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巡逻严密, 对这批从凡界带上来的少年们也看得很紧,宴星稚和牧风眠一连几日都没找到机会溜出去。

待所有事情安顿好,看管才松了许多。

宴星稚在这晚天黑, 沉着看管放松,悄无声息地溜出了住处。

与牧风眠一开始就约定好了,两人分头行动。

牧风眠负责去探查仙界边境的守卫和神族区的巡逻情况。

宴星稚则负责去探查时珞的大殿,那里她比较熟悉, 况且她能闻到自己神体的味道, 虽然范围很有限, 但只要她能摸索到神体的近处, 就能够寻着味道找去。

骆亭语给两人的地图上除了仙族区各地的道路之外, 还特地强调他当初是误打误撞触动了一块蓝盈盈的仙石, 开启了虚境,所以才在其中看见了宴星稚的神体。

她的记忆中并没有那种骆亭语所描述的蓝盈盈的仙石。

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来则是她在仙族区摸索, 直到找到那仙石。

二是去神族区的天昙神山上,找到骆亭语封在那里的心, 他说只要找到心就能找到神体。

于是牧风眠与宴星稚兵分两路。

两人手中捏着一块仙石, 隔一段时间那仙石就会亮一下,是牧风眠在那头问她情况可还顺利。

宴星稚也将神力传递过去, 向他报平安。

到了这仙界, 两人基本是两眼一抹黑, 行动全靠自己。

宴星稚的情况尚好一些,她戴着骆亭语给出的束神铃,能将她的气息遮掩得一干二净。

而牧风眠那边却要处处小心, 若是一不小心泄露了神力, 只怕会引得整个天界倾巢而动。

两人就天界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 悄无声息地晃起来。

宴星稚绕过在路中巡逻的仙兵,变幻了一身仙仆的衣裳,手中端着茶水,像模像样地扮演一个下人。

从她住宅的地方到时珞所居住的大殿距离挺远,宴星稚东躲西藏,光是赶路就费了不少功夫。

她记得时珞的大殿总有很多仙仆在各处把守,轮换站岗,看守十分森严。

原本还在担心如何无声无息混进去的宴星稚到了大殿外之后却发现,那些森严的守卫竟然都消失了,昔日灯火通明的大殿,如今却十分黯然。

从外面看去,只看到微乎其微的几点星火。

宴星稚想到骆亭语之前说过,自从她死之后,时珞的权力被迫交出大半,连仙盟之主的位置也让出。

从面前这座星火寥寥的大殿来看,确实是如此。

不过这也正好方便了她潜伏进去。

现在找回神体是首要的事,其他的待日后再说。

宴星稚混在黑暗之中,身形如灵巧的猫,落地无声,很快就从外殿摸去了内殿。

几乎没有什么守卫,再加上她对这里的地形也颇为熟悉,很轻易就到了时珞的寝殿之外。

窗子都闭着,周围寂静无比。

宴星稚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将神识分出一缕,悄悄往窗子里探去。

大殿之中只亮着一盏微灯,视线相当昏暗,时珞坐在桌前,不知在研究着什么。

她满面愁容,似乎正因什么事困扰着。

大殿中响起她幽幽的叹息。

宴星稚小心翼翼,沿着窗边朝殿中探索,寻找这骆亭语所说的那个蓝盈盈的仙石。

她在时珞身上闻到了神体的味道,从时珞这里下手准没什么错。

仙殿一如往昔,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桌上的那一座与束神铃相连的钟似乎是破碎之后重新黏上的,上面裂痕依旧很清晰。

正当她细细找寻时,忽而一抹光飞至殿中,幻化出一个人形,半跪在地上,“主子,那边要动手了。”

时珞颇是头痛地揉了揉眉心,“什么时候?”

“明日。”那人说道。

“暂且不管,”时珞道:“她怎么样了?”

“尚没有任何进展。”

“继续盯着,一有任何动向,就立即向我汇报。”

“是。”那人应一声,转身离去。

宴星稚来不及多想,迅速将神识归位,放轻了动作跟着那一抹光离开大殿。

时珞仍然在与蔚柳一众人暗中你来我往的博弈着,双方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

他们争权逐利,步步为营,就是为了争夺上三界的主宰权,但不论那一方胜出,这上三界都要被血染很长时间。

宴星稚跟着那抹光在仙界穿行,最终见他藏身隐入了姬海瑶的主殿之中,化作一个仙仆,悄悄走到一个位置站着不动了。

她记住了这人的样貌,转身离去,看着时间不多也不再闲逛,赶回了仙族学府。

从窗子翻进去的时候,忽而有一人从身后拥上来,将她抱在怀中。

宴星稚先是被吓了一跳,而后扭头咬他,“故意藏在这里吓我?”

牧风眠的头往后仰了一下,没咬到,他弯眸笑道:“我可不敢点灯,否则要是被发现,那不就坏事了?”

他收紧了手臂,将她抱起来,往床榻上一放,而后拿出一个发着光亮的小珠子,对着她照,“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就是出去转了一圈,能受什么伤?”

宴星稚收了他的珠子,含糊地说了一声,“别亮灯。”

然后在黑暗之中搂上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拉下来,寻着他的唇去。

自从上了仙界来,有好几日没见牧风眠了,宴星稚心里也挂念。

宴星稚有些许黏人的天性,跟牧风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想往他身上蹭,或是变成虎形窝在他的怀中,闻到熟悉的气味会让她心情很愉悦。

牧风眠被勾得心中悸动不止,顺势将她拥进怀里,用舌尖上的小动作来诉说他这几日的思念。

两人在黑暗之中交换着对方的呼吸,气息灼热,纠缠不清。

最后分开的时候,牧风眠还很是依依不舍,在她唇瓣上舔了又舔,像个不舍得放开心爱食物的小兽。

宴星稚抿了抿湿润的唇,亲昵完了,该说正事了,“你去仙界边境那里探查得如何?”

牧风眠揉了一把她的脸颊,与她肩膀挨着肩膀,说道:“魔界与仙界的交界地守备极为森严,有神将驻守,只要有任何动静,消息会在第一时间传遍整个天界,那里动不得。不过天界与妖界的交界处倒是没有那么严密,有机可乘。”

“神族区那边几乎被封锁,也断了与仙族区来往的通道,要去天昙神山,恐怕不太容易。”

宴星稚也汇报了一下今晚探到的情况,“我去了师父的仙殿,听到她安插在姬海瑶殿中的内线跟她汇报,说姬海瑶那边明日动手,是什么事我倒没打探清楚。”

两人这么信息一交换,似乎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宴星稚不免有些失落,微微皱起眉头。

牧风眠见状,欺身过去,在她的耳边落下一个吻,炽热的鼻息落在耳朵上,“星崽真厉害,探得这么一个重要的消息,做的不错。至于姬海瑶他们要做的是什么事,明日就能知道了。”

宴星稚觉得耳朵有些痒,用手抓了抓。

他笑着,抓着她的手在指尖上亲了一下,说道:“就按照计划一步步来,别着急。”

视线晦暗,宴星稚看见他的眼眸在模糊的视线中熠熠生辉,仿佛一抹蓝光幽幽滑过,他低声而又坚定,“我一定找回你的神体。”

眼看着黎明将至,牧风眠依依不舍地离开,回到自己的住处。

宴星稚躺在**,合不上眼,久久心悸。

隔日,所有凡人正式在授课大殿中开课。

宴星稚寻着地点去了授课大殿,刚进门就听见周围都是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稍微将耳朵凑过去,就能听个大概。

原来是天刚亮,仙君就派了人来,在凡人之中挑了一男一女带走,说是二人出类拔萃,要单独教导。

这可让众人羡慕得双眼发红,盼望着仙君们再挑一次,能够选中自己。

宴星稚想到昨日探听到的消息,心知这两人恐怕是让姬海瑶那边给带走了。

其目的,当然也不可能是单独栽培那么好的事,只怕此去凶多吉少。

宴星稚与牧风眠在大殿中碰面,两人说了几句悄悄话之后便若无其事地散开,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牧风眠说姬海瑶绝不会只挑走两人,过几日可能还要再来挑人。

虽然牧风眠没说,但宴星稚隐约觉得,他恐怕已经知道姬海瑶这样做的目的了。

她没有多问,白天在授课大殿里装木头,晚上就在周围找寻那颗蓝石头。

果不其然,几日之后又有仙君来挑人,宴星稚留了个心眼,在被带走的女子身上留下一小块香石。

虽然她这泥巴做的身体比不上她自己的神体,但鼻子还算灵敏,能够寻着香石的气味不近不远地跟着。

这一男一女被带走之后,先是带到了一个殿中净身,换了身雪白的衣裳,而后又带着往仙界的偏僻之地去。

这方向隐约是前往天界的仙牢的。

被带走的两人尚不知,脸上都是兴奋激动的神色,乖乖地跟在仙君后面。

待到了孤山一带,仙君转身,冲两人施了个法诀,两人立即就失去了神色,昏昏沉沉,跟着另一个接应的人,去往孤山下面的暗牢之中。

孤山四周都是层层守卫,这大白日的,宴星稚没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去,于是先行离开,将消息传给了牧风眠,静静等着晚上。

天黑之后,牧风眠就找到了她,将之前拿出来的那个发亮的小珠子给了她。

“这么小一个珠子,有什么用?照明都不够用。”宴星稚颇为不屑。

“可别小看这珠子。”牧风眠笑了笑,而后捏着珠子指尖光芒一闪,白烟一晃而过,他就从头到脚变了副模样。

变成了个年岁约莫三十的中年男子,身着紫色长袍,头戴玉冠,浑身上下梳理得十分妥帖,只是这张脸相当让宴星稚讨厌。

是蔚柳。

“这是南海鲛珠,只要在上头留存了谁的气息,那持有珠子的人便会从头到脚幻化成那个人,非常隐蔽。”牧风眠道:“那暗牢守备严密,只能用这种办法进去。”

宴星稚了然,捏着手中的珠子施法,随后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姬海瑶的模样。

她上下看看,“是这样吗?”

牧风眠笑道:“是是是,真聪明。”

说着就凑过去,要在她脸颊上亲一口。

宴星稚看着这张蔚柳的脸凑近,立即极为抗拒,往后退了好几大步,嫌弃地咧着嘴,“这你都能下得去嘴,你是不是谁都能亲上两口啊?”

牧风眠见她瞬间退了那么远,又被责怪了一句,不免有些委屈,“那我这不是心里头想的是你么?”

“那也不能,”宴星稚皱了皱鼻子,无情地批评,“好恶心。”

牧风眠受伤地撇撇嘴,还要凑过去,“那不亲脸。”

宴星稚将他的脸拦住,两只手在他脸颊上毫不留情地拉扯,“哪里都不行!”

牧风眠捂着脸后退,气道:“这么用力,把我脸皮扯下来怎么办?”

宴星稚道:“无妨,你的脸皮又厚又多,扯下来一两张不碍事。”

牧风眠重重一哼。

有件事他没有说。

他的眼睛里,从来看不见宴星稚的任何外皮,他只要盯着宴星稚,就能看到她原本的样貌,没有任何掩饰和伪装。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