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前:奔向海陆丰

离开广州后,我们一气赶到太和圩,追上了教导团的队伍,继续向花县进军。路过一个山垭口时,遇上地主民团的伏击,部队冲了过去。傍晚到花县,城里的敌人已闻风而逃。

部队在花县停了三天,整编队伍,讨论行动方针。

先清点人数,共有一千四百四十几人。共产党员占百分之一二十,主要是国民党左派,即同情共产党,反对蒋介石的人。黄埔第一期的学生不多,我是一个,还有吴展。叶镛是黄埔第三期的。教导团的队长、党代表大多是黄埔第四期的,其余均系武汉军校的学员。

部队编为一个师。叶镛当师长,袁裕(国平)当党代表,师党委书记唐澍,政治部主任王侃如。在一所学校里,大家开会研究,如何给这支部队命名。红一师有了,是朱德同志领导的南昌起义的部队,红二师有了,是海陆丰一带的另一支南昌起义部队;红三师也有了,是琼崖游击队改编的。最后,大家确定我们叫红四师,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红四师下属三个团:十、十一、十二团。我任十团党代表。还有一、二十个女同志,都分在师部、团部工作。我们团管军需的那位女同志叫彭镜秋,现在还健在。组织成立后,我把从起义指挥部拿来的银毫子全部交公。部队是仓促撤出的,经费十分困难。

部队下一步到哪里去?花县离广州太近,又靠铁路线,肯定不能蹲。有的主张去北面的韶关,有的主张去海陆丰。听说朱德同志的队伍在韶关一带活动,多数人主张去同他们会合。于是,派人去联络。

部队在花县,每天都有地主民团来攻,师里要我负责指挥打民团。那些地主民团滑得很,一天来攻好几次。我们要是不理他,就呼噜呼噜地来一片,噼噼啪啪乱打枪,我们要是一打,他们就跑。有时我们正吃着饭,民团来了,部队扔下饭碗就去打,刚打走他们,一会儿又来了,又得去打。他们熟悉地形,零敲碎打,跑得又快。我们有时也追击一下,但追得不太远,怕中埋伏。我们把打民团的战术,叫做“打狗战术”。意思是别看它来势汹汹,你抄起棍子去打,他们就夹着尾巴逃跑了。

师部三次派人去韶关,都没找到朱德同志的队伍。第三天晚上,才决定去海陆丰,会合红二师。次日一大早出发,走了半个多月,经从化、良口、龙门、杭子担,绕道蓝口附近渡东江,南下进入罗浮山脉东侧的紫金县境。途中,有些民团怕我们,在村边插着木牌,写上“欢迎来境,欢送过境”的大字,我们就交代政策,分化敌人,遇上反动民团的袭扰、顽抗,则狠狠地打,绝不留情。广东是大革命的发源地,群众痛恨军阀,心向革命。我军每到一地,都受到群众的热情接待和支援,对土气鼓舞很大。

紫金县城敌军不多,县长叫邱国忠,是个国民党军队的少将,极其反动。起义军撤出广州后,他坐卧不宁,屡电广州反动政府,求援增兵。当我军进入县城附近的黄花村时,邱逆误认为是广州来的援兵,派人出城联络。我们决定将计就计,冒充“援兵”进城。那天上午,我军队列整齐,开赴县城,邱国忠带着县府的大小官员来到城外,恭身欢迎。我们不费一

枪一弹,将他们活捉,占领了紫金县城。邱国忠血债累累,民愤极大,经群众公审后枪决。

一九二八年元旦,红四师抵海丰县城,受到中共东江特委和当地群众的热情欢迎和慰问。海丰是我党第一个苏维埃政权的诞生地,彭湃同志的故乡。从一九二四年至一九二七年,彭湃先后在这带发动过三次农民起义,影响甚大。第三次起义是一九二七年十月底,数千农民在董朗,颜昌颐领导的红二师(共一千余人,也是南昌起义的部队)的配合下,一举攻占了海丰、陆丰两县城,正式成立苏维埃政府,实行土地革命。我们进抵海丰县境后,见各村的墙壁上写着许多打土豪、分田地的标语,处处红旗招展,颇有革命气势。县城的墙壁,都用红土刷过,全城一片红,真是“赤化”了的天下。群众听说我们是从广州下来的红军,热情万分,家家让房子,烧水做饭,像亲人久别重逢一样。

为欢迎红四师,东江特委在县城广场上召开了一万多人的群众大会。特委书记彭湃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我印象最深的有两点:一是广州起义失败了不算什么,革命难免有挫折,有失败,失败了再干,革命一定会胜利。二是共产党领导穷人闹革命,要坚决消灭地主军阀,保护穷人利益。什么是共产党的法律?抓住地主杀他们的头,就是共产党的法律!他的富于鼓动性的讲话,博得了一阵阵的热烈掌声。接着,红二师和红四师又胜利会合。从此,这两支年青的红军队伍在东江特委的领导下,并肩战斗,揭开了东江游击战争的新篇章。

——摘自《徐向前回忆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