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医疗站里,柏沉故放下听诊器,略松了口气。

李医生递给他一块压缩饼干:“过来以后你就没吃东西,都不知道饿吗?”

“谢谢。”柏沉故接过饼干,坐在身旁空出的椅子上,“其实还好,忙起来就忘了。”

李医生“哦呦”一声,打趣道:“干起活来和机器没分别,我看社会就需要你这种人才。”

柏沉故拉下口罩,手上的饼干还没撕开,就有人撩开了帐门。

“第一拨志愿者到了,除了食物还带来一批医疗物资,有些药品我们不是很清楚,可以麻烦救援队派个人协助清点吗?”

几个护士都在补吃早餐,听到需要帮忙便放下手里的东西:“稍等。”

柏沉故赶在她们前面站起:“你们先吃饭,饭后多注意一下病人体温,我去吧。”

说着,他反手将未开封的饼干塞回李医生手里:“帮我拿一下。”

柏沉故跟随那人一起走出帐篷,停步在帐前的空地等待。

刹紧的车轮压过干燥的地面,唤起飞扬的尘土。

车门打开,志愿者协会负责人率先下车,向两人靠近过来。他递来一沓单子:“这是本次捐赠物资的目录,麻烦在验收完成后签字确认。”

负责验收的人翻动清单,拿出其中两页递给柏沉故:“柏医生,这两页是医疗物资,麻烦帮我们确认一下。”

柏沉故上下扫视列支的明细,点头同意。

志愿者依次从车上走下,柏沉故还在查看清单里的内容,一阵急促的脚步向他贴近,还不待他抬头,温热的身体就扑进怀中。

熟悉的气息撞了个满怀,压在两人身体间的纸张吱咯响动。

柏沉故震惊地推开怀中人,神色无措地盯着时寻。

时寻唇角微扬:“柏沉故,好久不见。”

柏沉故愣怔地攒起眉头:“说什么呢?我们分开还没一天,傻了?”

时寻没反驳,重新抱住柏沉故。

他收紧拥抱的力道,试图在柏沉故身上留下不容磨灭的印记。

柏沉故缓缓吸气,胸口起伏的弧度与他紧紧贴合。

稍时,柏沉故拍动他的后背,柔声提示道:“阿寻,事情还没做完。”

话音刚落,时寻就松了手。他快速擦掉涌出的泪花,柏沉故却还是捕捉到了他眼角一闪而逝的光点。

“来的路上遇到危险了?”

“没有。”时寻摇头,“就是下车时眼睛里吹进沙子了。”

柏沉故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目前灾区的情况还不稳定,你跟过来干什么?”

“你不是也来了?来得还比我早多了,柏医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不一样。”柏沉故忧心忡忡地说,“我是医生。”

时寻微微仰头,不甘示弱道:“那我还是医生家属呢。”

柏沉故一时哑然。

时寻忙不迭地继续说:“放心,我以前接受过正规的急救培训,不是来添乱的。”

他拉着柏沉故向车后扯动:“快过来帮忙,是不是要清点物资?”

柏沉故拿时寻没办法,现在把人塞回去显然也来不及了,只得先行处理手上的事。

清点完毕,两人一起走进帐篷。

李医生看见柏沉故,忙把手里的饼干和火腿都塞进他手里:“吃完快休息吧,我昨晚还抽空睡了会儿,你可是实打实地熬了一宿,瞧瞧你那脸色,别等会儿我还得抢救你。”

柏沉故撕开食物包装,苦笑道:“哪有那么夸张。”

李医生咧咧嘴角:“得了吧,赶紧去,这不是来了批志愿者嘛,人手暂时够用。”

身后,时寻悄悄拽住他的白大褂。

柏沉故读懂了传来的暗示,只得应下。

他带着时寻换了间帐篷,随便吃了两口后找了张简易的空床躺下。

时寻见人乖乖休息,就准备出去帮忙,柏沉故却拉住了他的手腕:“刚刚下车时你那种神情,到底是怎么了?”

看着柏沉故眼底的疲惫,时寻咽下嘴里的话,轻悠悠地否认:“怎么还想着这事?我就是太想你了,好好睡吧,你太累了。”

时寻的嗓音在耳边散开,柔缓的安心感迅速带来眠意,柏沉故轻合双眼,在嘈杂声中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帐外急躁往来的脚步声惊醒。

帐门打开,护士慌张地站在门口:“柏医生,武警在坍塌的桥面下发现了众多伤者,您快过来看看。”

柏沉故一秒起身,迅速前往。

李医生已经开始诊治,护士们正在备药,人手捉襟见肘。

柏沉故快速消毒双手,戴上手套靠近待诊治的患者。

“我的腿被砸断了,快救救我!”

柏沉故在伤者的腿部摸索查看,镇定地对一旁测量血压的护士道:“右下肢上个固定夹板,皮试后给他打个抗生素,还有破伤风。”

连贯的流程交代完,柏沉故转到下一床。

这时,戴着手套的时寻站在了简易床的另一侧。

柏沉故的手一顿,血水顺着患者脏污的裤脚向下滴落:“阿寻,别闹,先出去待着。”

时寻伸出剪刀靠近裤脚:“我说了我不是来拖后腿的,这么多伤者,人手根本倒不开,你需要我的帮助。”

情况紧急,柏沉故没时间劝阻,只得拎起裤脚协助时寻剪开。

“如果不适就马上离开。”他提醒时寻道。

“我知道。”

脱离裤腿的遮挡,大面积的不规则形创面暴露在空气中。

褶皱的创口间掺满泥沙,污浊混合着血肉,显得格外血腥。

时寻紧咬牙关,尽力舒展眉心,不让柏沉故分心。

柏沉故担忧地瞥了眼时寻,俯身对哀嚎的患者道:“我现在准备局麻清创,可能会有点疼,稍微忍耐一阵。”

一针下去,麻药很快生效。

柏沉故动作利落地清理伤口,时寻则擦拭流出的血液。

两人默契地配合,有条不紊地进行救治。

时间飞速流逝,转眼便落日迟暮。

能现场医治的伤者都诊治完毕,需要动手术的也简单处理后送往了附近医院。

一众人终于得以喘息,获得吃上一口热饭的空闲。

明火跳跃着光芒,饭食的香味飘散传来,莫名带来温馨的治愈感。

一碗碗热面分发下去,气氛逐渐热络起来。

柏沉故一言不发地夹起碗里的火腿肠,放入时寻碗中,一旁的小护士眼神一亮:“柏医生,藏得这么深,都不和我们介绍介绍你男朋友的?”

柏沉故放下手里的面碗,神色认真地否认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一天下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俩关系匪浅,经他这么一否认,一圈人都愣住了。

大家面面相觑,气氛尴尬异常。

柏沉故却不急不缓地继续说:“我们结婚了,他是我——”

不待他说完,时寻挺直腰板往前移了些,逮住机会抢答道:“老公,我是他老公。”

周围诡异得更静了。

火星轻然跳动,锅里的面汤咕嘟嘟地冒着泡。

下一秒,大家轰然炸锅。

“我举报他俩秀恩爱。”

“要命,我这饭吃不下去了。”

“柏医生居然真结婚了?!”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柏医生不是上面的吗?”

“怎么可以!柏医生这么攻!!”

时寻夹起菜盘里的一块鸡蛋,送到柏沉故嘴边。

柏沉故略有疑问地看向他。

时寻冲他挑了挑下巴:“怎么?你有意见?”

一片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中,柏沉故张嘴接住时寻夹来的菜,淡淡地抿住笑意:“现在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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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寻:只要说话抢得快,我就能是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