐,一到出了门。左恒远将车开到门口,千秋坐上了副驾驶座。在习惯左恒远送自己去上班后,她常常会在去上班的路上小睡,因为到公司楼下后左恒远会叫醒她,今天也不例外。

在千秋公司楼下停好车后,左恒远轻轻摇醒了千秋。千秋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外头一眼,自发自动的下车,走了几步忽然被左恒远叫住。

左恒远跟着下了车,走到千秋面前什么话都没说就给了她一记温柔的吻。

突如其来的吻让千秋愣住,等她回过神来左恒远早已开着车扬长而去。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许久,千秋的手抚过自己的唇瓣,半晌后忍不住露出笑。

";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李子墨不知何时来到千秋身边,单手摸着下巴顺着千秋的视线望去,";恋爱中的女人,确实不一样。";

千秋瞥了他一眼,不打算理会他,直接朝大门走去。

李子墨忙跟上了她的脚步。

这个时间进公司的员工不少,一部分人前几天已经在员工餐厅见过左恒远,这时候有看到李子墨和千秋如此亲近,有不少已经开始悄悄的八卦了。

对于流言,两人早已免疫。

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千秋开始她一天的忙碌--其实用得着她的地方并不是很多,她的工作有大部分都由李子墨完成。对于IT产业她了解的并不多,许多东西都需要从零开始。而且,她觉得自己并不适合秘书这样的工作,她甚至有预感这份工作自己不会干很长时间。

即使如此,她还是很忙。把一些简单的文件归档,处理完手上的一些事情后,千秋终于得了闲空。

开了电脑,犹豫了很久之后,手在鼠标上轻轻一摁,终于下定决心打开许久不曾开过的邮箱。

如果不是左恒远突然要了她的邮箱号,她绝对不会去动它。

在她的世界里,举凡从前的一切,比如QQ、MSN、邮箱等联络工具全都属于过去。

这种想法这些年来一直都固执不做任何改变,可是千秋心里跟明镜似的。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对于以前的一切已经没有刚离开家那年那么排斥。

人的心,确实会变。

邮箱中有1881封未读邮件,排在第一位的那封邮件是半个小时前左恒远发过来的。所有邮件她独独点开了左恒远发的那封。

看完信,千秋嘴角的笑容扩大,这几天耿耿于怀的东西在瞬间消失。

她明白这样的事要让他亲口解释太过难,这样就已经足够了。她知道他不是因为生气,就足够了。

欲望吗?想来她真不是一个体贴的妻子,过于自私,却忽略了这个关键问题。

千秋有些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他的身边应该不缺女人吧?

那么……

";千秋,进来一下。";

桌上的内线电话忽然响起,李子墨的声音将千秋从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揪了回来。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立刻进了李子墨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的李子墨不若平时和千秋开玩笑的模样,千秋极少见到他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严肃的神色。

";怎么了?";她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李子墨黑黝的双眸盯着千秋,道:";刚才桑原打电话给我,说他也来了。";

他?

下一秒千秋已经反应过来。李子墨口中的他是谁,她和他心里都很清楚。千秋想起那张脸时,依旧会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我知道的。因为……前阵子我见到他了。";

李子墨手中的笔在瞬间被折成两半,尖锐的刺进他的手掌中。鲜红的血在片刻后涌出,沾染到他面前的文件上。";桑原还说,他已经知道你在这个城市,只是还没查到确切的地址。";

";是吗?";千秋低头敛眉,嘴角带着一丝无奈的笑,";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神通广大。也就是说,他迟早会找到我的,对么?";

李子墨点头。

";你也知道,我擅长躲,不过这一次我可以考虑不躲。从我戴上结婚戒指那天起,我和他的牵扯算是断得干干净净了。我老公说,没有人能一辈子活在逃避中。";千秋抬头朝他笑得灿烂,";亲爱的李子墨,他说的很有道理吧?";

李子墨沉默半晌后,话语中有些苦涩,";千秋你变了,这样的你,让我觉得陌生。";

陌生,却没有距离。

他为此感到高兴。

千秋瞥了墙上的挂钟一眼,指针指向十一点整。她笑得没心没肺,";下午我要请假去努力败家抚慰自己受伤的心,你没意见吧?";

对此,李子墨没有阻拦。他摸不清千秋此刻的情绪,她一向擅长隐藏最真实的自己。他只知道此刻放她出去走走对她来说是好事。

可是,四个小时后,千秋后悔了。

她找左恒远吃过午餐,一个人四处瞎晃。从这家百货公司晃到那家,再从那家晃到另一家。谁曾想到,一手拿着左恒远的信用卡一手拎着无数袋子的千秋在踏出号称本市东西最齐全的新世纪百货公司时,会遇到那个男人。

如果下午乖乖去上班,就不会遇到他。

不能躲一辈子,至少能躲一阵子。

让自己面对也是需要时间做心理建设的!

千秋站在门口看着前方,脸上的笑容有些僵。

那个男人的身后站着几个衣着体面的主管级人物,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她面前十步之遥排开,这阵势有些……吓人。

那个男人双眼微眯,低沉熟悉的声音听在千秋的耳中万分不是滋味--

";好久不见了,小千。";

17.狭路相逢勇者胜(上)

现在是在上演什么狗血连续剧吗?

男配角终于遇到了女主角,然后两人的命运纠缠到了一起。

千秋的脑海里出现无数狗血的画面,蓦地有些头疼--她好像,很不凑巧成为那个女主角了。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手机传出悦耳的铃声,王菲清冷的声音唱进了千秋的心底深处。

站在千秋不远处的男人迈开脚步走向她,离她仅仅一步之远。他听到千秋手机里传出的歌后,嘴角勾起笑,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狭路相逢?这歌唱得可真贴切。你以前从不听王菲的歌。";

男人抬手,撩开千秋散落在前侧的长发。千秋反射性的退了一步,男人嘴角的笑容越发的迷人,眸中却染上一层冷意。

是么?这么久不见,她也学会拒绝他的靠近了。

他收回手,午后的阳光印在他左手无名指戴着的那枚白金戒指上,折射出的光炫目异常。

那一瞬间的阳光对于千秋来说,异常刺眼。

眼前这个男人,叫桑陌柏。

桑陌柏,桑陌柏,这个名字犹如一把刀刺进了千秋的心脏,瞬间鲜血淋漓。

她有些无奈,猜想过无数次见面的情景,却不曾猜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和桑陌柏的得体一比,她反而显得有些狼狈。她甚至还没想好此刻的自己该说些什么。

难道也说上一句";好久不见";吗?若真是那样,就比狗血连续剧更加狗血了。

手机一直在不停的响,王菲那首歌一只在循环的唱。不知道打电话过来的人是谁,总之那个人很有耐心。

";你电话一直在响,不接一下吗?";桑陌柏极其绅士的接过千秋手上那大包小包的东西,他身后的几个人一见,立刻上前争先接过他手中的袋子。

千秋盯着他的脸看了三秒,终于说话:";谢谢。";

四年,整整四年不见,见面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谢谢";,连千秋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千秋摁下接听键时,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陌生的电话号码,不知是谁打来的电话。不过此刻对于她来说,谁的来电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解决目前的局面。

他们在百货公司门口耗了这么久,已经有许多人频繁的朝这边瞥来,试图看热闹。

他或许不介意,但是她介意。

千秋正要将手机丢回包里,桑陌柏却快了一步将手机拿走。他翻了翻电话薄,发现里头没有他的号码后冷冷的瞥了千秋一眼,输入了一串号码。企图设成1键快速拨号却发现1键已经设定了快捷方式,这个事实让他不悦的紧蹙眉头,存好自己的电话号码后,按下了1号键。

电话响了两声后被人接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让他眼底的冷意更深,握着电话的那只手上青筋浮动。

";千秋,怎么不说话?";电话那头的左恒远见千秋久久不开口,忙追问。

左恒远关心的话语听在桑陌柏的耳朵里越发的不是滋味,索性任由千秋抢回电话。千秋拿回电话后,发现电话已经拨通,忙将电话贴到耳边。

";千秋,你在吗?";左恒远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在。";千秋偷偷睨了面前的桑陌柏一眼,";刚才不小心按了1号键。";

";在外面逛得开心吗?";左恒远轻笑。

";我应该拉着你一起来。";千秋想起自己的大包小包,";买太多东西了,缺一个免费劳工。";

";女人是不是都将老公看做免费劳工?";

千秋换成左手接电话,听了左恒远的话心头大乐:";你现在不忙吗?";

";忙,呆会儿还要开会。";左恒远道。

千秋的左手忽然被桑陌柏紧紧拽住,她忙换回右手接电话。他看着她无名指上那枚戒指,风暴渐渐形成。

镶嵌在白金戒指上的小钻石在阳光下耀眼异常。

";这是怎么回事?";桑陌柏过于用力,拽疼了千秋的手腕, ";说。";

";你快放手。";他浑身散发出的气息让千秋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千秋忍不住想甩开他的手,";好疼。";

电话那头的左恒远敏感的察觉到千秋的不对劲,依稀听到了千秋在和谁说话。";千秋,发生什么事了?谁在你身边?";

桑陌柏见千秋脸色惨白,立刻松开她的手。

";没事,是一个老朋友。";千秋看向自己的手腕,已经红了一圈。她试着转了几圈,抬眼看向面前的桑陌柏,甜甜的说道:";老公,你忙吧,我先不打扰你了。";

说完挂断电话将手机丢进包里。

桑陌柏听到";老朋友";三字时,脸色已经越发的不好看,在听到千秋唤电话那头的男人";老公";时,脑子里那根名为";冷静";的弦在瞬间断开,眼底然上噬血的光。

好,很好。

他转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其中一个男人,说道:";林经理,公事改日再谈,我的秘书会和你约时间。";

而后掏出自己的电话,拨了个号码,";把车开到百货公司门口。";

他转身再次和千秋面对面,道:";小千,许久不见,我们叙叙旧也是应该的吧?";

千秋没有逃。

她败家一下午的东西全都在他的人手上,而且,逃避不能解决一切。既然是狭路相逢,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逃避在他面前,是无所谓的挣扎。

认识他近十八年,她怎会不了解他的性格?

一辆车在他们不远处停下,一个年轻男人下了车后大步走到他们身边,恭敬的对桑陌柏说:";少爷,车已经到了。";

他看到千秋时惊愕不已,却很好的收敛起自己的情绪,恭敬的朝千秋弯了弯腰,";千秋小姐。";

千秋揉了揉刚才饱受**的手腕,下意识的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她露出微笑,";原来是桑风呀?你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永远先看到你家少爷,然后才会看到别人。";

酒店总统套房内,坐在桑陌柏对面的千秋正在接左恒远的电话。

";嗯,我就在这儿等你。";结束和左恒远的通话,千秋瞥向桌上那杯专门为她准备的红酒,端起浅饮一小口。而后看向桑陌柏,敛眉,掩下眸中所有的情绪。

他的习惯还是不曾变过,无论选择什么,都选最好的那个。

桑陌柏一手持酒杯,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真皮沙发,随意的姿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慵懒万分。他看着千秋,冷笑:";没话要对我说吗?";

";你想让我说什么?";千秋反问。

桑陌柏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你说呢?";

";哦,我的东西你记得让那些人收好,丢了我可会心疼的。";千秋放下手中的酒杯,杯子磕到桌上却不曾发出任何一丝声响。

";我以为在外面这几年你把所有的礼仪都忘了。";桑陌柏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讽刺。眼前的千秋过于陌生。

千秋但笑不语。怎么能忘呢?从有记忆开始,就不断的有礼仪老师在告诫你吃饭时该如何如何,告诉你杯子放下时小拇指要垫在杯底而后轻轻放下不能发出任何声响等等等等。

站在一旁的桑风递过纸巾,千秋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反而朝他笑道:";桑风,这样的日子你不累吗?";

一条条都是规矩,都是礼仪,无时无刻不在为所谓的少爷小姐服务。

桑风聪明的不开口,桑陌柏冷冷的瞥了桑风一眼,他立刻低下头。桑陌柏问道:";桑风,千秋小姐的那些东西都带回来了吗?";

";已经带回来了,";桑风恭敬的问:";千秋小姐,可要派人将东西送回你的住处?";

";不必了,呆会儿有人来接我时我顺便带回去。";千秋笑道:";桑风你先出去吧,我想你家少爷有很多问题等着问我。";

";下去吧。";桑风看向桑陌柏,桑陌柏冷淡的瞥了他一眼。

桑风不再说话,转身走出去并带上了门。

千秋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从上往下看了一会儿后回过头,";你不是要和我叙旧么?如果没事的话,我可要先走了。";

桑陌柏走到千秋身边,手撩起她的长发,把玩着发梢。长长的睫毛微微遮挡住了眼睛,千秋仰头看他,那张一如记忆中那般俊美的脸让千秋的心轻轻的疼着。她的手再次不自觉的转动手上的婚戒,深呼吸。

她从不作践自己。

即使被朋友背叛,她也不会去做同样可耻的事。

千秋将自己的发丝从他的手上轻轻抽出,就比如四年前她选择离开的时候那样,一瞬间,一切就成了过去。

";你变了。";桑陌柏眼中染上几丝恨意。

千秋看得分明。她轻笑,手轻轻抚过他的脸庞。";人都会变的,你比我更清楚这点。";

";和我一起回家。";桑陌柏看着千秋手上那枚戒指,不悦之色越发明显。他原本笃定的心因为千秋大方的回答而变得不确定起来,眼前的千秋变得过于陌生,让他有些惊慌。

";呆会儿我老公过来接我我就可以回家了。";千秋笑得不动声色,";你带我来这里,不就是想见他吗?";

他就那么笃定她会和他一起回去吗?

真真可笑。

若是那样,四年前她就不会离开。

或许是因为他的态度,让千秋忍不住想挑衅。她笑弯了眉眼,问:";杜眉还好吗?真遗憾你们的婚礼我没能回去参加。";

桑陌柏在瞬间冷了脸,眼底的怒意也无意再去压制。他一把拽住千秋的手,力道大得仿佛恨不得捏碎她的手腕,";你居然提她?";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千秋想起杜眉,那个曾经笑着对她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站在她身旁的杜眉。很多时候有些人留下的痛,无论过了多久还是能隐隐发疼,即使她早已经不再那么在意,依旧会疼。";你有你的星光大道要走,我有我的独木桥要过。";

桑陌柏直视着千秋,试图从千秋的眼底寻找任何一丝她说谎痕迹。忽然,他松开了千秋的手,欺身上前一步。千秋别无选择的后退,整个人贴到落地窗上。桑陌柏的双手在千秋的两侧,将她紧紧的圈在中央。他的脸靠近千秋的,让一直以来都努力让自己淡定的千秋忍不住心慌起来。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下一秒,在千秋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毫不犹豫的吻上了千秋的唇瓣。

同一秒,门被人打开。门口温和的声音夹杂着淡淡的冷意在套房内响起--

";这位先生,麻烦你放开我的妻子。";

18.狭路相逢勇者胜(下)

他是故意的!

千秋迅速推开桑陌柏,意识到这点后恼怒的瞪着他。她怎么会忘了眼前这个男人有多么精于算计呢?

桑陌柏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任由千秋推开自己。千秋小小的恼怒他从不看在眼里,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千秋看向门口,左恒远站在那儿,面色如常,看不出生气的迹象。即便如此,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就比如爬墙的妻子被丈夫逮着那般--虽然她没有爬墙。

";千秋,";左恒远走上前去紧紧揽住千秋的腰,却不正眼去看桑陌柏。他的声音很温和,安抚了千秋的不安。";我来接你回家。";

千秋松了口气,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服,";我们走吧。";

她的迫不及待让左恒远忍不住勾起嘴角,两人正要走,却又因桑陌柏的话停下脚步。

";小千,你不准备介绍一下吗?";桑陌柏轻笑。

窗外的阳光散落在桑陌柏的身上,他脸上的笑多了几分邪魅的味道--千秋打了个冷颤。很多年前她也看过这样的笑容,随之而来的,是残忍的报复。

千秋的一举一动桑陌柏都看在眼底,他看到千秋不自觉的偎向她身旁的男人时,笑容更甚。

桑风毕竟跟在他身边多年,对于他情绪上的任何一丝变化都了如指掌。他看向千秋,轻声说道:";千秋小姐,也许你可以考虑多呆一会儿。";

";桑风,你很闲吗?";桑陌柏冷眼扫过,桑风立刻低下头。

比起千秋,左恒远更大方一些。他低头看着千秋,说道:";既然是你的朋友,介绍一下也无妨。";

他点头,千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拉着左恒远在沙发上坐下。桑陌柏见他如此,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和左恒远互相打量起来。

千秋并不想呆在这个地方,她可以不逃避,但是她觉得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可以和桑陌柏正面杠上。

她看着桑陌柏的脸,微微出神。

她认识他多少年了?

从她七认识他开始,他一点点的入侵她的生活。甚至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她习惯了听他的话,按照他为她安排好的行程一点点的向前走。

她生性散漫,不爱太过于节奏的生活。他强势,习惯将未来的一切全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她爱他,所以陪着他一起当所谓的";精英";。事实上,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不适合那样的生活。

有时候她很想问,他真的了解她吗?

或者,他真的爱她吗?

也对,他自然是不爱她的。

也许爱,但并不深。

至少比不上那十几年她对他的爱。

如果他足够爱她,那么当初他们就不会走到这地步,那么如今的她或许不会是现在这模样,那么一切或许都不同了。

左恒远察觉到千秋情绪上的变化,伸手揽住她的肩,朝桑陌柏露出客套的笑。";你好,我是左恒远。";

他朝桑陌柏伸出右手。

";桑陌柏。";桑陌柏的视线在左恒远的手上停了三秒后,转身朝桑风说道:";去餐厅定好位置,晚上我要好好招待我们的客人。";

左恒远的手在空中停了几秒收回,对于他的无理举动丝毫不介意。他笑道:";如果桑先生口中的客人是指我和千秋的话,大可不必了。千秋晚上想亲自下厨。";

千秋闻言偷偷掐了左恒远一下。她何时说过要亲自下厨?

左恒远伸手捏了捏千秋的脸,手上那枚和千秋同一款的戒指亮晃晃得,看在桑陌柏眼里异常的碍眼。见桑陌柏的视线一直集中在自己的婚戒上,左恒远笑容温和得让千秋觉得有些虚伪:";桑先生似乎很喜欢我手上这枚戒指?";

";我也喜欢。";千秋插嘴。

站在桑陌柏身后的桑风以为千秋刻意那么说,其实不然。千秋确实很喜欢左恒远手上那枚戒指,当初她曾对着那戒指感慨为什么自己不是男的。

";是啊,戒指很漂亮。";桑陌柏大方的承认。

戒指是漂亮,但应该由他来戴。

";桑先生手上那枚也很不错。";左恒远很好的掩饰下自己的冷笑,若无其事的提醒桑陌柏他也是一个已婚人士。

";打过招呼我们也该走了。";千秋听得有些厌烦,拉着左恒远站起来,朝桑陌柏说道:";我们要走了。";

";回家?你家在这里吗?";桑陌柏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在玩笑。

千秋拉紧了左恒远的手,左恒远似乎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安抚一笑,千秋似安了心,指了指左恒远:";有他在的地方就是我家。";

桑陌柏盯着千秋的眼,千秋深呼吸一口气后,拉着左恒远转身就走。桑风见他没开口说话也不敢拦着千秋,任由他们离开。

千秋走后,桑陌柏盯着紧闭着的门不发一语。

有那个男人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吗?

如果没有那个家,她是否就会回到真正的家?

若是如此,他会毫不犹豫的毁了那个男人。

这么多年,她还不明白吗?

有他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只有他的怀抱,才是她最后可以停靠的地方!

香醇的红酒如鲜血般泛着妖娆的光泽,桑陌柏举杯将红酒一饮而尽。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脆弱的玻璃杯应声而碎,尖尖的碎片陷入肉中,红色的**顺着那些玻璃碎片低落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桑风一惊,欲打电话叫医生,却被桑陌柏冷冷的阻止。想了想,桑风还是打电话去叫了医生。他刚放下电话,门外就传来急促的门铃声。

看清楚来人是谁后,桑风立刻开了门,恭敬的叫道:";大小姐。";

门一开,门外的桑月寞大步跨进屋,朝桑陌柏的方向走去。

";大哥,千秋人呢?";桑月寞急匆匆的问,随即才发现桑陌柏的手正在滴血,";你受伤了?";

";你晚了一步,她已经走了。";桑陌柏即使在面对自己的亲妹妹时,也不会过于热情。

桑月寞对于他的态度已经习惯,此时她在乎的只有千秋的去向,";她去哪了?";

";和一个男人走了。";桑风在医生还没来之前小心翼翼的帮桑陌柏挑出嵌入掌心的玻璃碎片,桑陌柏却丝毫不觉得疼。那样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让桑月寞浑身一颤。她还想说些什么,桑陌柏冷冷的瞥来一眼,道:";我想休息了,没事你就先走吧。";

见她似乎不大乐意,桑风忙朝跟在桑月寞身后的桑原使了眼色,桑原忙说道:";小姐,如果现在追出去,或许还能见到千秋小姐。";

桑月寞斜睨了桑原一眼,再看看面无表情的桑陌柏,识相的说道:";大哥,我先走了。如果有千秋的消息请在第一时间通知我--别忘了,如果不是我告诉你千秋在这儿,你也找不到她。";

说完,她带着桑原迅速离开。

进电梯之后,桑月寞心里有些不安。她并不知道千秋身边已经有别人陪着,否则她不会在偶遇千秋的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大哥。

大哥的性格她太了解了,未来……怕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千秋她,爱上别人了吗?

不,她是爱大哥的。

已经爱了十几年了,不是吗?

";对不起。";

千秋犹豫了许久,终于说出这三个字。说出口后,她似乎松了口气。

正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的左恒远看向她,挑眉。

";我是说,下午发生的事。";千秋和左恒远一样是不擅长解释的人。即便如此,她在说什么聪明如左恒远没有理由听不出来。

左恒远将视线重新移回杂志上,道:";如果换三个字的话,我或许会很高兴。";

千秋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她故意装作没听懂,手在遥控器上乱按一通。

电视节目由美食节目换成了动物世界,跳了一圈,又跳到了狗血连续剧。千秋偷偷瞄了左恒远一眼,见他没理会自己,心里头有些别扭,边看电视边生闷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半晌之后,左恒远突然问:";那男人是谁?";

";咦?";千秋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个吻了你的已婚男人。";左恒远放下杂志,将一旁的千秋抱进自己的怀里。

千秋沉默,混沌的脑袋想啊想,终于反应过来,她蓦地睁大了眼--

";你吃醋了。";

左恒远瞪着怀里的千秋半晌,叹了口气,大方的承认:";对。难道你不觉得应该解释一下吗?";

身为丈夫,他还没有大度到那地步。桑陌柏给他的威胁感很强烈,若不是看到他手上已经戴上了属于别的女人的戒指,若不是千秋那句";有他在的地方就是我家";,他怕是无法再保持自己的绅士风度。

即便如此,他还是很在意那个男人。

";那个人,是旧识,或者,也可以说是旧情人。";千秋问,";你想知道我以前的事吗?";

";你想说吗?";左恒远反问。

";暂时不想。";千秋很诚实。

";那不就得了?";左恒远不甚在意那些事,";无论你以前是什么身份,无论你以前发生过什么,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除非,你不再需要我。";

千秋心头一暖,低下头,努力眨了眨眼,让眼眶中的眼泪消失。再抬头时已经露出笑,毫不犹豫的吻上了左恒远的唇。柔软的唇瓣像糖一样,淡淡的甜味在心头漫开。

千秋不是一个主动的人,她难得的主动让左恒远的心情愉悦,一扫先前的醋意。相处了这么久,他已经摸清了千秋的性格。她过于不主动,和他之前的女友们不一样。既然她不够主动,那么以后就由他来主动。

现在的千秋是他的妻子,至于,桑陌柏,不管他以前和千秋什么关系,都无所谓了。

热切的吻之后,左恒远放开脸颊通红在他怀里直喘气的千秋,勾起了她的下巴,";不管你以前主动吻过几个男人,以后你只能吻我一个。";

话语透出的在乎让千秋心喜。

千秋想,或许,她的婚姻不再是儿戏。

19.如果的事

李子墨知道桑陌柏已经和千秋见过面之后,可谓暴跳如雷。他逼着千秋辞职,千秋却送了他几个白眼。他那人人惧怕的暴躁脾气在千秋身上失了效果,为此千秋还颇为自得。但是她心里头清楚的很,等以后他遇到一个让他倾心的女人之后,她就不再是他的唯一了。

千秋有些惆怅。

从小到大,除了桑月寞和杜眉之外,从未见到其他女性出现在李子墨的身边。可是总有一天,那样一个人会出现,会走进他的世界。

这,或许是传说中的";吾家有男初长成";的感觉吧!

";发呆?你还有脸发呆?";李子墨愤怒的摔下手中的文件夹走到千秋面前恶狠狠的瞪着她,";从小到大,你还不够了解他的性格吗?惹不起我们还躲不起?";

千秋亮晶晶的眸子盯着李子墨,眼睛眨啊眨,扑哧一声笑出来。她伸手捏了捏李子墨的脸,笑道:";亲爱的李子墨,你果然和我很像。惹不起我们还躲不起?我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躲了能怎样?我有把握一辈子都不会被他找到吗?又何况,我从未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你说,我躲他作甚?";

李子墨像虚软的皮球一般,所有的怒火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对她的心疼。

是,她说的很对,躲了也没用,也不必躲。

可是他怕啊!

在他没找到她之前,四年前的一幕每天夜里都会在他的梦里出现。每天夜里他的梦中都会有她苍白无血色的脸。

曾经骄傲的千秋,曾经那么娇贵的千秋,从来不会有那样的表情。

虽然现在的千秋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现在的千秋散漫甚至还有些迷糊,却是一个知道什么叫快乐的千秋。

如果她再次受伤了呢?

他好不容易才看到一个会笑的千秋--

千秋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李子墨紧紧抱住。他的脸深埋在她的颈部,温热的体温让千秋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在安抚一个小娃娃。

";我只是怕你受伤。";因为怕她受伤,才希望她躲得远远的。他相信桑陌柏很快就会找到他这儿来了。

千秋半笑半叹息。现在的她已经不认为躲了就不会再受伤,又何况,桑陌柏要找到她太过于容易。

久久之后,千秋推开李子墨,说道:";谢谢。";

李子墨沉默不语,看了千秋许久后,终于想起一件事。他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掏出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递向千秋。

";什么东西?";千秋边接过边准备拆。

";送你的生日礼物。";李子墨习惯性的拍了拍她的头。

千秋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是还没到吗?";

";嗤,是还没到,我提前准备的礼物。";李子墨满肚怨气,";这几年来,你有哪一次记得过?";

四年无声无息的,还会记得礼物?

";你不就是记恨我四年来忘记送你生日礼物吗?";千秋嘟嚷,";没见过你这么小度量的男人,我不也没收到你的礼物?";

";是你自己没法收吧?";李子墨大怒,";出来混总归要还的,生日礼物呢?";

";……";做人真难!!

那份生日礼物千秋在李子墨前脚一走,就迫不及待的拆开。

一个原木相框里头放着一张旧照片。

左边是年少意气风发的李子墨,右边是带着娇气和傲气的千秋,中间是嘴角挂着浅笑的美丽妇人。

千秋的手抚上相框上那位夫人精致的脸庞,忽然很想哭。

如果她还在,那该多好?

可是没有如果。

没有如果,所以有些事发生了。

后来几天,桑陌柏就好像从未出现过那般一下子没了消息,没有人来打扰千秋所谓的平静的生活。如此,千秋的神经却一天天绷紧,细心如左恒远看出了她的细微变化。

晚上千秋洗漱后走出浴室,见左恒远正抱着电脑坐在**办公,随口问道:";今天怎么又不在书房工作?";

不是抱怨,只是不明白。以前他若是忙,都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工作。

";马上就完成了。";左恒远搭了句不着边的话。

千秋想了想,当自己没问,拉起被子往头上一蒙,梦周公去了。

半晌后,终于传出平稳细微的呼吸声,左恒远细心的关掉了灯。卧房里只有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散出微亮的光。寂静在四周蔓延开来,只有他偶尔敲打键盘的声音。

一会儿后,熟睡的千秋似乎梦到了什么,突然说道:";你们从不问我的想啊,从不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梦呓中带着三分怨恨,七分无奈。

正在工作的左恒远停下手中的动作,千秋方才的梦呓他听得真切。一看了看电脑桌面右下角的时间,此刻已是半夜两点多。他索性关了电脑去洗漱,而后躺回千秋身旁将她揽进怀里。

千秋在左恒远怀里蹭了蹭,让他的眸光一沉,有一种名为";欲望";的东西在黝黑的眼中浮动。

似乎是每一个成功的商人都习惯于隐忍。对于欲望,他想来克制的很好--他从不认为自己是柳下惠,也做不到坐怀不乱。他只是足够尊重她,也足够尊重自己。

这大概是所谓的暴风雨前的宁静。

千秋的手肘支撑着桌子,手轻托着下巴眯着眼,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移动鼠标。

李子墨在两天前出差,身为秘书的她更加清闲。每天闲来无事可以用更多的时间来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助理小妹林千喜气喘兮兮的跑到千秋面前,大叫:";千秋,有人找你。";

";嗯?";千秋有些迷茫。

林千喜咋呼道,";是一个美女,浑身上下都是顶级货的美女。我看着她觉得有点儿眼熟啊……";

眼熟?

千秋一愣,脸色微变。

她认识的那些人中不乏名人,可是能来找她的除了那几个再无其他。能够让林千喜觉得眼熟的人,自然也是名人--

那么,就只有她了。

杜眉。

";千秋,你怎么了?";林千喜推了推千秋,";快点啊,人家在等你。";

千秋纹丝不动。

林千喜还想说些什么,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道女声。

";不好意思,我自己进来了。";

千秋顺着声音的发源地看去,看到那个来找自己的女人后松了口气--不是杜眉。她必须承认,虽然过了这么久,杜眉依旧是她心头的一道偶尔会隐隐作痛的疤。

林千喜看了来人一眼,走开。来人双手撑着千秋的办公桌,俯视着她,微怒:";你连我也不愿见吗?";

千秋沉默不语,也不看她,低头随手抽了份文件看了起来。一会儿后,来人终于忍无可忍,抽走她手中的文件,怒道:";顾千秋,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千秋这才认真的看着她,看了许久后,露出微笑。

";三月,你怎么还像个孩子呢?";千秋那模样像是在安抚一下暴怒的小孩子,又好比在抚顺一直毛已经竖起的猫。

良心么?她确实没有。

似乎,很久不曾有人连名带姓的叫过她了。

";顾";这个姓,总让她觉得背负了很多东西。

不仅仅是她,李子墨也一样吧?

";顾千秋,你好样的。";桑月寞将手中的文件摔回千秋面前。

她被千秋的冷漠气得想哭。四年不见,千秋怎么能对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如此冷漠?甚至,她不找上门来就永远不会见到她。

对不起千秋的人不是她,她有什么错?难道她和她的友情真的这么单薄吗?

桑月寞转身就走。

她的大小姐脾气从不曾改过。

一直紧跟在她身边的桑原恭敬的对千秋说:";千秋小姐,打扰了。";

说完便紧紧跟上桑月寞。

千秋站起身看着桑月寞一会儿后,快步追上去,伸手挽住了桑月寞的手臂,桑月寞恼怒的瞪她一眼,只听她笑道:";三月,我们找个地方喝杯茶如何?";

桑月寞喜欢喝茶,特别喜爱茶楼里的茶香。千秋认识桑月寞多年,她的喜号她很自然的记在脑子里。

浅绿的茶水透出淡淡的清香,桑月寞的脸上早已不见先前的怒气,只留下满足。

千秋脸上带着微笑,轻轻瞥了坐在隔壁桌的桑原一眼,视线随即又绕回了桑月寞身上。

";你过得好吗?";桑月寞问。

千秋反问:";什么样才叫过得不好?";

桑月寞一时语塞。眼前的千秋气色圆润,不是她想象中那样,更没有她想象中的狼狈。

";我听大哥说……";桑月寞迟疑了一会儿,问道:";你结婚了?";

千秋抬首,秀了秀自己的结婚戒指,笑道:";是啊。";

她的大方反而让桑月寞不知该说些什么。喝了一杯茶后,桑月寞又问道:";他……对你好吗?";

";你看我的样子就知道了。";千秋的笑容发自内心,左恒远对她确实好得没话说。

桑月寞看着千秋的笑容胸口堵得慌。千秋自己或许没意识到,此时她脸上的柔情是以前桑月寞不曾见过的。

";所以,见不见我们也无所谓的对吗?如果可以的话,你是不是希望不曾认识过我们?";桑月寞的声音有些尖锐。

千秋一愣,随即叹气。

四年不见,眼前的桑月寞已经和从前不大一样了。她记忆里的小三月,哪里在发问时哪里会如此尖锐?

也是,四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连她都变了,那么三月也可以变。

以前她曾和她们约定,要一辈子都不变。

谁曾想到才几年,就什么都变了。

千秋张嘴想解释,桑原的声音却快一步响起--

";杜眉小姐。";

桑月寞脸色大变,与千秋一起顺着桑原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杜眉。

杜眉的视线落在一手端着茶的千秋身上:";千秋,好久不见。";

千秋面无表情的看着杜眉。

时间,仿佛定格在那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