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手术的这几天,时寻不想打扰阿婆母女团聚,但始终放不下心离开医院,就经常在病房外乱逛。

游**到柏沉故办公室门口时,时寻发现了一个朝办公室里探头探脑的人。

他手里拿着礼盒,看模样像是想送礼的家属。

时寻快步走近,轻拍对方的肩膀:“请问您找谁?”

那人转过身,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柏沉故柏医生在吗?”

时寻愣住,旋即冁然一笑:“夏斯弋?怎么是你啊?”

夏斯弋和他同届入学,两人秉性相投,是多年的朋友,但这几年他们彼此都忙,也有半年多没见了。

见到时寻,夏斯弋同样意外:“你怎么在这儿啊?”

他反应了一下,沿着办公室门上的小窗向柏沉故的工位瞥看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时寻跟着他看过去:“你认识柏沉故啊?好巧,这么看起来津松还真是不大。”

“不巧。”夏斯弋轻笑,“柏学长救过我爷爷的命。”

时寻愣怔地看着夏斯弋,一时不知接什么话。

看着时寻略显迷茫的眼神,夏斯弋问:“想知道?”

时寻点头。

他扬动下巴,示意时寻跟他走。

两人在楼下的病房区找了两个空椅坐下来,唠了起来。

“那是很早之前了,就是我们刚入学的那天,我爷爷送我来学校,但在校门口突发心脏病,是柏学长救了他。”

夏斯弋缓缓回忆着。

每年的九月一日都是津松大学最繁忙的日子,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学子纷纷在这一天涌入校园,迎接自己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

那年,学校为欢迎新生,种植了一批新鲜的洋桔梗,葱郁的花枝交错,渲染出一片浓郁的色彩。

一片欢乐祥和中,夏爷爷毫无征兆地捂着胸口倒下去。

“爷爷!”

夏斯弋慌乱地折步跪地,查看爷爷的情况。

路过的家长学生围成一圈,却没有人敢上前,夏斯弋仓皇地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他的电话刚撂,人群中冲出一个神色惶急的人:“麻烦让一下,都不要围在这儿,病人需要更多的新鲜空气。”

柏沉故跪在夏爷爷的身体另一侧,看向夏斯弋:“我是医学生,请相信我。”

说着,他俯身放平夏爷爷,呼唤着:“先生,听得到吗?先生。”

见人毫无反应,柏沉故解开夏爷爷胸前的衣物,问夏斯弋道:“他有心脏病史吗?”

“没有,从来没有。”

柏沉故急忙看向不远处的校门口,指示夏斯弋道:“保安室门口有自动体外除颤器,快把它取过来。”

夏斯弋照办地跑开,快速带着AED回到柏沉故身边。

柏沉故停下心肺复苏,冷静地打开AED,按照语音提示的步骤一步步进行。

一番操作后,夏爷爷还是没有恢复心跳,他便继续心肺复苏。

直到救护车到达后医护人员接手,柏沉故才停下手上的动作。

夏斯弋请求柏沉故和他一起去医院,他永远记得临行前柏沉故深深向门口望去的那一眼。

遗憾、沮丧、又无可奈何。

夏斯弋轻叹一声:“爷爷脱离危险后,我才注意到学长的落寞,我问他怎么会在新生开学时出现在校门口,他和我说,他是为去赴一个约。”

“赴约……”

时寻不可置信地喃喃着:“你说,他是去赴约的?”

眼前,夏斯弋点头的动作逐渐模糊,时寻的思绪飘忽到很多年前柏沉故为他补习的夜晚。

两盏台灯在长桌面上圈起明亮,时寻头疼地往桌上一趴:“救命!语文为什么这么难?!它就不能像数学一样有个明确的体系方法吗?”

柏沉故扫过他面前的卷子:“别拿学习数学的思维往语文上硬套。”

他笔杆下移,停留在作文题上:“主题又提炼错了,这篇是写理想对于以后人生的意义,不是善于沟通。”

“?”时寻下移胳膊,咬牙切齿地挡住题干,“垃圾题目!”

柏沉故收回笔,点点时寻的眉心:“好了,别抱怨了,我给你讲讲原因。”

时寻完全不想听,他沿着桌子向柏沉故移动。卷子轻轻褶皱,在灯光的照耀下滞留出一段阴影。

柏沉故眉间微皱,时寻忙抚平他不小心压了一角的卷子,重新趴过去:“辰哥哥,你以后想干什么啊?”

柏沉故垂下视线,落在雪白的卷面上:“不学了?”

时寻“啧”了一声:“累了嘛,陪我闲聊一会儿。”

柏沉故默许了他十分钟就喊累的行径,一五一十地答道:“医生。”

时寻惊愕:“这么清晰的定位,那你也有想考的大学了?”

“对。”柏沉故说,“我想去津松大学临床医学系。”

时寻猛地从桌上腾起身,侧身问道:“津松市?你学医没必要考到那么远的地方吧?我记得隔壁市的那个医科大学也很有名啊。”

树影在余光中颤动,柏沉故静了几秒,避开了他的问题:“你呢?想去哪儿?”

时寻没再追问,抬起手臂搭在桌面上,指尖在灯光下点动:“我倒是有喜欢的专业,但还没具体想过要去哪个大学,还有两年多呢,现在提这个太早了。”

“和我一起好不好?”

柏沉故的话说得有些模糊,时寻一时没懂:“什么?”

柏沉故重复道:“和我一起考津松大学,可以吗?”

时寻点动的手指停顿,晃动的光影也随之安分下来。

“你想和我一起上大学?”

在柏沉故重重地点头里,时寻沮丧地泄了一口气:“可我听说津大巨难考,以我现在的成绩,还有不小的差距。”

柏沉故抬笔敲动时寻的头:“怎么文理还没分班就说这种丧气话?”

时寻伸手揉动柏沉故敲的位置:“可就算文理分班了,语文还是要学啊。”

“我不是在帮你吗?”柏沉故浅浅一笑,“要和我一起吗?”

时寻努了努嘴。

他没什么一定要留在北池的理由,天大地大,他去哪里都可以,如果跟着柏沉故,就像现在一样过活,好像也是个不错的决定。

不过——

时寻抬眸注视着他:“怎么一起啊?你还有半年多就毕业了,我还得——”

“医学生的学制很长,我在津大等你。”柏沉故的眼里掺进期待的柔和,“等到你开学那天,我去校门口接你,到了那儿,我还护着你。”

少年人的眼底坚定,许出的承诺在其中闪闪发光。

时寻抓住那光点,粲然一笑:“那一言为定!”

他低头抓动柏沉故的手,胡乱地勾动着。

柏沉故的手指发僵,声音里像是绷着一根线:“怎,怎么了?”

时寻继续毫无顾忌地触碰:“印个章,印个章,我看好多人做约定的时候都这么搞。”

但任他怎么做,就是摆弄不明白。

突然,柏沉故抓住了他乱捏的手,温热的触感从指腹间缓缓传来。

柏沉故勾住他的小指,轻轻掰动他的指节。

拇指相合,指纹相贴。

窗外浩瀚的星光闪烁,一并碎进柏沉故的眼底。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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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约既定,万山无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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