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如织,时寻没跑出几步就被柏沉故抓住。

手腕的力道拉着他朝着反向踏回,身体结实地与柏沉故的胸膛相撞。

时寻憋着笑,抬手搭在柏沉故的帽檐上:“你看,都闹歪了,我给你扶正点。”

柏沉故一口气闷住,伸手在时寻的额头上重重一敲。

时寻应激地一缩,倒吸的凉气还没入肺,一声轻悦的女声便突破了周围的嘈杂。

“你们倒是会找地方,害得我好找。”

时寻转过头,对上一张陌生的脸。

虽然他从没正面见过这面容,但时寻还是一眼就通过身形辨认出了她。

许多年前,他去柏沉故的校区时,远远地见过她一眼。

那时她穿着一身浅紫色的长裙,挎着柏沉故的手臂,和他的朋友们一同哄闹说笑。

也是她,昨天在医院的后花园里拥抱了柏沉故。

时寻的笑容凝固在嘴角,僵硬地垮塌下来。

“你怎么找进来了?”

柏沉故的声音拉时寻走出回忆。

姑娘避而不答,指着柏沉故头上的帽子,奚笑道:“你这帽子还挺别致啊。”

“……”柏沉故不悦地伸手拽下帽子,看向时寻,“怡灵,叫人。”

“小嫂嫂好!”

柏沉故微微抑下嘴角,提示道:“称呼不对。”

“怎么了?不该叫嫂嫂吗?”柏怡灵沉思片刻,恍然大悟道,“哦,是大嫂嫂!”

更改完称呼,柏怡灵朝着哥哥瞄过去:“这下对了吧?”

柏沉故暗暗点头。

“真计较啊……”

柏怡灵嘟哝完,小心地瞟了时寻一眼,小声问柏沉故道:“嫂嫂怎么不说话?生病了?嗓子不舒服?”

时寻后脑一热,淤积在心口的恼火冻结成晶石,轰然碎裂,声响异常清脆。

怎么会真是妹妹啊……

时寻垂下视线,落在柏沉故手里还拿着的新鲜“绿帽子”上,尴尬地阖了阖眼。

他小幅度地拽了一下柏沉故,局促道:“你哪来的妹妹?”

即便他说得很小声,柏怡灵还是听见了。

她不满地向柏沉故抱怨道:“你们都不在家里提我的,嫂嫂居然都不知道还有我这么个人?”

柏沉故转身向时寻解释:“怡灵十二岁就出国了,之后很少回来,不止你,很多人都不知道她。”

话毕,他又问柏怡灵道:“不是和你说两个小时后再来吗?”

“两个小时?”柏怡灵长“嘁”道,“秋千展都散了才叫我来,你可真是我亲哥。”

时寻仍旧没能接受现在的情况,表情持续呆滞着。

柏怡灵挽动耳边散乱的发丝,情绪微变:“医院后院的事,对不起呀,我一般不这样的,昨天是和谈了很久的男朋友分手了,国际转机到这里最快,我就过来了。”

时寻抿了抿唇,关切道:“那你还好吗?”

柏怡灵突然笑出声:“老妈说你性格特别好,现在我信了,我开始喜欢你了。”

柏沉故脸色微沉:“怡——”

他的话还没说完,柏怡灵就推着时寻往人多的地方涌过去:“哥,嫂嫂我征用了,你自己玩吧!”

一个阻拦不及,甜蜜的双人同游就变成了带小妮子买买买的行程。

久不在国内,柏怡灵对一切事物感到新奇,时寻就跟在她身后解说、付钱。

柏沉故几次想和时寻搭话,都以失败而告终。

中途,时寻接到了段颂飞的来电。

他离开两人身边,接起了电话。

段颂飞:“可算搞完了,我快累死了,你干嘛去了?”

时寻还没开始圆谎,景区的广播就暴露了他身处的位置。

“涟花湾……?”

时寻心道不好,意识到连珠炮似的废话即将来临,便忙扔出一枚炸弹:“我看见的姑娘是柏沉故的亲妹妹。”

“嗯?”

这话果真转移了段颂飞的注意力:“你看,我说的时候你还不信,我怎么这么会猜,真是当代先知啊。”

在段颂飞无休止地自夸中,时寻向后瞥看一眼。

不远处,柏怡灵正在摊位上选着纪念品,她举着玩偶询问柏沉故的意见,柏沉故指向其中一个,她却反而拿走了落选的另一只。

时寻弯起唇角。

过去的这么多年里,他一直以为柏沉故的身边有人陪伴,始终不曾向他踏近一步,在画地为牢的方寸之间反复禁锢着冲撞的爱意,只敢悄悄去他的校区看他几眼,或是在深夜时拿出他的照片怀念曾经。

与柏沉故的一切像是封在心口的一道伤疤,固执地不肯愈合。

此刻,傍晚的阳光温和地抛洒下来。

那些时寻自以为的伤心和隔阂终于软化,散成一片闪闪发光的银河,静静流入心脏。

他释然一笑,曾经的阴霾顷刻间烟消云散。

段颂飞轻哂:“还笑呢?既然那是人家亲妹妹,你搞出这么些个事,打算怎么解释?”

时寻咂了咂嘴:“不好解释就不解释了。”

段颂飞惊愕:“啊?”

时寻解释道:“我发现了,现在这样他是会真着急,我感觉自己无意间找到了对的路。”

电话静了一秒,旋即出声:“行,那你明天把时间空出来,我帮你来个绝杀。”

时寻不解:“你要搞什么?”

他还没问清段颂飞的话,就看见柏沉故向他走过来。

他忙切断通话,掩盖住心虚。

人刚在他眼前站定,时寻就问:“怡灵呢?”

“去厕所了。”柏沉故道,“小丫头太吵,想把她丢在这儿。”

一阵清风吹过,藤蔓上的白色碎花翩然飘落,细碎的毛羽意外跌入时寻的眼眶。

时寻眼睛不适,伸手揉搓。

柏沉故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别揉,可能会擦伤眼角膜,持续睁着眼。”

时寻不敢动了,他睁着异物感明显的眼睛,不稍片刻就有眼泪流了下来。

鲜花轻颤着落下一滴晶莹。

有游客驻足赏花:“哎,这是洋桔梗吧?”

“挺好看的,叫洋桔梗?”

“是啊,这花每种颜色都有不一样的含义,这种紫色的是……”

柏沉故扬手堵住时寻的耳朵。

游客交谈的声音被柏沉故掌心与耳廓的摩擦声盖住。

时寻抬起湿润的眼眸:“怎么了?”

周围的游客离开,柏沉故捻起落在时寻肩上的碎花,送到时寻眼前,理由说的冠冕堂皇。

“我怕碎花吹进你的耳道。”

时寻愣愣地“哦”着,无意识捏起柏沉故手间的小白花。

指尖相触,两人四目相接。

良久,身边传来一声咂舌的响动:“啧,你们是想接吻吗?抓紧时间快亲啊,亲完嫂嫂还要陪我接着逛呢。”

时寻心头一动,他推开柏沉故,碎花从指尖飘落,跌入潮湿的泥壤。

手机铃声恰如其分地响起。

柏沉故接起弟弟的电话:“说。”

柏向元:“我怎么感觉你火气有点大?”

柏沉故没说话,柏向元便继续:“我明天的飞机去津松,谈个业务顺便看看灵灵,灵灵她……情绪还好吗?”

柏沉故无奈地看向欢欢喜喜和时寻交换微信的妹妹,捏紧了手机。

“她很好,你今晚就出发,抓紧把人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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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沉故:快把我妹(电灯泡)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