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拂衣获得了夏礼的一天独属权, 趁着青萍剑还没回来,他拉着夏礼离开住宿院落,往半山坊市去。

昆仑山小云顶的半山坊市每年只在论剑的时候开放, 摆摊售卖的东西也大多与剑相关。尽管论剑还没开始, 这里的坊市已经很热闹了。剑修、非剑修挤在一起,商贩或专职的或兼职的高声吆喝着推荐自己的货,很多修士并没有真正需要购买的东西, 但在那个环境下, 顺手买上一点七零八碎的小东西也属正常。

就像陈拂衣, 给夏礼用的东西在这坊市上不是有价无市, 就是贵到普通修士遥不可及,他带着夏礼来坊市,不过是昨天偶然看见了元亓真人指导陆三斤, 陆三斤换了个柄新的佩剑,轮廓与夏礼极为相似。

陈拂衣进而想到了陆三斤送予夏礼的剑穗, 那盒子他一直放在家里的桌子上,夏礼随口问了一句倒是没去看过,后来家里被六个剑灵拆迁了, 李庭生找了施工队重新装修, 那个盒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虽然夏礼压根没在意过那条剑穗,但陈拂衣的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戾仙剑浑身上下都应该由他来装扮。

剑修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一个群体。

陈拂衣带着夏礼一个摊位一个摊位慢慢逛着, 他出门时, 夏礼为了安慰“可怜兮兮”的剑修,自告奋勇要给他束发, 束了一盏茶时间头发扯下来几根, 愣是没束上去, 最后没法, 只得梳顺了用发带一把扎了起来,额前还遗漏了少许发丝。

为了配合夏礼挑选的紫色发带,陈拂衣法衣颜色也是一席黛紫,外罩白色薄纱,仙鹤暗纹在光线下明灭隐现,薄纱柔软飘逸,将惯有的冷漠疏离冲淡了些许,变得有些柔和起来。

剑修拿起一枚火灵珠作为主珠的剑穗,火红通透的颜色与剑灵今日的衣着极为相配。红衣绣金丝,多宝璎珞带,高束的半马尾甩动间张扬肆意。陈拂衣看着他精心打扮的夏礼,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踏实感。

这是他的剑啊。

摆摊的妖怪是个火灵精,家在某个火山口,靠做点卖火灵珠的小生意糊口,他这次带来的这批火灵珠里就属陈拂衣手上拿的那个成色最好。常年在各个坊市转悠的火灵精瞄一眼陈拂衣和夏礼的法衣就知道这两位主不差钱,一通舌灿莲花的介绍后,夏礼道:“你不觉得,这个东西做剑穗有点大吗?你不怕挥剑的时候这珠子打到自己?”

那可是足有成年□□头大小的火灵石!

这些卖剑穗的怎么想的啊?

摆摊的妖精:“......”

陈拂衣还是买下了这颗火灵石,在摆摊妖精的“老板真是爽快人、有眼光。”彩虹屁下,将火灵石收进了乾坤袋。

“可以摆着看,火灵珠和夜明珠的光不一样。”

陈拂衣琢磨着回头收几颗大小成色差不多的水灵珠、木灵珠什么的,在夏礼常待的位置上摆个一圈,凡人的网吧也是这样发着光,他可以给小剑灵在家里也搭一个。

夏礼对剑穗没什么兴趣,但坊市里多的是剑修带着剑,这些剑中有零星形成了剑灵,还有不少虽然没形成剑灵,但也通了灵性,就像剑修比剑一样,剑类之间也会对比剑修。

夏礼作为剑灵本身就傲立在剑圈的顶层,他带着的陈拂衣又直接站在了所有剑修的顶层,对剑来说,这就是牌面。

他最新的战绩已经从蟠龙山斩魔胎,旮旯山灭邪骨荭刑更新成了拨云山那次画地为圈困杀吞天,今年没有哪把剑比他战绩更显赫的了。

夏礼走在剑中间,有些认出他的剑发出轻鸣声,按人类的说法就像是迷弟迷妹见到了偶像。剑一动,剑修必然察觉,于是没有认出陈拂衣的剑修也通过自家的剑知道了陈长老在和夏礼逛坊市。

修真界的消息,就是没有灵镜,传起来也不比凡人互联网慢多少。这个临时坊市涌进来越来越多的修士,都是为了来一堵陈拂衣和夏礼的风采。

九黎鼓的人形是个小萝莉模样,因为小小一只,走在拥挤的人群里又一次被个毛毛躁躁的妖怪踩了一脚。

九黎鼓气呼呼的一跺脚,张嘴就想喊,侧面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姜黎拎起九黎鼓,把她扔给人高马大的阿笃,“小鼓别嚎。”

九黎鼓瘪瘪嘴:“都是什么没见识的修士妖怪,没见过剑啊,他们有什么好看的,要这么疯了一样挤来挤去看热闹。”

姜黎勾唇玩味地笑了下,同姬轩辕意有所指地道:“我说我那个兄弟姜徊怎么想到约我们来逛街,我兄弟比你还上心哦?”

姬轩辕叹了口气,“劝他早点断了念想。”不然真的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姜黎回头,“嗯?”姜徊人呢?

姬轩辕也发现姜徊不见了,不过他已经和轩辕氏九黎氏都交代过夏礼的事情了,料想姜徊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就没多管,倒是轩辕剑夏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姬轩辕轻声道:“你去吧。”

夏姬点点头,旋身变作金色长剑,剑光一闪消失在密集的人群中。

姜徊一直跟在夏礼和陈拂衣背后,剑尊是谁他还是大致知道一些的,可他仍旧想不明白,夏礼怎么就一下成了剑尊的剑。

他还记得那小剑灵浑身歃血的模样,他有张精致张扬的漂亮脸蛋,眉眼间染上血痕后更添几分靡丽,美得惊心动魄。

从此,伴随着当胸一剑的痛楚,姜徊也忘不了那把锋芒毕露的凶剑。

他是凶戾的,冰冷又骄傲,将对手踩在脚下,穿透咽喉的时候带着高高在上的不屑,锋芒锐利,剑意凛然。

姜徊内心不止一次阴暗地为姬轩辕掌控不了夏礼而窃喜,可现在,他任由陈拂衣牵在手中,拿着各种廉价又常见的剑穗往他身上比划,没有不耐,没有烦躁,好像一只允许你抚摸的骄傲小狼。

姜徊扯扯嘴角,胸口的剑伤好像又痛了起来。

玛德,真的好痛啊。

他掉头,像败犬一样落魄退场。

陈拂衣敛眸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紫芒,他随口说了一句“都包起来。”惹得夏礼频频看他。

“怎么了?”陈拂衣问。

夏礼看着摊子上各式各样的剑穗们,除了男修用的,还有好多女修喜欢的粉嫩配色,“你,喜欢这个?”

剑灵拎起一个绣球状的小剑穗,上头挂着的铃铛发出“叮铃铃”的脆响。

“我不挂啊。”他事先声明道。

“不是给你的。”陈拂衣反应很快,“给剑宗弟子的打包的。”

夏礼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绣球剑穗:“你确定他们会喜欢?”

陈拂衣:“会。”

“你们剑宗弟子,口味还挺广泛的。”夏礼想,剑修的爱好是自由的,不能只看他们挑剑穗的目光,对,剑穗只是身外物,这不重要。

莫名其妙被安排了剑穗的剑修弟子们此时还在奋力练剑。

坊市越靠近中心的地方,摆摊的租金越是贵,售卖的东西也就越新奇贵重,夏礼忽然间瞥到了一个剑匣,玄色为底,伴有暗金色纹饰,他想到了现在还在绕昆仑山做圆周运动的青萍剑,不少人都在讨论有个不知名剑灵看封神话本疯魔了,正围着昆仑山发疯呢。青萍剑风评被害,算了,买点东西安慰安慰他吧。

夏礼于是指着那剑匣道:“青萍心心念念的剑匣,主要看你愿不愿意背。”

陈拂衣相当无情地凉凉道:“不管他。”

夏礼拿胳膊捅了他一下,“你听到周围在讨论疯魔剑灵了吗?还是哄一下吧,不然今晚谁也别想睡了。”

青萍剑确实闹腾,陈拂衣没怎么细就把夏礼指着的剑匣买了下来,然后才发现这剑匣是五个剑位的,刚好把通天的五把剑全装进去。

不错,今天就可以用上。

卖剑匣的是一名铸剑师,名叫桑虞,如今是合体期境界。作为一个独立的铸剑师,他在修真界小有名气。

桑虞见陈拂衣买下剑匣,又想起前段时间灵镜上盛传陈拂衣拥有多个剑灵的消息,虽然现在只看到了夏礼一个跟在陈拂衣身边,但他要是没有其他剑,买剑匣做什么呢?

桑虞打包好剑匣后,没有急着递出去,反而道:“陈长老,在下铸有一剑,名曰鸩雀,此剑已生剑灵,不知陈长老有没有兴趣看看?”一名铸剑师最想要的是什么?那肯定是自己铸出的宝剑被著名剑修所持有,鸩雀是他的得意之作,若能被陈拂衣持有,桑虞光是想想就觉得兴奋。

夏礼在旁边耳朵一动。什么意思?当着他的面,给他的剑修找别的剑?他眯起眼,剑气隐隐外泄。

桑虞立即掐了个法诀将自己的摊位防护起来。

同一时间,从高处落下一道金色剑光,气势汹汹地劈在桑虞的摊位前。

“他有剑,你没有眼睛看吗?”红衣美人站到夏礼面前,话虽是对着桑虞说的,手却抢过陈拂衣牵着夏礼的手,将他拉到了稍稍远离陈拂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