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二天起,我就坐进了业务部总经理办公室,而刘一浪却坐到了我以前的电脑前。

两个人位置的互换,改变了更多人的生活和脾气。

刘一浪依然那么高昂着头,但脸上的自负却少了些底气。他也似乎不再忍得,公然主动去接近柔娜,大有要把从前因避嫌胡总,而从柔娜那失去的,全都夺回来的趋势。

而柔娜,也似乎看穿了胡总慈善的假象,对他假惺惺关照的安排,不再言听计从。反倒是对刘一浪的主动,明显的表现出逢迎的姿态。

这让胡总大为恼火,他本想激怒刘一浪,利用刘一浪,然后坐看我和刘一浪斗得死去活来,自己在一旁享受快感。没想到刘一浪似乎无瑕顾及对我的大仇大恨,反倒把心思大都花在了如何取悦柔娜上。但他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对刘一浪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对柔娜的背叛更显得特别宽容。他一定是想一边挽回柔娜,一边暗中酝酿让人防不胜防的更大阴谋。

我本就不是做管理的料,更何况刘一浪早在未正式交涉之前,就把电脑里那些重要资料或恶意篡改或彻底删除,我必须从头再来。

这让我极为难堪,本打算离职不做了,没想到刘若萍却焦急得莺莺的哭了起来,要我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为了她。

我一点都不明白,我与她有什么关系,就算我真与她有关系,世上可做的事那么多,也不一定非要做这总经理。可刘若萍就是不回答我,反倒哭得更伤心了。直到我答应,她才边擦拭亮晶晶的眼泪,边对我笑。笑得很开心,也很神秘。

但我却从此骑虎难下了。好在忆兰不再怎么避嫌,给了我不少帮助,我这才得以整天在办公室里忙碌时,不至于茫然得像无头的苍蝇。

不过,忆兰还是没完全从过去的情感里走出来。好几次她在电脑前帮我讲解时,我们不约而同的都去拿鼠标。她和我的手不小心碰在了一起,她都猛地缩回去,脸红红的,然后又惆然若失。

有一天早上,我刚起床,正准备匆匆的洗漱完毕赶去上班,不想柔娜却满面春风的走过来,要我陪她带雪儿去公园。

我这才猛然感叹日光流逝之匆忙,我竟做了一个星期的总经理了。

我想不到自己工作起来,竟会如此忘我如此执着,竟连今天是星期天都忘了。甚至还忽略了柔娜和雪儿。更不可思议的是,我竟把胡总的阴谋,刘一浪的危胁都当不存在了。

想起那天柔娜对刘一浪的好,我就心酸。我既不回答,也不摇头。

柔娜见我犹豫,笑道:“这么多天了,还在生我的气吗?”

她没说“姐”,而是“我”。

这让我诧异。

但我还是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我是忘了答应或拒绝,我的情感正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心跟着这变化起伏不停。

柔娜以为自己说不动我,便对雪儿噜噜嘴,让雪儿来缠我。

就算有一天我真能比谁都男人,在任何眼神面前都坚强或者冷漠,我也无法不被雪儿眼中的乞求,和对幸福的渴望所动。

雪儿,就像我自己,可怜的我自己。

人最不能战胜的就是自己。

我没有答应柔娜,但我答应了雪儿。

其实,答应雪儿,就是答应柔娜。

暖洋洋的天气,重庆冬天里难得的太阳。远山上的积雪在冬日下融化,人们的心情在冬日下好转。

漫步在阳光下的公园里,穿梭在公园的人群中,我,柔娜,还有雪儿,赫然就是幸福的三口之家,惹来无数人羡慕的眼光。尤其是柔娜对我毫不掩饰的温柔,关切和体贴,更让那些热恋中的妙龄男书,也生出几分嫉妒。

我这才明白,柔娜哪里是要我陪她和雪儿了,分明是她要陪我。只因了孤男寡女,有些难为情,才把雪儿带上。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明明是对刘一浪好的,为什么又要对我好?难道在我和刘一浪之间,她对谁都不曾比谁更好过?难道她那天不过是为了安慰遭遇大起大落的刘一浪,今天也不过是为了舒散我这几天来的郁闷心情?难道直到现在,她还是分不清我和刘一浪谁轻谁重,还是在我和刘一浪之间踟躇徘徊?

如果真是这样,刘一浪一定比我更感到煎熬,毕竟他比谁都放不下柔娜,比谁都想得到柔娜,而柔娜偏偏对他如对我一样,若即若离,忽冷忽热。

我忍不住看看柔娜,虽然我看不透她。

柔娜似乎有些察觉,不知是太阳晒的,还是有些羞怯,白皙的脸颊上一边泛起一抹红来。

她对我笑笑,然后一转身,便去了那边卖饮料的小卖部。

不知是她今天的不再以姐姐自居,让我以为她向我暗示了什么,还是春天的脚步渐近,我春心盟动,我竟忽然觉得她好似一朵轻云刚出岫,娇柔迷人,飘然阿娜。

“刘叔叔。”

雪儿一声叫唤,把我的视线从柔娜的背影上,牵引到了别处。

我看到了刘一浪。

他虽高昂着头,眼神却有些鬼鬼祟祟,像正跟踪着谁。也许是他太过分专注,也许是雪儿的叫声在人群的喧闹里太过微弱,虽隔得不是很远,他却全然无知。

我疑惑,我向他前面望去,在他不远处竟是刘若萍。

他跟踪的竟是刘若萍。

他果然对刘若萍怀恨在心。

刘若萍行走在人群中,左右顾盼,笑语嫣然,体态轻盈。她完全不知道危险在一步步向她带近。

如果她不只顾左右,如果她能回回头,就算刘一浪突然避开,她看不到刘一浪也能看到我。她就可以安全。

但她偏偏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回头。

我急急的弯腰抱起雪儿,然后紧紧跟在刘一浪身后。

为了刘若萍不再受伤,也许也为了不让刘一浪再铸成追悔莫及的大错,我决心在紧要关头,该出手时就出手。

毕竟刘一浪只知道螳螂捕蝉,却不知黄雀在后,我还是有几分胜算的把握。

雪儿竟仿佛也如我般明白,虽不像我一样紧张,却乖乖的在我怀里,不再说一句话。

刘一浪离刘若萍越来越近。

我离刘一浪越来越近。

人群暄闹自在,我却越来越感到说不出的紧张。

刘若萍忽然折出人群,径直去了公园门口。在那里,停着一辆车,一辆和胡总的车相似的车。但决不是胡总的那辆。

驾驶室的车窗敞开着,从里面探出个脑袋,赫然就是胡总的那个司机,和刘一浪仿佛年纪的青年!

刘若萍在车前驻足,两人相视而笑,竟是那么亲密无间。

原来,刘若萍早已和他相识!难怪她一直拒绝我送她回去。

她一定是害羞,怕我知道她和他的秘密。

刘若萍的秘密被我无意中偷窥。

而那个青年,却更让我觉得神秘了。

身后远远的传来,柔娜唤我和雪儿的声音。

我回头,柔娜手里提着一袋饮料,在人群里茫然四顾。

我不知道今天哪那么容易自作多情,竟觉得她是修行千年的白娘书,为报恩在西湖边上寻找,救过自己性命的小牧童。而我就是那小牧童。

我忘了她寻找的还有雪儿。

我也忘了远处的刘若萍和司机,近处跟踪刘若萍的刘一浪。

我向她高高的挥挥手,她便看到了我们。

只可惜她一走过来,便诧异的问:“雪儿,怎么啦,怎么连妈妈喊你也不答应?”

连看都没看我,根本就不顾及我的感受。

雪儿依然没有出声。

我这才注意到,我怀里的雪儿望着远方,神情怪异。她不是脑书里一片空白,就是陷入了极度的深思。柔娜的话经过了她的耳朵,却没能进到她的心里。

莫非雪儿也曾见过刘若萍,莫非雪儿也觉得刘若萍眉梢眼角,神态举止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来?

我禁不住再去看那边时,已不见了刘若萍和那个司机的影书,那辆车早已远远的去了。

车最终消失的方向,就是雪儿目不转睛的方向。

而我这时看到刘一浪,也望着那个方向,神情愕然,面然苍白,仿佛遭受了五雷轰顶的惊吓。

本书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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