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影,水影……”酣甜的沉睡着,竟又听到了明王的声音,一声声地急唤着她。水影在恍惚中睁开眼,看看身处的所在,竟是乱云渡。雪云石椅酷寒依然,锢锁着黑衣的男子。她茫然地看他,且惊且喜,还有些许不知何故的惶惶。她嗫嚅着,艰难开口,“明,明王?”

他微笑,是冬日阳光的淡淡温暖,对她的注视居高临下。是的,无论怎样,他总是拥有俯视一切的骄傲,这一切里,自然也包括她。他们之间的距离因此而变得微妙,看似近在咫尺,实际天地之隔。

“明王,你已经醒了么?”水影问着,眼帘下意识地低垂,回避他的凝视。慌乱的一瞥间,竟看到了明王右手上郑重平托的闪着银光的圆盘,莹莹亮亮,似是正泛起粼粼的曼妙水波,叠**在她眼里却是悚然的寒意,她不由自主地退却一步,掩口低呼道:“情泪镜!”

“水影,你可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么?”明王对她的恐慌视而不见,也不答她的话,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魔镜。平滑镜面上映出的,是谁的身影,让他这样凝神地注视?

“你说过的话?是什么……”水影敛眉冥想,那段记忆里,他对她说过很多的话,她都记得。可他现在问起的,是哪一句呢?她不解,抬眼望向明王,眼神却是蜻蜓点水的轻忽,一掠而过。她不敢与他对视,那双比夜深,比墨浓的眸子是她永远看不透的,她自觉是欠了他的,却又不知该怎么还,也许是再也还不了的。

她的目光不安地流离着,最后还是落在他的手上。他掌中托着的镜子让她心惊,那泪滴凝成的镜面只要略有晃动,镜里映出的人就会死去,现在,镜里有人么?是谁?她想看,可是她离明王太远了,遥遥的距离一切都是模糊,想走近些,竟挪不动脚步。

“呵,已经忘记了么?”明王喟叹,微锁的眉宇间有些失望,“水影,什么是幻境,什么是真实?”

“幻境,真实?”水影像是正被严厉师长考教的学生,抬手拭去额上沁出的冷汗,低声的呢喃似是自语,“幻境。就是我已经历过,已看透了的事;而真实,就是……”

“真实,就是正在困锁你的幻境。”明王打断她的艰涩解释,接口道:“水影,你看我手上的镜子。它在我手中托着,是情泪镜;但是我若改变它的样子,将它变大,变深,变得浩淼广阔,你看到的,又是什么呢?”

“我看到的……仍是情泪镜。”水影思忖着说出这个答案,却不敢再看那面镜子。

深邃无垠的墨瞳里闪过一丝微笑着的欣然,“水影,记住心的本真,就不会被眼前的表象迷惑;表象可以千变万化,本真却是永恒的唯一。就像这情泪镜,不管变成什么,终归也只是情泪镜。”他顿了一下,慢慢地放下托着镜子的手,轻声道:“你不想再看一眼么?”

莫名的惶恐突如其来,水影不能自抑的颤栗着,吃力地抬起低垂在地的视线,投向明王伸来的手,手上闪着美丽波光的圆镜。

她真的只看了一眼,就被惊恐死死地扼住喉咙,无法呼吸,不能言语,眼前也只剩空白。镜中的影像,正是她最怕会见到的。那是坤灵,他映在镜中,郁郁的神情,远眺的目光。这是水影第二次在这镜里看到他,可是为什么,她的惊恐竟比上次更加强烈,尽管她知道,明王不会做出那可怕的事。

“明王,你,这是什么意思?”水影的身体僵硬了,像是断了引线的木偶,转头都要很用力才行。她看着高高在上的黑衣男子,她永远猜不透他的心意,曾经如此,现在亦然。

“我的意思么?只是想,让你看得清楚一点。”明王的脸上是一派寂静,没有丝毫的恶意浮现,但他的左手已举起,在水影空茫的眼里猛然落下,脆弱的水镜倾刻间分崩离析,镜里的人碎裂开来,化作一粒粒晶亮的光尘,星星点点,如闪烁的荧火,湮散在她周围。

“不……”水影窒息的喉咙里终于发出嘶喊,她向前扑去,想抓住那些飘飞在身边的闪光尘埃……

梦,就这样被挣醒了。水影睁开眼,惶惶地瞪着上方的穹顶,许久,才反应出这不过只是场梦,而枕头早已被满脸的泪水和冷汗浸湿了。虽然知道只是场醒来就好的梦,心里却还是翻涌着无法平息的惊涛骇浪,脑海中一幕幕闪过镜面破裂时,那碎成齑粉的身影。

“坤灵!”她喊着,无人答应,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坤灵不在身边。她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一把拉开门,踉跄着冲了出去,飞奔向天一阁。她一定要亲眼看到他,才能相信这只是个梦而已。

在她狂奔而去的身后,太阳已完全沉下西华山,又是一个夜晚,来临了。

“水影!”正从天一阁里走来的坤灵惊异地站住,看着水影不顾一切的奔来,散乱的发,满面的泪,似是一只被追赶得无路可逃的小兽,仓皇而绝望。怔忡间,她已近在咫尺,他下意识地去扶她,但不知为何,他伸出的手竟软弱地没有挡住她冲来的速度,水影就这样猛地撞在了他的怀里。坤灵似是猝不及防,猛地后退一步,摇晃着,几乎是扶着怀里的人才堪堪稳住身体,苍白的脸上惨然得不见一丝血色,这一下,竟似撞得不轻。

水影仿佛这时才魂魄归体,恍惚地眨了眨眼,看清了面前的人。她只看见他在,他没有死;却没见到他脸色的异样和虚弱。

“坤灵,坤灵……”水影抓紧他,埋头在他怀里,呜咽着,反复念着他的名字,这是她此时唯一能说出的话。她曾和他一起度过了沧海桑田的漫长光阴,这却是第一次表现出,她对他的依恋。

坤灵感到了怀抱的女子剧烈颤抖着,像在秋风里离开了树的叶子,冰冷而惊恐。她的手指**着,用最大的力量抓紧他,似是一放手,就一无所有。

“水影,你冷静点,你这是怎么了?”坤灵惊问,却并没有给她温言和抚慰,他忙不迭地把她从怀里推开,一面挣开她紧握着的手,像是害怕与她这样无间的亲密接触。

水影被完全推开,她止住啜泣,抬头看他,诧异而不信。坤灵扭头,低敛着眼帘,挡住太多不能让她看到的无奈和痛楚。渐渐深浓的夜幕下,他矗立的样子静如孤峭挺拔的山峰,黯然无语,垂下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两弯淡淡的青黛,映在惨白的脸上,竟有种说不出的异样古怪。

“坤灵?”水影看着这个几乎陌生的人,擦去满脸的泪,试探着小声唤他。几乎浸透在这暗夜里的背影微微的颤抖,却仍是低着头,嘴角向上弯起,凝起一丝勉强的笑意,“你方才是做了恶梦,才这么慌张地跑来了?”坤灵淡淡说着,仰头看天,“其实什么事也没有,你又何必担心呢!我们与其站在这里发愣,不如趁着今夜天色晴朗,上天绝峰顶赏月,你说好么?”

“嗯。”水影点头。不管怎样,只要看着他,她就说不出拒绝的话。她默然斟酌着,实在很想问他,怎么知道她是做了恶梦?但脱口而出的,竟是个奇怪的问题,“今晚,还会有流星么?”

“有。”坤灵终于回过头来,深深的凝视让她心慌,“以后每天晚上都会有流星坠落,每一颗,都是同样悲伤的宿命,无可挽回,除非……”

他说着,语声渐低,最后只见他的唇在微微翕动,而没有声音。

上峰的路只有一条,是仅容一人独行的狭窄小径,盘绕蜿蜒,通向天绝峰顶。月光朦朦地笼着小径,照着两个前后缀行的渺渺身影。

水影默默地走着,眼睛却紧盯着在她前面的背影。坤灵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陌生而古怪?到底是什么笼罩在他身上,让她感觉如此遥不可及。她看着他,脸上忽然发热,想起了方才扑进他怀里的情形。当时的情不自禁,现在想起来却是羞忮地抬不起头。

“可是,不对啊!”一个疑团闪电般划过心底,击碎了水影甜蜜的羞涩,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有些颤抖的手缓缓摸向腰间的剑。自从回到昆山,流火一直都不平静,不管她是醒着还是入梦,都能感到它在鞘里低低的长吟。莫非,是因为……

水影再次看着坤灵的背影,眼神里却没有了温柔,取而代之的是剑锋的寒锐。他的背影看去飘忽游离,似乎随时都会随风而散。方才,尽管依在他怀里,尽管紧紧地抓着他,可是,她的感觉是空的,像在毫无把握的空。然后,他就慌张地推开了她,为什么,他为什么不敢和她靠近?

她的目光缓缓滑下,落在他的腰间,不见了金墨为鞘的长剑。她忽然开口道:“坤灵,你的剑呢?”

“剑?”他没有回头,有些伤感地笑了笑,“我已经很久不佩剑了,整日在天一阁修书,佩着剑也是无用。”

“哦。”水影低声应着,继续走在他的身后。在一个转弯处,她蓦然止步,冷冷地低唤一声,“坤灵!”

坤灵回头,“怎么……”话未说完,也来不及说完,剑芒擦出的冷凛气流已逼住了他的语声,而隐在剑锋后的眼睛是同样的寒冷锐利。

路原本就窄,转弯处更是连回身都难。一边是万仞深谷,一边是峰峦绝壁。水影的剑已迫在眉睫,而他的手中是空的,他既无法挡,也无路退。

看到他已被逼入绝境,水影的嘴角掠过笑意,若是早想到用剑来试,也不用七上八下的猜疑。

剑锋划过衣袂的瞬间,坤灵的手轻轻一撑崖壁,身体笔直地拔起,似一缕淡青色的孤烟,直上云霄的高渺飘然。水影的剑落了空,唇角的笑却更浓。她足尖轻点,身形也顺势而起,剑锋一转,如影随形的逼向坤灵,直刺他的左肩。

坤灵尚在空中,浑不着力,只能侧身沉肩,堪堪避开。水影轻喝一声,手腕向外用力,金红的流光直向坤灵颈中划去。坤灵眼里闪过微微的怒意,他抬手,擒住了水影的右臂。水影只觉腕上剧震,再无握剑的力气,不由自主的松手,流火径直地向崖下坠去。

“啊,流火……”眼看着心爱的剑坠下,水影不禁失声惊呼。这天绝峰的峡谷深不可测,相传谷底还封印着千万年来,与天界为敌的妖类的厉气,因此是被严禁踏入的禁地。流火要是掉下去,就再也拿不回来了。

她急得几乎哭出来,握在腕上的手却突然收回,坤灵的青衫在眼前一闪而过,隐入谷下月光也照不透的黑暗。水影还不及喊出来,却听得坤灵清越的朗喝:“接着。”随着喝声,明丽的光芒腾起,流火飞旋着,不偏不倚地直插她腰间的剑鞘。“咯嚓”一声轻响,剑芒尽敛鞘中。水影一愣,再抬头时,坤灵已施施然站在身边。

“啊……”水影张着嘴,呆呆地看着他。他的脸上还有未散的怒意,哼了一声,冷冷道:“你玩够了没有?”

“玩……”水影这才回过神来,惊魂甫定地争辩,“我没有玩。我只是想试试你!除了你,在方才那样的绝境,只怕也没有人躲得过我这三剑。”

“大话。”坤灵冷笑,也不理她,自顾自地上峰去了。水影有些心虚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许久,坤灵也不说话,她终于忍不住,嗫嚅道:“你生气了么?我明知我的剑是伤不了你的。”

“可是你怀疑我!”坤灵霍然回身,逼视着她的眼睛,“你是怀疑我不是我,才会拔剑来试的,对不对?”

这拗口的话他说的很是流利,却逼得水影哑口无言。坤灵的眼里渐渐泛起浓重如夜雾的伤感,他叹息着垂下眼帘,喑哑地低语一声,“如果我不是我,我又是谁呢?”

“是我错了,我不该疑心你,对不起。”水影不懂他的话,但她知道她是伤了他的,她懊悔着自己的莽撞,紧走几步,追上继续前行的他,“坤灵,你知道么,我在尘世飘零的十年里,没有一天是有安全感的,真的就像惊弓之鸟一样,得提防着一切。我是不该怀疑你,可是你真的变了很多,变得几乎让我觉得陌生,我才想到用这个法子来试你的。坤灵,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

“我变成什么样了?我到底哪里变了?你说清楚好不好!”坤灵一直沉默着,直到上了顶峰,他才头也不回地抛出一句话。

“我,我说不出,可我能感觉到。”水影不顾他还在生气,固执地要说出心里的话,“坤灵,我觉得现在的你很虚幻,不像是真实存在着的。比如现在,你虽然就在我身边,可我却感觉与你隔着天遥地远的距离。”

坤灵轻轻闪身,似是无意的避开了水影向他伸来的手,他默然矗立,一如既往的平静安祥,可是水影看到了他双肩的颤栗。她无言,等着他开口说话。

“水影,你说得很对,我是变了。但是我现在不能告诉你原因,请你相信我,最起码相信我还是坤灵,可以么?”他沉吟着,郑重地说出这句话,回望她的眼睛沉如暗夜。

水影蓦地心酸,走上来和他并肩,婉转央求,“刚才是我的错,你不要再生气了。你从前不是总说,不屑于和我计较的嘛。”

坤灵凝重的脸色终于被笑容暖化,他看着身边可怜兮兮的人儿,既是疼惜又是无奈,“我现在还是一样,不屑于和你计较。不过你的剑法真的精进了很多,下次再想试我,最好先打个招呼。”

水影赧然一笑,“不管我的剑法如何精进,总是比不过你的,这是我命里的定数。”她转眸,瞥向他空空的腰间,眼里掠过忧丝,“坤灵,你怎么可以放下剑呢?你的剑法那么好,天界不会永远把你埋没在天一阁修书的;而且,紫萝剑里有你母亲的灵魂啊,你这样弃剑不用,她会不安的。再说,我们这些人,就是为剑而生,为剑修行,注定和剑结了终生的缘,你就这样放下,未免把剑看得太轻了罢!”

她絮絮地说着,偷瞟着坤灵的脸色,他一副无谓的表情,看不出喜怒。直到她那振振有理的话告一段落,他才淡淡问了句:“你说完了没?”

“说,说完了。”

“既然你说完了,那就轮到我说了。我只说一句,不是我把剑看得太轻,而是你把剑看得太重。”

简单的一句话,却重重地撞在水影的痛处。她下意识地握住剑,用力再用力地握紧,那就是她的痛处。从决定要它的那天起,她付出了多少代价,不仅是她的,还有坤灵的。十年的颠沛流离,生死挣扎,都是为了最初握剑的执固。她一次次地告诉自己“不悔”,可是真的不悔么,还是明知悔也无益,只有这样的自欺呢?坤灵一针见血的道破,是她把剑看得太重了,重得几乎超过一切。而他这样说,是为自己辩驳,还是对她的责备?

“水影,没有谁可以永远拥有什么,迟早都得放下。这中间只是早和晚的时间差距,而结局是一样的,殊途同归。或许你现在还不明白,但当你有一天放下流火的时候,就会懂了!”

他淡淡地低声说着,似乎只是自语。而天际划过的明亮光芒却让他眉间一凛,他的手指向远方擦亮夜幕的白色轨迹,“看,第二颗流星落下了。”

望见流星的刹那,水影又感到了那种寒意,像被一支玄冰之箭射中,贯穿骨髓的可怕的冷。虽然转瞬而逝,但是身体却似被这寒气抽去了一部分,说不出的疲倦。

坤灵扶住了她,他的手也是冰冷的,但水影却不觉得。她依着他向峰下看去,未满的月像缺了一角的玉盘,清辉盈盈,投在峰下,竟然又映出一轮月色,且是水光潋滟,细致的彀纹层层散开,月晕也不断扩大,弥散成迷醉心弦的异样美丽。水影仔细看去,不禁惊呼道:“咦,这天绝峰下,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一片湖?”

她指着下面那浩淼的水面,惊异不已,“这片湖,我怎么不记得呢?”

“你呀,要是再过几年,只怕连昆山都不记得了。这是天目湖啊,忘记了么?”坤灵拍拍她的肩,解释着,笑语间却似有些勉强。水影没有在意,她只顾着盈在峰下的美丽湖泊。那样广阔的水面,一时溢起叠**的粼光,似是被风吹皱的银色绫罗;一时又平滑如镜,照出天幕中的月影,奇妙的变化着,美得有些诡异。水影出神地看着,忽然觉得在哪里见到过这片湖,坤灵说这是天目湖,好像是罢。她恍惚地想。

“水影,我们该下去了,天就要亮了。”坤灵的催促将她唤醒。她魂不守舍地跟他走下盘旋小径,一路上眼里心里都只有那片明艳湖泊的倒影。是在哪里见过呢?她努力的在记忆搜索着,却只是徒劳。

下了峰,天边的云朵已染上了轻淡的红色,那是被朝霞沁上的明丽,破晓时分将至了。坤灵仍然没有陪她看日出,而是直奔天一阁。水影独自守候了第一缕阳光的升起,然后慢慢踱回她的碧烟阁。

疲倦沉沉地压上来,她倒在**昏昏欲睡。但流火仍然在鞘中低声长吟,水影拔剑,锋芒明亮得刺眼,不似遇到敌情时的晦暗无光。昨夜试探坤灵时,剑光也没有变色。而剑锋却在不停地颤动鸣响,声声低吟像是无奈的叹息。水影收剑归鞘,轻笑道:“流火,你在紧张什么,莫非你和我一样,也成了惊弓之鸟?”

梦境里,又见明王。依然是乱云渡,宽广的大殿,雪云石椅上禁锢的不朽生命。唯一的不同,就是他的手上没有情泪镜。

水影离他远远的站着,很想质问他为何要用情泪镜来吓她。可是明王的面容郁郁哀伤,让她无法开口质问。而且,她也不信明王只是造个恶梦来吓她,那种低俗无聊的恶作剧岂是他的所为,那个惊悚的梦一定意味着什么,她总会知道的。

在这个梦里,明王不说话,也没有动作,他只是望着她。深切的哀伤让她心惊,这是第一次,她在明王脸上看不到骄傲,是什么,竟能让他放下骄傲,让她冷凛的眼里溢满软弱的哀伤。这就像坤灵放下了剑一样让她惊讶。莫非真如坤灵所言,人总会放下自己固守的东西。与坤灵,是他的剑;而对于明王,则是他的骄傲。但,这是为了什么呢?他忧伤的眼睛,为什么只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