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柴轻咬在指尖的痛感拉他离开温暖的记忆。

时寻移动指尖,绕过它咬动的小黑嘴,搭在它湿哒哒的鼻尖:“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柴瞪着他圆溜溜的眼睛,疯狂地摇着尾巴,兴冲冲地朝他叫了一声。

模样真的和当年那只很像。

时寻抬眼问阿姨道:“阿姨,它有名字吗?”

“应该没有吧?”阿姨也不是很确定,“倒是没听柏先生叫过。”

时寻伸手抱起小柴,把它小幅度地举起:“没有名字啊,从今天开始,你就叫‘然后’,好不好?”

小柴喜悦地拨弄着毛茸茸的耳朵,细细地“呜呜”着。

“它好像很喜欢您。”

时寻托着小柴,让他踩在自己腿上:“是吗?你很喜欢我吗?”

阿姨淡淡一笑:“柏先生电话里说他回医院了,让我先带您看一看,熟悉一下。”

时寻暂停了撸狗的动作。

他抱起小柴,站起身道:“那麻烦您了。”

阿姨在前面带着他往前走:“这边是厨房,卫生间,卧室……”

时寻只大致了解了方位,没打开房门看。

毕竟家政阿姨都是做完事情就可以下班了,他还是别耽误阿姨回家的好。

小家伙在时寻胸前蹭来蹭去,蹭得人发痒,时寻伸手顺了一下小柴的毛:“‘然后’在家里,您平时清扫起来也麻烦了不少吧?”

“现在看来还行。”阿姨解释道,“小家伙这个礼拜才接过来,除了皮一点,其他都还好。”

时寻略微反应了一下。

这个礼拜才带过来的话,那会不会是专门给他养的?

时寻不确定这个想法有几分是真的,只敢浅浅地脑补了一点便快速收回。

阿姨带着他走到阳台边,满眼的浅紫侵占了他的视野。

七八盆花束整齐地前后排列,花瓣相互交叠,簇拥着迎接新鲜的阳光。

柔和的色彩从花瓣的边缘向内扩散,浓郁渐渐化开,像是散在水里,如裙带般铺开。

时寻觉得这种花很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这是洋桔梗,现在正值花期。”阿姨说,“这种花柏先生养了很多年,应该是很喜欢。”

“喜欢这种花吗……”

时寻默念着,却对此毫无印象。

他们毕竟这么长时间没相处过,柏沉故的性格都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有些他不知道的新习惯也实属正常。

时寻默默压下心里冒出头的那点失落,打量起墙面上左右对称的两张照片。

阿姨顺着他的视线介绍着:“有一年这些花开得特别好,柏先生拍了几张照片,就裱起来挂在了墙上。”

时寻盯着照片出神了好一阵,才想起阿姨还站在一旁陪着,忙叫阿姨先回家休息。

人离开后,时寻长舒了一口气。

他从阳台前的花团锦簇间抽身,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小柴从他的怀里钻出来,跳到了他腿上。

柏沉故不在家,时寻不想空等。

思来想去,他决定先回宿舍带点生活用品回来。

给柏沉故发了条消息后,时寻准备回学校。

他放下拿了一路的证件,端正地摆在茶几上。

刚走到门口,他又原路折返,把证件重新揣回了怀里。

和小柴告别后,他离开了小区。

其实,避婚在酒店住的这三个月,时寻没怎么带东西出去,早就习惯了精简生活。

他在宿舍里收拾了一圈,也没塞满半个行李箱。

带好东西,他还是没等到柏沉故的回信。

前后不过一个小时,他就重新回到了柏沉故家里。

望着手里的箱子,时寻才猛地想起自己忘了问阿姨他该歇在哪间房里。

来之前他也没想这么多,但现在这里单是卧室就三间,他是该随便选一间,还是……和柏沉故睡一间啊?

就在他纠结犹豫的时候,手机突然连振几声。

一定是柏沉故回消息了!

时寻满心欢喜地抄起手机,等待他的却是家里那些令人无语的信息。

家里大概是不知道之前的号码是否被拉黑,还换了好几个号轮流发。

他原本想继续删除信息,但转念一想他马上就和柏沉故同居了,要是这些短信被看见,搞不好柏沉故会怀疑他结婚的动机不纯,要是引起误会,那就是大事了。

看着那些信息,时寻嗤笑一声。

还真当他拿这些鬼东西没办法吗?

既然大数据分析拦截识别不出这种垃圾信息,他就自己动手好了。

时寻打开行李箱,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他唤醒屏幕,开始干活。

针对性的阻截插件一放进去,世界果然清静了。

柏沉故还是没消息,时寻重新检查了一遍插件,确定信息不会被误拦。

这么长时间了,就算是做手术也该结束了吧?

时寻思忖良久,决定给柏沉故打个电话。

柏沉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时寻说:“我刚刚搬过来了。”

“嗯,看见短信了。”柏沉故的声线平稳,听不出半点开心的感觉。

“我瞧见家里的小柴了。”时寻继续说,试图在他的回答里挖掘出潜藏的愉悦。

柏沉故解释道:“朋友不想养,又没人领养,只能暂时送到我这里,你要是实在不喜欢,我会想办法处理。”

“……”原来不是为了他。

自作多情的想法哽在时寻喉口,堵得他发塞,致使他声音里的喜悦也不由得削弱了几分。

“不用了……我只是听说它还没有名字,就给它取了个名字。”

柏沉故“嗯”声。

时寻补充道:“叫‘然后’。”

对方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淡:“嗯,叫什么都可以。”

时寻再次语塞。

三两句没营养的告别后,通话结束了。

时寻长叹一口气,横躺在沙发上。

看上去,柏沉故是完全不记得‘然后’这个名字的来历了。

小‘然后’在沙发边处努力向上扑抓,时寻伸手抓起小东西,放在胸口上。

他一边顺着小柴的毛一边低声地对它道:“他好像不记得你了呢。”

时寻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细数着上面的暗纹。

十一年都过去了,忘记这点小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时寻释然一笑,之前盯屏幕的时间过长,此刻眼部的疲劳释放出来,连带着大脑也困乏起来。

他轻阖双眼,搭在小柴身上的力气也渐渐松下来。

时寻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黑透了,小柴正在他脚边的那块沙发上团团打转,急得“呜呜”直叫。

他忙起身给小柴搭个桥送它下去。

这会儿都晚上七点多了,家里居然连点灯光星子都没有。

时寻打开短信和通话界面,柏沉故依旧没回信。

他舔舔嘴唇,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时,微博刚好弹出一个推送:「你见过最过分的渣男行径都有什么?」

一个晃神的工夫,时寻就鬼使神差地点进了那个标题。

那是一个提问征集,他好奇地向下滑动,观看网友们的评论。

评论里的渣男五花八门,从冷暴力逼对方分手到同时劈腿四五个对象,不断刷新着时寻对“渣”这个字的理解下限。

他继续往下看,视线停在其中一条并不怎么受到关注的评论上。

「我老公新婚之夜说自己加班,实际上出轨了他的女助理。」

时寻倒吸了一口气。

他和柏沉故没办过婚礼,那领证的今天就该算是新婚之夜了,可……他好像也没见到对方的人影。

没睡醒的混沌塞在他脑子里,时寻不经思考地回复了那条评论:「我和我先生今天领证,他现在也没回来。」

打完字,他睡到酸痛的脖颈开始作祟。

只是捏个脖子的工夫,他的那条回应居然引起了围观。

「姐妹,醒醒!」

「领证都不重视,以后指不定能干出什么更过分的事。」

「这样重要的时间段都不在你身边陪你,八成在出轨。」

……

十几条回复的最后一条,是层主的:「听我一句劝,做人不能太懂事,你抓紧去查岗,我就是太懂事,才给了他绿我的机会。」

看着十几条论调基本一致的言论,时寻讷讷地眨眨眼:“不至于吧……”

消息还在跳,时寻却不想看了。

他从沙发上坐直,整理好身上的衣物。

他清清嗓子,自言自语道:“柏沉故工作到这么晚,自己去医院接他回来是心疼他,才不是查岗。”

咕哝完,时寻抓起手机就走。

他在小区门口拦了辆车:“师傅,津松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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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不是查岗,就是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