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我问你们,这福州城里到底有多少兵力啊?”

顾震笑得眼睛弯弯的,对着诚惶诚恐地众俘虏们神色十分友善。

不过俘虏们闻言却面面相觑起来,甚至觉得自己不被尊重,十分气愤地表示自古以来,那些被抓获的俘虏们哪次不是经过严刑拷打质问的?

可眼前这人来历不明,张嘴就问这么刺激的信息,还一脸笑眯眯的样子是要做什么?

不会真的就是因为闲着无聊,跑过来拿着打探敌情的话头来和他们唠嗑的吧?

这样想着,俘虏们突然见到顾震从袖子里拿出一布袋的葵瓜子,神色诧异地眼珠子都快掉出眼眶。

“磕…磕。”

顾震从布袋子里抓出一把磕着,吐出瓜子皮朝俘虏们招唿道:“来来,别光看着,一起吃啊!”

俘虏们表示,真的就很无语啊!

自从他们被俘来这营帐之中,每天都要被人押到江边欣赏这营里的将士们的比武大赛也就算了。

现在竟然还冒出个笑眯眯的人要和他们一起嗑瓜子?

啊…这营里的人都很闲是嘛?到底有没有尊重他们俘虏的身份啊!

虽然心中疯狂腹诽,但俘虏们最终还是和顾震一起磕上瓜子。

“说到兵力,啧。

我们王爷手里有五百人的兵马,再加上五个番邦的助阵,七七八八算起来也能有个千人阵仗吧。”

说着俘虏们斜睨了面泛愁丝的顾震一眼,随后毫不留情地打击说:“要我们看来,你们大概不是顾大将军营里的吧。

虽然你们的将士武功都挺高的,但连上我们这些俘虏一共加起来估计都没有三百人。

这么少的兵力,想要顺利攻城?

啧,估计很难。”

还不是托宋洵让他来送死的福,顾震受到被俘虏鄙视的打击思绪越发沉重起来,连嗑瓜子都比俘虏们慢上半拍。

“哎,大兄弟,你也别难过。”

见顾震愁眉不展的样子,俘虏们已然忘记自己的处境甚至开始激励起顾震,“你不知道啊,我们那个王爷和那些首领都以为是顾震的大军赶来了呢?

如今吓得连城门都不敢开,生怕自己轻举妄动最后落入顾震的陷阱里。

你想想,首领的胆子都如此小,那就算有上千人马又如何?

到时候随便吓一吓,肯定就溃不成军。”

“哈哈哈哈哈,就是就是。”

磕着瓜子的一帮俘虏纷纷大声嘲笑起来,俨然忘了他们也是福州城那边的人。

顾震也跟着他们乐,心道自己果然来对地方了。

人在无聊的时候就应该多和蠢货们聊聊天,找点乐子。

“对了!”

俘虏们突然发现他们还不知道这支军队的来历,敛了笑容问道:“你们是从哪个营里被派遣来的啊?”

顾震脸上笑意不减,理所当然地答说:“京城。”

“啊?京城?”

俘虏们想不明白,“不对啊,要是从京城来的话,那你们不就是顾震的兵吗?”

“啧,本将军哪来的什么兵,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应该说是皇帝的兵才对。”

指出话中错处,顾震神情十分谦虚地纠正。

“那狗皇帝就是一介昏君,顾将军实在是过谦,谁不知道军营里无人不服你。”

本来顺着顾震的话头往下说觉得挺正常的,可等他们突然反应过来却不由大惊,“等等!

你说你是谁?”

顾震见这群蠢货终于反应过来不由挑眉,“鄙人顾震。”

嘴里的瓜子突然不香了,仿佛遭了一道晴天霹雳,俘虏们呆呆地看着顾震笑眯眯的脸又一次膛目结舌。

而从关押俘虏的帐房离开后顾震便再一次陷入愁绪,城内有千人兵力,而他不过才三百人马左右,如何与之作战?

“千人兵力?”

冷戟等人闻言不由随着顾震一起发愁,这样算来,也就是真打起来的话,他们一个人要杀三十个人才有赢的胜算。

“硬碰硬的胜算较小,将军,我们要智取。”

只能提议到这一步,冷戟知道要智取却不知道该如何智取。

“是啊。”华炎抱着手臂,附和冷戟说:“让本堂主一人杀三十人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不过其他兵将可能会很吃力。”

“可换个角度想,我听说城内的百姓要么被杀了要么被逐出城。

现下城内物资丰厚,如若我们再这样继续和他们打消耗战,只怕会更加落于下风。”

不闻轻抚怀中的刀鞘直言道:“还不如直接杀进城,全力赌上一把。

我们营中的将士武功都不差,肯定不会吃亏。”

听不闻话语如此轻狂,副使眸中神色越发失望,他再一次提醒说:“不闻,不可太过自负。”

微抿唇,不闻与副使对视了一眼,随即默默低下头。

“其实不闻说得也不无道理。”

顾震打量着天色随后收回思绪沉声道:“再这样耗下去,只怕还未开战营里便会先行弹尽粮绝。

看来近日都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明日派人去邻城采买火油以及黑火药吧。

既然城中已没有百姓,那我们便炸城。”

“炸城!”

众人闻言不由震惊,“如若炸城,就算打了胜仗也会是死罪啊!”

面对众人的惊惶,顾震唇角露出一丝无奈笑意,却并未再说话。

随即众人反应过来,难道皇帝此次派顾震平反福州的本意不就是让顾震送死么?

所以只要顾震能够活着回京城,即使不炸城宋洵肯定也会想方设法地给顾震定罪。

气氛一时间沉寂下来,既然决策已经讨论得出,众人便各怀心事的散去。

晚间,华炎趁着夜幕降临之后找到不闻,他心中有一个想法,猜到不闻大概会和他一起去实践。

“难道你觉得那些俘虏说得话真得可信?

或许他们口中的千人兵马不过是在信口雌黄也说不定。”

不闻猜到华炎的心思,冷声道:“什么意思,你还想进城亲眼查探一番不成么?”

“本堂主和你的武功都不差,在暗夜里偷偷潜进城再全身而退,大概不会是一件难事。”

华炎是个爽快性子,他直言鼓舞道:“放心,只要我们快去快回,不被顾震他们发现就不会有事。”

“这……”

不闻表面上面露为难,实则早已迫不及待,“那我们快走吧!”

不一会儿,两个影子一样的人便现身于外围的城墙脚下。

他们身子贴着墙壁仰起头观察着城墙上巡逻的守备兵,最后终于等到守备兵换班的间隙偷偷飞身潜进城。

待至这两人双脚落地后,便组成一个华炎在前不闻在后的二人队形,一前一后在城内鬼鬼祟祟地轻身走着。

而城内街道上早已是一片历经劫烧打斗的杂乱景象,两人悄悄默默地四处查探着,陡然间听到人声随即便将身形隐至暗处。

“妈的!这城里连个娘们都没有,到处都是尸体!

那王爷就是个怂祸,知道顾震在城外就不敢开城门了,害得老子也被困在这里跟他一块受苦受难。”

一群持刀的汉子脚踩着尸体闯进一酒肉铺子里,一边骂着脏话一边翻箱倒柜地找酒找肉。

“要我说,你就知足吧!”

同伙的人对上他的话茬闷闷劝道:“呆在这儿,不比出去送死强?

城外那个煞神已经把蛰伏在附近州县的援军全部绞杀了,你现在想着出去,关键是惹得起吗?”

“那有什么的?”那汉子骂骂咧咧地扬言道:“援军不过数百人,咱们城里可是有上千兵力,难道还能他娘的怕了不成?

再说,这么多人挤在这么一座小城池里食物都快不够分了。

再这样耗下去,只怕是咱们内部就要因为抢吃食,先杀起来!”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同伙翻出一袋肉铺狠狠地往那汉子脑门砸去,“给你,够不够?”

那汉子看见肉两眼冒光,随即嘻嘻笑起来剥开油纸便咬上一口含含煳煳道:“老子不仅要吃的,还要娘们!

奶奶的,老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罪。”

华炎和不闻在暗处听得皱眉,看来城内情况果真和白日里那些俘虏说的差不多。他们大概了解后相视一眼,便打算轻身离开。

可奈何他们拐出墙角时的身影却被铺子里骂骂咧咧的那个汉子给瞧着了,那汉子只见一长发红衣的瘦削背影的美人从眼前一晃而过,瞪大了双眼激动道:“爷爷的,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弟兄们,这城里还有娘们!”

轻身翻上房梁的华炎闻声差点脚下一跌,脸被气得青白,暗骂那蠢货是不是瞎?

只听屋下的吵闹声越发清晰,或许是刚才那帮人已经追上来,华炎和不闻环顾周遭一鼓作气地往城墙方向赶去。

而待到他们好不容易躲过重重障碍翻出城墙后,却又迎面撞上了听风楼副使。

华炎素来是个机灵的,在不远处看见副使站在那等他们,随即换了个方向先逃为敬,却毫不顾义气地把不闻落下受难。

“不闻,你去做什么了?”

夜风中,平日里本就仿若鬼使一般的听风楼副使此刻双眸染上愠怒,越发骇人。

“副使,属下下次不敢了。”

不闻最大的优点便是及时认错,可最大缺点却是每每认错后都不改。

认清楚不闻这一缺点,听风楼不想再姑息不闻的错处,冷然道:“不闻,你屡教不改,这次不能再纵容你。

得罚。”

闻言,不闻面色勉强地朝副使走近一步,随后别开脸朝副使伸出自己的手心,不服气地鼓嘴道:“好,你打我吧。”

嗯?

蹙眉凝视着不闻伸出的手掌,听风楼副使只觉一言难尽。

谁告诉这家伙听风楼的处罚是打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