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节 开源节流
由于两地的时差关系，张帆每次跟总部开电话会议都开得很晚，今天也不例外。他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晚上9:00多了。张帆伸了一个懒腰，收拾东西正准备下班回家，跟他一起开会的财务经理天娜突然问道：“张总你有没有发觉，最近总部某些管理高层好像有点针对我们中国区分公司的意思？”
张帆不明白天娜所说的意思：“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天娜歪着头想了一会，一脸严肃地说：“首先，总部的产品采购单价突然间下降了5%，这对我们分公司的关键业绩指标来说，是一个严重的影响因素；其次，不知道你今天感觉到了没有？罗斯明显对你充满了敌意，如果不是我们据理力争，他又不知道会跟总部高级管理层说些什么了；还有，昨天罗斯已经向我明确提出：要进一步降低你们运营部门的库存周转资金，初步计划是从六千万人民币降低到五千万人民币，而我们今年的销售目标十个亿人民币却不变，这对你们的库存管理来说，工作挑战又上升一个级别了。”
听到了降低库存周转资金的这个消息，张帆吓了一跳：“我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罗斯在刚才的视频会议里为什么没有当面跟我讲清楚？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啊？”
天娜嘟着嘴说：“还能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增加我们中国区分公司管理层的工作难度吗？昨天晚上罗斯打电话给我，提到这个想法的时候被我严词拒绝了。我说今年的财务预算工作已经完成了，分公司不可能作太大的财务变动的。职场三定律：要么忍！要么狠！要么滚！我才不买他的帐呢！”
张帆左手拍了拍自己的心脏位置，打趣地说：“吓死我了！要是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财务部门再减少我们的库存周转资金，对运营部门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啊！还好有你帮我们挡了这一枪。谢谢你，天娜。”
天娜皱着眉头说：“可是我们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我只能暂时帮分公司挡一下，要是罗斯一意孤行的话，他还是有办法把那一千万人民币库存周转资金抽调走的。所以我们的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想方设法降低库存总量、提高库存周转率。”
张帆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打铁还得靠自身硬。面对我们管理难度不断升级的状况，只有不断地提高我们自己的管理水平、改善公司的经营状况，才能从容地面对各种挑战。我听说科学家研究猴子时发现：色盲可能并不是一种病，而是生物为了适应周围环境，主动放弃色彩视觉。色盲患者虽然丧失了识别颜色的优势，但会对形状更敏感。比如南美洲的绒猴，因为色盲反而能更准确地识别昆虫的拟态；人类也会利用色盲者，去发现战场上伪装的敌人。我们也要像色盲患者一样，快速适应市场的运营环境，将不利条件转化为有利条件为我所用。”
天娜不服气地说：“可是，我觉得他们欺人太甚了！你不觉得我们就像一只软柿子，专门被他们捏在手里玩吗？如果对他们提出来的无理要求，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全盘接受，我们会不会陷入非常被动的状态？张总你知道，资本的本质就是追逐利润，而利润是无止境的。”
张帆双手抱胸，低着头在小会议室里来回地踱了几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沉着脸对天娜说：“你说得非常有道理！在前段时间里他们确实提出了很多苛刻的要求，而且我们分公司管理层也是无条件地接受的。根据你对他们的了解，你觉得我们这样做，对吗？”
天娜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当然不对了！生意就是生意，工作就是工作。年初我们与总部制定的关键业绩考核目标、相关配套的条件全是白纸黑字写在相关文件里的，不是说他们想改就可以改的。比如说，上一次总部单方面将产品采购单价下降5%的那件事情，尽管中国区分公司接受了这次价格的变动，但是张总你也发出正式邮件跟他们抗议了。我从总部的某些高层那边明显感觉到，你的抗议的确起到一定的作用。什么叫契约精神？就是签订的合同一定要忠实地履行下去！在契约精神方面，总部的某些高层管理者明显在耍赖皮了。”
“面对当前的这种局面，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张帆想听听天娜的意见。虽然在组织架构图上财务经理不向运营总监汇报工作，但是由于张帆目前代理中国区分公司总经理的职务，所以在这段时间里张帆跟天娜密切接触着。张帆发觉天娜非常了解总部高层管理者的动态和想法，而且她会站在第三方的角度冷静地看待问题，给张帆带来了很多财务上的知识和西方管理者处理问题的思路，让他受益非浅。
“在我们做财务管理的圈子里有句话叫做‘开源、节流’，一方面要开拓、扩大新的资源，另一方面要节约使用现在资源、减少浪费。我想套用这句话给张总一点建议：对内，我们要提高自身的经营管理能力，让我们的生存能力变强；对外，我们要扩大分公司自己的生存空间，寻求更多的外部资源来支持我们分公司的工作。除了关注本公司的经营管理活动之外，我建议张总你还需要经常性地跟总部的那些高层管理人员保持沟通，积极寻求为我所用的有利资源、有利政策。我们这些财务管理者认为，很多表面上看似毫不相关的现象，在本质上却是相连的，比如说我们熟知的房产税与菜价的关系。”
话说甲有五套房子，不上班，靠收房租生活；乙只有一套房，靠上班赚工资；丙无房，租甲的房子住，在菜场上卖菜。
忽然有一天要收房产税了。
丙说：“太好了！反正我没房，收那帮炒房人的税，我全力支持！房价大跌了我就可以买房了。”
乙说：“我只有一套，没关系。收那帮炒房人的税，我支持！房价大跌了我可以再买一套。”
甲说：“哦？房产税收多少？1%对吧？下个月房租涨5%！”
房租上涨了，丙很郁闷，想换个房子租，发现大家房租都涨了，只好忍了。不过丙也不能吃亏：明天菜价也涨5%，嗯，就这么干！
乙和甲去买菜，发现菜价涨了，很郁闷，想换个菜场，发现菜价都涨了，只好少吃点了。
于是房价和租金都涨了，房价涨了交易税费高了，CPI就这样升高了，大家的生活水平就这样下降了。
天娜总结说：“我们要找到表象背后的利益关系，并且根据这个利益关系顺藤摸瓜地找到关键控制点，才能让改善措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张帆朝着天娜竖起了大拇指：“这个故事说得太好了！房东与菜贩之间有着利益上的联系、博弈关系；我们和总部之间也有在利益的分配关系和博弈关系，两者何其相像啊！谁说你对我们中国文化不了解的？你刚才说的‘开源节流’的思路，恰恰是我们中国人勤俭持家的精髓所在。”
天娜不好意思地笑了：“说到这些我就有点惭愧了，我在中文方面经常闹笑话。”
“哈哈，别把那些事情放在心上！大家都能理解你的。其实现在国与国之间的差距正在慢慢缩小，整个世界正在变成‘地球村’。你有着别人没有的优势：熟悉国际化大企业的运作模式、对西方的文化背景非常了解。中国区分公司管理层很需要你的帮助。如果你有什么好的建议，请随时来跟我联系。”张帆真诚地说。
“好的，张总！我很了解总部那些高层管理者，他们表面上都是客客气气、一团和气的，实际上私底下每个人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各自为政。我建议你到总部进行工作访问时，要多跟那些人沟通，了解他们的真实情况、真实想法。”天娜建议道。
接着天娜给张帆说了一个小故事。话说戏院前座有个男人横躺着，一人占据了四个位子。
带座的小姐跟他说：“先生，一个人只能坐一个位子。”他只低声“哼”了一声，动也不动一下。
小姐请来戏院经理，经理客气地说：“先生，麻烦您坐好，一个人只能占一个位子的。”他还是只哼了一声，没有行动。
经理只好请来了警察，警察说：“老兄，你很横啊！你哪条道上的？”
那人低哼了一声，说：“……楼上走道上……跌下来的……”
天娜笑着说：“你看，了解真实的情况、真实的想法有多重要？”
张帆哈哈一笑：“你说得很对！我也给你说一个故事。”
小王平时屁较多，有一次和领导开车出去，忍不住又放了几个。因为怕形象不好，放的已经是开启“静音模式”的屁。过了会，领导问：“什么味道这么臭？”
小王淡定地回答：“这边的空气是不好，上次我开过来也闻到这股味道。”
听完，领导果断把车窗关上了……
张帆总结说：“搞不清楚真实状况，的确有可能做出错误决策的。”他又看了一下手表，对天娜说：“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谈。”
跟天娜分别之后，张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细细地品味着天娜刚才说的那些建议，他觉得天娜说得很有道理。中国区分公司一味被动地接受总部各种各样的要求，却没有任何反击的手段，这只会让情况越变越糟。如果张帆一直埋头苦干，却不想想战略性的问题，只会让分公司管理层越做越累，却得不到应有的结果。
想到了这里张帆打开电脑笔记本，给远在总部的人力资源副总裁凯文写了封邮件。除了客套、寒暄之外，张帆在邮件把最近分公司面临的种种挑战逐一向凯文汇报了；并且说自己很快飞往总部做工作访问，请凯文帮忙安排日程让他可以跟相关管理层当面沟通，以获得相关的资源和支持。
由于张帆和凯文私人交情不错，而且凯文也是负责人力资源管理方面的高层管理人员，所以张帆觉得找他牵线搭桥是最合适不过了。张帆用了将近40分钟的时间，写了一封3000多字的邮件。写完之后，他认真地检查一遍，然后点击发送。
张帆合上笔记本电脑，时间已经是晚上10:00多钟了。他又伸了一个懒腰，拖着疲惫的身躯下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