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利的剑锋贯穿鬼物的身躯, 冰冷的触感里充斥着腐朽的怨气和杀意。不过于夏礼而言,尚不及他本身万分之一的凶戾。

陈拂衣旋身, 灵力注入夏礼躯干,凶剑的凶性立时被激发出来。在恒久寂静的黑暗里,夏礼的凶戾之气如有实质,饶是十八层地狱的恶鬼,也被激地鬼叫连连。

“大王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小的。”

“对对, 小的知错,小的再也不敢越狱了。”

“大王求您快收了神通吧。小的不仅不敢越狱,哪怕是脑子里有这个想法都得把脑子挖出来!”

一个厉鬼抓出自己的脑浆试图碰到陈拂衣面前。

陈拂衣猛地收回手中长剑, 双指并拢拂过剑身,好似在检查肮脏的鬼脑子有没有蹭到夏礼。

夏礼惊呆了。

[现在的鬼都那么怂?]

陈拂衣顿了顿道:“有骨气的,上一次都死了吧。”

对手都给他打的毫无斗志, 跪地求饶了, 夏礼兴意阑珊地化作人形:“快乐时间就这么结束了。”

陈拂衣也没办法, 鬼不配合挨打, 他就是能逼着鬼配合,夏礼也玩不尽兴,便对夏礼道:“下次带你去十万大山。”

地动山摇的动静忽然间停止,外面的鬼差们又摸不着头脑了。

“停了, 好像停了。”

“废话,那么明显,就是停了。”

黑无常“咦”了一声, 向阎罗王汇更新了汇报。

【小黑:最深关押点异动停止, 申请进入探查。】

【阎罗王:速探。】

【小白:能量探测器爆红, 判定内部目标极度危险,申请支援!】

【小黑:申请空中支援及火力压制!】

【阎罗王:送你们去国外交流不是让你们去看美丽国电影的,动不动呼叫支援是什么坏习惯?你们都已经死过一次了,难道还能再死一遍?速去探查。】

【小黑/小白:得令。】

嘴上说着得令,黑白无常对视一眼,还是先取出了更高级的防护法衣背心穿在身上,这种特质的防护法衣背心是仿照防弹背心设计的针对灵体的保护法衣,基本都是一次性用品,能抵挡一定程度的针对魂魄的攻击。

“小黑。”

“小白。”

“如果能活着回来。”

黑白无常深情对视的时候,周围的鬼差们嘘声四起,“黑白无常大人,这种flag不要随便乱立啊。”“你们这样才容易回不来吧。”“都已经死过一次的鬼了,不要再秀了好吧。”

黑白无常深吸一口气——只是模仿这么一个动作,鬼是不用呼吸的——踏着毅然决然的步伐跨进了前方的地狱中。

众鬼差紧紧盯着黑白无常消失的地方,不料黑白无常的身影刚消失又立即出现,而且是倒退着出来的。

众鬼凝神看去。

两个青年模样的家伙正从容不迫地顺着退后的黑白无常向外走出。

“现代人类?”有个鬼差根据陈拂衣和夏礼的衣着推测道。

“怎么可能。”另一个鬼差立刻反驳,“现代人类怎么可能打的过十八层地狱的厉鬼。”

黑无常警惕地看着夏礼和陈拂衣:“请两位报上姓名和进入地府的动机,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白无常眨了眨眼,脸上逐渐浮现“我没看错过吧”的错愕。

黑无常继续盘问:“你们可以保持沉默,但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白无常使劲拉扯黑无常的袖子,试图让搭档停止说话。

夏礼虽然人类常识不算多,但不巧的是,他不多的这点人类常识几乎都点在了游戏娱乐和网上冲浪。黑无常说的这两句话,他都有听过。

当下,夏礼就不客气地笑出声来并转头对专注看着他的陈拂衣道:“地府的黑无常这样真的没事吗?他不会是港城警匪片中毒死的吧?”

陈拂衣摇摇头表示不知,他依稀记得上一次来的时候,黑白无常还是挺正常的。这才多少年,怎么变成这样呢。

黑无常听见夏礼的话,正要反驳,白无常猛地捂住了他的嘴,“闭嘴小黑,没认出来这是谁吗?”

黑无常:“入侵地府者,当伏诛。”

白无常:“是陈拂衣啊。另一个肯定就是夏礼了。”

黑无常满脸都是不相信,“怎么可能?陈拂衣我还能不认识?那道骨仙风的身姿,那宛如昆仑白雪的气质,那种一脸平静杀穿你全家的冷漠,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会对另一个人露出温柔眼神的家伙。”

“噗。”夏礼实在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昆仑白雪,道骨仙风,哦,还有平静的冷漠,你在鬼的眼里居然是这种形象嘛?哈哈哈哈哈。”

白无常用手扶额,他的搭档或许应该换个脑子。他一把揪住黑无常的衣领,指着夏礼道:“对,你说的没错,但你仔细看看,这是一个剑灵啊!是剑!陈拂衣他是个剑修,剑修对自己的剑再温柔都踏马是无比正常的事情啊!”

黑无常上上下下扫了一遍夏礼,“卧槽,还真是。我眼拙了。”

说罢,黑无常抖了抖衣袖,和白无常一起躬身长作揖:“地府黑无常/白无常,携十八层地狱众鬼差见过陈长老。”

两鬼身后,一种鬼差跟着齐齐作揖。

夏礼下意识往边上挪步给陈拂衣腾出位置,却被陈拂衣一把按住了肩膀,陈拂衣淡淡应了一声,想了想还是拿出了后土制造的信物,“先前询问元君地府安否,元君曰安。不想路过十八层地狱却听得厉鬼商议冲击鬼门,故出手教训一二。”

陈拂衣不善于撒谎编故事,所以这段故事里要抓漏洞随随便便就能抓到,比如你为什么要路过地府,你为什么要找后土娘娘问地府安不安,你为什么揍鬼之前不直接找鬼差?你到底是来地府干什么的?

诸多问题都淹没在了后土制造的信物背后。

别说其他鬼差了,黑白无常也不够级别直接对话后土娘娘,见信物如至幽都,还有啥好问的?好好好,是是是,就得了呗。

陈拂衣轻揽了一把夏礼,从容淡定地款步离开。

黑白无常和一众鬼差又“恭送陈长老。”

只有夏礼知道,陈拂衣现在处于一个比较僵硬的状态,揽着他的手臂肌肉紧绷,就连脚下的步子跨得都比平时状态要大。

等他们走到离黑白无常和鬼差们稍远些的地方,陈拂衣瞬移变换了位置。

夏礼挥手拍了拍陈拂衣揽着他的手臂,“没事,不用紧张。大不了我们一起进管理中心的局子。听说那边也不过就是在十丈幽冥开辟了一个小空间,我们俩一起不会无聊的。”

陈拂衣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熟悉的剑的冰凉感,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不是担心那个。”

夏礼歪了一下头,仿佛不明白既然不担心被管理中心抓,那他在紧张什么?

陈拂衣翻转了一下手腕,顺势握住了夏礼拍他的手,拇指摩挲过夏礼的皮肤,动作自然到好像平时抚剑一样。

夏礼给他摸得天灵盖发酥,打了个颤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不想陈拂衣紧紧扣住他的手腕不让他有再多的动作。

“陈拂衣。”夏礼叫了一声。

陈拂衣不答。像是入定了一下,垂目沉思。

夏礼又喊了一声,“陈拂衣?”这次还伸出空着的那只手在陈拂衣眼前晃了晃,陈拂衣仍旧毫无反应。

“在发呆吗?”夏礼嘀咕了一声。手又抽不出来,动也动不了,夏礼没办法,只能陪陈拂衣在原地站桩。

苏有幸在地府一通乱逛,总算让她找到了陈拂衣和夏礼,“好啊。”她撩起袖子,大步跑到剑修和剑的面前,“你们俩能耐啊,还有地府特别通行证?哪儿搞来的,有这种好东西不早点分享?快借我去捞个会跳舞的鬼,我可以给你俩加钱并五星好评。”

夏礼朝苏有幸翻了个白眼,耸肩指指一动不动的陈拂衣,“你看这情况正常吗?”

苏有幸这才发现两人的站姿不太对劲,“关系好贴那么近是为了刺激我这个孤寡老狐狸吗?老娘早就练出来了,老娘不在乎。”

夏礼:“你的脑子能想点正经事情吗?我是说陈拂衣不太对劲啊。”

苏有幸绕到陈拂衣那一边,仔细打量了片刻,“看外表挺正常的。”

夏礼用力抽了抽手,当然是没有抽出来的,但他试图用直白的肢体语言告诉苏有幸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他不动了。就这样抓着我不动了,你明白吗?我叫了他也没有反应,好像是在发呆,但正常发呆会叫不醒吗?”

苏有幸摸了摸下巴:“装的会,说不定他就是想多摸你两下呢?”

夏礼眼皮耷拉下来,用一种看毛皮制品的眼神看着苏有幸:“你要是想变成裘皮大衣,你就直说。”

苏有幸闭上嘴,隔了一小会儿,再次开口道:“那我只能想到千里传音了,或许他识海里在聊灵镜呢?”

夏礼朝着苏有幸发出一道剑气:“我看你是不想要这身皮了。”他不相信他在这里,陈拂衣会去识海聊天。

虽然陈拂衣带着他的时间不长,但这段时间以来,陈拂衣注意的中心从来都是夏礼。夏礼享受过这样的待遇,骤然变化,还是握着他的时候产生的变化,他本能地难受。

苏有幸差点被削掉头顶的毛,连忙躲远,“你想让我给你什么答案?正经的,不正经的我都分析了,你都不爱听我能怎么办?”

苏有幸觉得自己好惨,夏礼不知道自己的情绪应该叫委屈,只知道生气。他生气的后果就是剑气嗖嗖嗖不要钱一样往外乱放。

剑和狐狸都没想到,还有一种情况,陈拂衣他整个灵体都让人叫走了,就剩下一个躯壳,还紧紧握着手中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