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寻做了个好梦,梦里他躺在一片辽阔的草原里,莹碧的草色接天,与澄蓝的晴空交融一体,微风亲吻他的额头,无意间消解了他的疲惫。

他一大早就去了实验室。

昨晚的问题拖着没解决也不算件坏事,一夜好眠后,今晨他思路开阔,很快便解决了那点小麻烦。

中午时分,他去医院看了眼小蝶,小姑娘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才和他聊了两句眼皮就直打架。

时寻托辞离开,没再影响她休息。

走廊里的通风窗干净透亮,冲淡的消毒水味在其中萦绕,和柏沉故衣襟上沾染的气息极像。

虽说他不该在工作时间影响柏沉故,但毕竟是偷偷带别人来家里,万一撞见了段颂飞教他做蛋糕,这份惊喜就算全毁了。

他至少得知道柏沉故什么时候回家。

时寻抬头看向电子屏上显示的时间,确认是午休时间后,才尝试去柏沉故的办公室找人。

敲门敲了多时里面都没动静,时寻知道自己扑空了。

他肩膀一沉,打消了叨扰柏沉故的念头。

身后,意外的声音传来:“你怎么在这儿?”

时寻转身,对上柏沉故困惑的眼神,他欣喜地扬起嘴角,靠近了些:“那肯定是想你了啊。”

柏沉故抬起手,指尖点着时寻的眉心向后轻推:“来看小蝶的?”

时寻不知道柏沉故为什么猜得这么准,伸手揉了揉他按动过的位置,应声道:“嗯,昨天小蝶不是想见我吗?我怕不来她心情会不好,不利于她的病情。”

柏沉故点点头:“不用太担心,她的病情在向利好的方向发展了。”

路过的护士向柏沉故打招呼,他一律沉声致意。

时寻歪头看向他,跟着护士们一起换了称呼:“柏医生?”

柏沉故应道:“怎么了?”

时寻:“我都手术这么多天了,是不是能拆线了?那线一直揪着我好难受,你要是这会儿没事,能不能帮我拆了?”

“过来。”

声音轻落,时寻跟着柏沉故走进旁边的处置室。

柏沉故洗手消毒,边清洗边问他:“昨天洗澡的时候伤口没沾到水吧?”

昨天、洗澡……

柏沉故的话精准地唤醒了昨晚那个快递带来的窘迫感,致使时寻的话音如同被截断般简洁:“没。”

时寻跟随柏沉故的引导坐在床边。

“衣服掀开我看看。”

时寻也听话照做。

走廊里推过一辆换药车,万向轮滚过瓷砖的地面,发出的“咯咯”声轧过时寻心口,应和着他突现的紧张感。

柏沉故旋动指节,敲在时寻头顶。

不疼,像是在警示。

一抹携带药气的微凉扫过伤口,传入时寻耳中的声音却有些发灼:“你自己看看你伤口的愈合情况,还想着拆线?”

时寻快速眨动眼睫,回顾了一下自己养伤期间的“战绩”,好像不难理解自己为什么拆不了线了。

他缓缓拉下衣服,咧嘴一笑:“我恢复能力差嘛,再过几天,再过几天肯定能长好。”

柏沉故无可奈何地别开眼,没接他的话茬。

处置室内一片静默,时寻向前挪动,蹭出细小的摩擦声。

柏沉故瞥向他:“有话问我?”

时寻颔首:“一个小问题,你今天几点回家?

柏沉故一五一十地回答:“不出意外的话,六点半。”

轻松问出了想要的答案,时寻的声音也明快了不少:“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晚上我等你回家吃饭。”

柏沉故眸底的光芒微动,很快归于平静。

时寻离开了医院。

他打了通电话给段颂飞,和他约定下午见面的时间。

通话结束,提示栏上跳出了一条消息。

从北池回来后,家里那边消停了很多,这还是他最近第一次收到信息拦截的提示。

时寻心绪不动,熄灭了手机屏幕。

回实验室待了几小时,时寻掐着点回了家。

门卫处的访客登记表他填完都有半个小时了,段颂飞居然还没来。

时寻焦急地等着,敲门声缓缓迟至。

他忙打开门放人进来:“你行不行啊,都迟半小时了,你怎么不明天再来呢?”

段颂飞提着手里的大包小包往门里塞:“你用空气做蛋糕啊?不得买点东西?你们小区那么大的超市,找个东西很费劲的好吗?”

时寻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气消了大半:“我说去你那,你又不肯。”

段颂飞解释:“我把次卧租出去了,这两天人就准备搬过来,公共区域搞得乱七八糟哪行啊?”

时寻没再说话,小柴却如临大敌地绷紧了身体,冲着段颂飞汪汪直叫。

段颂飞低头看向吱哇乱叫的小柴,笑道:“这是你俩养的狗啊,奶凶奶凶的。”

时寻调笑道:“我们家小柴只咬坏人,它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可没乱咬。”

“肯定是换你养以后,它脾气都变差了……”

段颂飞咕哝完,扬声道:“把它关起来吧,柴犬太容易掉毛,奶油蛋糕非秒变狗毛蛋糕不可。”

时寻弯身抱起小柴,轻声哄着:“好了,乖一点,回去睡会儿觉好不好?”

段颂飞十分心痛,自觉待遇还不如一条狗。

关好宠物,时寻换了套衣服才回来。

在段颂飞的指导下,时寻一步步循规蹈矩地做着,行进得还算顺利。

等待蛋糕坯的间隙,时寻无聊地盯着烤箱里的灯,纳闷地问段颂飞:“你好像也没有很喜欢甜品,为什么会专门学烘焙?”

段颂飞收拾台子的手微顿,旋即没正行地笑了笑:“当然是哄人用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吃了我做的东西不就得还回来点什么吗?”

时寻白了他一眼,秒切话题:“有件正经事问你,有没有人向你打听过我的私人情况?”

“有啊。”段颂飞目不斜视道,“一些没用的烂桃花,我都帮你挡了。”

时寻又问:“那有没有那种特别的,花高价也想知道我近况的?”

段颂飞思忖片刻,摇了摇头。

时寻暗松了一口气,看来有人花钱向端端打听自己只是偶然的个例,没必要过分关注。

蛋糕坯烘烤完成,在冷却后成功脱模。

段颂飞才用奶油磨平了蛋糕顶,时寻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作画。

他笨拙地涂画着,段颂飞看了好一阵,忍不住问:“你到底在画什么?”

时寻直起身,奶油从裱花嘴里溢出,沾在他白皙的手腕上。

他蹙眉道:“比翼鸟啊,看不出来吗?”

“哈?”段颂飞简直要笑哭了,“这真的不是变异的双头飞天巨怪吗?”

“……”时寻语塞,“不会说话就闭嘴。”

时寻倾身补救了半晌,终于被迫承认自己没有绘画天赋的事实,只好继续在一旁瞎图。

“行了行了。”段颂飞夺过他手里的裱花袋,向他示范,“看着。”

明明是同样的东西进行同样的操作步骤,裱花袋到了段颂飞手里,落下的绘画便栩栩如生起来。

时寻这下总算明白那些围在他身后看他打代码的人是怎么个心态了。

客厅,笼子里的小柴不安分地扒动围栏。

时寻本不在意,只当它是闻到了蛋糕香,直到——他听见了脚步声。

我去!该不会是柏沉故回来了吧?

可现在才刚五点过半啊!

看着厨台上一大堆的蛋糕用具,时寻语无伦次地对段颂飞道:“快快,快收拾一下!”

段颂飞沉浸在自己的裱花世界里,并未理会。

时寻手忙脚乱地拉开柜子,捞起桌上的东西囫囵着就往里面扔。

绝对不能让柏沉故看见!

他才扔完,密码锁处就传来了按动的声响。

“咔”的一声,柏沉故打开了房门。

时寻来不及多想,按住段颂飞的后颈猛地往蛋糕上一拍。

“扑哧”一声,段颂飞猝不及防地和奶油蛋糕来了个全方位的亲密接触。

甜腻的奶油香从蛋糕里冲出,向外盈溢。

“小段!我都说了再喜欢也不能这么个吃法,多伤身体啊。”

段颂飞抬起头,用他糊着一脸奶油的那张脸面向时寻,费力地在眼前扒出两道缝隙。

时寻憋着笑:“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柏沉故关上门,眸中的神色在目击到眼前这幕后倏而发紧。

“时寻。”

他心头一动,莫名地唤了声:“过来。”

-----

柏:酸酸酸酸酸。

时:哈哈哈哈哈。

段:真是栓Q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