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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叮叮就职的雅趣文化创意有限公司位于城西一家很旧的写字楼,公司规模很小,陈设简陋,她具体的身份是设计部一组的成员,主攻婴幼儿产品的设计,每天的工作内容就是源源不断地做三维模型,通过设计部经理的审核后才能将三维的形象转化为二维的想象绘制在图纸上。

起初,郑叮叮是抱着**,热忱的态度来公司的,但做的时间久了,发现所谓的设计师名不副实,她没有太多展示自己才华的空间,每每她有新颖,另类的创意注入产品设计中,都会被设计部经理客气地驳回,最后郑叮叮明白了,他们需要的是中规中矩,跟风市场热门,甚至是模仿国外畅销产品的设计,而不是带有她郑叮叮名字的产品。

毕竟,郑叮叮在玩具市场只是个“无名氏”,她设计的东西,谁会买账?在她成为达人之前,只能严格依照市场调研的数据来设计自己的产品,不能有其他“非分”的念头。

单调乏味,重复度高的工作逐渐消磨了郑叮叮最初的热情。

此刻,临近下班时间,郑叮叮依旧对着电脑,漫不经心地修改模型,而坐在她对面的同事徐韵拿一一掏出粉饼,眉笔,唇彩和镜子,细致地描绘自己。

会计部的张姐推门进来,催徐韵交这个月的票据,徐韵拉开抽屉,将用牛皮筋捆好的一叠票据递给张姐。

张姐接过票据,打量了一下徐韵,突然微笑地说:“打扮得这么漂亮,要去约会?”

徐韵点了点头:“朋友帮我介绍了个对象,定了今晚七点在伊丽莎白吃饭。”

张姐顿时来了精神,拉开徐韵身边的椅子,坐下后问得很直接:“伊丽莎白消费可不低哦,怎么,对方条件蛮不错的?”

徐韵笑得很矜持:“嗯。”

“他是做什么的?”

“他啊,朋友介绍说他在医院工作,还是个教授。”

对面的郑叮叮一怔,竖起了耳朵。

“教授?那他年纪不小了吧?”

“还不到三十岁。”

“真的假的?不到三十岁的男教授,这很稀罕啊。”张姐表现出浓浓的兴致,“难怪你今天打扮得怎么漂亮,原来是要去见优质的教授啊,来来来,我支你几招……”

郑叮叮的脑海里浮现出宁为谨的模样,不知为什么,几乎不用确认,她就认定徐韵的相亲对象是宁为谨。不到三十岁的教授,h市没几个,不到三十岁,热衷相亲的教授,符合这个要求的只有宁为谨了。

她第一次感觉世界很小。

果不其然,隔天午休的时候,张姐到设计部门找徐韵,问她昨天的相亲饭吃的怎么样。

徐韵浅浅地抿着咖啡,笑得很甜:“他人真的很不错,长得很帅,个子高,气质非常好,就是话少了点,整整两个小时,基本上都是我在说话,他安静地听我说。”

“后来呢?”

徐韵放下咖啡杯,笑意更浓:“后来他很绅士地送我回家,互换了手机号码,我主动请他周末看电影,他没有拒绝。”

张姐惊喜:“你主动的?”

徐韵点头:“对,难得遇到一个优质的男人,我不想错过。”

“对了,他是内科医生还是外科医生?”

“他是外科。”徐韵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胸,“帮女人的胸部做手术。”

“乳腺科?”张姐惊讶。

“嗯,是啊。”

“巧了,我嫂子这段时间总觉得胸口闷闷的,洗澡的时候摸到胸部有颗小东西,不知道是不是瘤,她紧张得要命,正打算去医院做检查呢,能不能找他看啊?”张姐问。

徐韵笑得尴尬:“我们也就见了一次面,吃了一顿饭而已,在这个时候我开口说这个事情不太合适。”

……

张姐和徐韵在聊细节的同时,假寐的郑叮叮就偷听她们的对谈,听着听着,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只要想到宁教授那样的男人,一本正经地坐在西餐桌后和女人谈风花雪月的画面,她莫名地觉得很有意思。

等张姐走了,徐韵取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桌子,不由地嘟囔:“八卦的老女人,真烦。”

周五是宁为谨的门诊时间,郑叮叮请了半天的假去医院做复查,顺便将借来的伞还给宁为谨。

宁为谨手持一个小电筒对准郑叮叮左胸边缘那道一厘米的疤痕,认真,专业地研究。

“按时用药了?”他问。

“嗯。”郑叮叮点头。

“伤疤没有扩展,不过表面有收缩,突起和色素沉着的现象。”宁为谨关了灯,看了一眼郑叮叮,“你再去皮肤科复查一下。”

“好的。”

宁为谨摘下手套,转过身,郑叮叮一边扣衣服一边说:“对了……”

宁为谨转过身,声音干净利落:“还有什么问题?”

郑叮叮的胸衣还没完全扣好,宁为谨的目光就直直地撞上她小腹到胸口这片白皙的风情,她一愣,赶紧拉下衣服,补充完整:“没什么,我只是提醒自己,别忘了还你的伞。”

宁为谨垂下眼眸,“嗯”了一声。

郑叮叮跟着宁为谨出去的时候,小付和小陈正在小声地讨论一个学术问题,谁也没发现郑叮叮脸上的尴尬。

宁为谨坐下后,写完病历本,递还给郑叮叮,郑叮叮接过放回包里,顺便将和包放在一起的长柄伞递给宁为谨。

为表示尊重,郑叮叮在宁为谨的长伞外套上了公司发的伞套。

“谢谢。”郑叮叮小声说。

宁为谨接过伞的同时,目光短暂地停留在伞套上印着的几个字“雅趣文化创意有限公司”,随即又看了一眼郑叮叮,似乎在问,这是什么鬼玩意。

“这是我们公司发的伞套。”郑叮叮微笑,“今天户外空气差,尘螨多,我怕弄脏你的伞。”

“谢谢。”宁为谨说。

虽然是谢谢,但语气完全没有谢意。

走出乳腺科,郑叮叮又去皮肤科检复查,排队等候的时候听到走廊服务台的两个小护士在八卦。

“对了,你听说没有,宁教授这次相亲好像……成了。”

“真的假的?”

“昨天中午在食堂,美妮她们亲耳听到的,肿瘤科的方主任问起宁教授周三那天相亲情况怎么样,宁教授破天荒地说还可以,不排斥继续见面,加深彼此的了解。”

“天,那舒医生知道了吗?她要是知道岂不是紧张得便秘了?”

“我打赌她知道了,这全院的女同胞都盯着宁教授的终身大事呢,一点风吹草动大家就口耳相传了,上至副院长,下至扫厕所的大嫂,谁会不知道?”

“说实在,我还是震惊,以宁教授这么挑剔的性格,这次怎么成了?对方是什么人物啊?”

“好像是个设计师……对了,设计玩具的,美妮亲耳听见宁教授对方主任说,这个职业挺有意思的,他有点兴致。”

郑叮叮正在喝水,闻到此言,一口水噎在喉咙里。

周一的午休时间,张姐又热心地过来询问徐韵和宁教授周六的电影看得愉快否。

徐韵一边整理文件,一边敷衍地笑了笑:“我们没去看电影。”

“不是约好了吗?”张姐疑惑,“怎么没去成呢?”

“周五晚上,他发给我一条奇怪的短信,问我的公司全名,我回复了。”徐韵说着顿了顿,“然后他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硬邦邦地说我和他不合适,没有必要再见面。”

“不会吧?之前不是聊得好好的吗?难道他不喜欢你的职业?”

“不是,他早就知道我是设计玩具的,只是我没和他详细说公司具体的名字。”徐韵说着眼睛微红,声音很是不甘,“我收到短信的当下就懵了,立刻打电话给他,他在电话里态度很冷漠,只是说他认真地考虑了两天,觉得我和他不合适,没必要继续浪费时间……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他的态度突然就变了?难道是嫌弃我的公司名不见经传,没有多大前途,配不上他?”

“诶,算了算了,这样莫名其妙,将女人耍得团团转的男人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张姐安慰徐韵,压低声音,“再说了,他的职业也不好,整天给女病人看胸部,没个正经的,以后一定会出事的。”

……

一边午睡,一边听她们说话的郑叮叮也觉得不可思议,宁教授的态度怎么变得这么快?

晚上,郑叮叮上q的时候,宁为璇又主动找她聊天。

璇璇不是旋旋:对了,亲,我真的好奇你的正职是什么?

郑叮叮迟疑了一会,回复:我是设计玩具的。

璇璇不是旋旋:真的啊?难怪你店铺里卖的东西那么童趣,那个,玩具设计师的薪水高吗?

流水叮叮:我入行时间短,在小公司做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所以薪水不高。

璇璇不是旋旋:哦,是这样,那冒昧问一下,你在哪里高就?

郑叮叮想了想,直接说了。

屏幕那头的宁为璇得到答案后,转身朝坐在躺在沙发上看书的宁为谨说:“她是个玩具设计师,在城西的雅趣工作。”

宁为谨淡定地翻了一页书,眼皮都没抬一下。

“对了,你干嘛自己不问,要我去试探?”宁为璇忙着敲键盘,一脸焦躁。

“我没有让你问,是你自己多事。”宁为谨合上书,起身径直上楼,正趴在楼梯口打盹的“小蜜”睁开眼睛,喵了一声,贴过来,缠住宁为谨的大腿。

宁为谨低头冷眼对着缠人“小蜜”,随意抬了抬另一条腿,无情地踩了踩“小蜜”的尾巴,“小蜜”有点疼,委屈地松开了爪子,宁为谨头也不回地上去。

宁为璇嘟囔:“明明就想要到不行,还要装出风光月霁的模样。”

就在刚才,宁为璇闲逛郑叮叮的“萌萌哒”店铺时,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这个叮叮正职是做什么的?怎么她的东西都那么有意思呢,她到底是做什么的呢,做什么的呢?……”

冷不丁耳畔传来一道平常的声音—

“真的想知道你去问问不就行了?”

宁为璇转头,看见宁为谨一副“任尔东西南风,我自岿然不动”继续看书的姿态,突然领悟到了他真正的想法,立刻开q去问郑叮叮,还问得很详细,等到结束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道:为什么连追女孩子,你都可以有人代劳,自己只需要高高在上的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