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盯着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宣判。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夏晴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她快速按下接听键,又顺手打开扬声器,看了眼坐在另一边沙发上一言不发的纪言。
“妈,怎么样啊?”
“晴晴,我们敲了很久门都没人来开呀,后来隔壁大婶听到声音出来给我们说,乔安把她外婆接走了呀。”
“大婶还说,这套老房子好像都已经卖出去了。”
……
后面他们还说了什么,已经不重要的了。
重要的是,乔安真的走了,还把外婆一起带走了。
夏晴手指僵硬地把电话挂断,靠在李继成的肩膀上哭得泣不成声。
“我怎么那么傻啊?上次我们在酒吧的时候,我就觉得安安说话和平时不太一样,但是我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好好关心一下她。”
“纪教授,她到底为什么突然离开啊?”
夏晴一开始还压抑着哭声,但是一旦开了口。却再也忍不住了,她不敢想象乔安那么瘦弱的样子,本身腿脚不方便,还带着个老人,出门在外会遇到什么问题。
也不敢想象,她究竟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问题,会选择悄无声息地离开他们。
纪言“哈哈”笑了两声,但是那笑的模样比哭还要难看。
傻的怎么会是夏晴呢?
最傻的人明明是他。
就连夏晴都觉得乔安有点奇怪,而他这个天天和她生活在一起的人却无所察觉。
他想起那许许多多曾被他忽略的画面。
想起乔安的一系列的反常。
先是辞职,她以前明明说过很喜欢这份工作,很喜欢和小朋友在一起的感觉。
后又是变得分外粘人,做什么事情都想要他陪。
还有无数个他不经意转头看过去的瞬间,形容不出来的眼神。乔安最近总是用那种眼神看他。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
那是即将离别的眼神。
那是不舍的眼神。
他明明可以有那么多机会发觉她的不寻常,可为何偏偏———
他突然就在夏晴和李继成的面前掉下泪来。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他原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获得答案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纪言回老宅吃饭。
由于下午临时有两台手术取消,所以他到老宅门口的时间比预计的早了两个小时。
也就是多亏了这两个小时,让他终于解开了困惑得令他整晚的睡着不着觉的疑题。
纪言的抬起的手刚刚碰到门沿,还没用力。
“阿姨,您这样做,万一纪言知道了会不会很麻烦啊?他那个脾气我还是有点担心。”
纪言推门的手顿住了。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纪言想了想,是林珊。
而接着开口的声音,纪言更是再熟悉不过了。
“放心吧,这件事情除了乔安那个低下的女人,就只有你和我知道。”
“现在她已经走了,这件事情就了结了,以后你我都不要再提,前路阿姨已经替你扫清,你就负责好好抓住阿言就可以了。”
说完,她拉起林珊的手拍了拍。
林珊也故作娇羞地低下头笑了笑。
纪言从门缝里看着言笑晏晏的两人,心里浮起乔安一个人推着行李箱哭着走出酒店的画面。
“嘭”纪言大力的把门推开,厚重的实木门撞到墙上巨大的声音把屋子的两个人吓了一大跳。
纪母正准备开口训斥是哪个不懂规矩的下人,结果在看到来人是他时,顿时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纪言连个眼角都没有分给一旁的林珊,只是冷漠地盯着纪母,“乔安是你逼走的?”
原本刚刚还抱有侥幸心理的纪母,顿时眼里闪过一阵慌张,但还是嘴硬地说:“我不认识你说的什么乔安。”
纪言往前走了两步,“您不用再瞒着我,刚刚你们说的话我全部都听得一清二楚。”
看着听到响动跟进来的下人,还有身旁的林珊,她挺了挺腰杆,绝不容许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
“是我又怎么样?她那个样子连个头发丝都配不上你。”
纪言看着眼前的母亲,满脸的失望,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您还真是操心了,配不配得上不是您说了算的。”
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纪母从没见过儿子这种表情,随即跟着他往前追上去,“晚饭时间马上到了,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你。”
纪言拉开车门坐上去,发动车子。
纪母急切地在窗户上拍了拍,“你下来我们好好说,你先吃了晚饭再走。”
纪言实在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到现在他母亲仍然只记挂着她组织的饭局。
他放下窗户,沉着脸问道:“你把她赶到哪里去了?”
纪母摇摇头,“我不知道。”
纪言升上车窗,一脚油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在这之后还有一次,纪母以纪言父亲的名义,叫他吃饭,但是结果又是不欢而散。
那晚凌晨四点,纪言母亲醒来,想去一楼倒点温水喝,路过纪言房间的时候,发觉屋内还有光亮。
她推开未掩实的门,慢慢走进去。
她以为儿子睡觉忘记关灯,结果发现他正坐在阳台上抽烟。
是真正的坐在阳台上,两只脚还吊在外面,虽然别墅楼层不高,但还是足以吓得她惊出一声冷汗。
她慢慢朝他走近,软地拖鞋走在厚实的地毯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她用手捂着嘴巴生怕忽然出声把他吓一跳。
夜间的狂风将他头发吹得飞扬,手指间猩红的光亮忽明忽暗,他穿着黑色的衬衫,黑色的裤子,连家居服都没有换,整个人静静地隐匿在黑色的夜空里,一动不动,像尊没有呼吸的雕塑,好像随时都要消失掉。
直到指尖的猩红烧尽,最后一丝烟灰掉落在指尖,他才好像被惊醒,手掌小幅度的动了一下。
纪母紧揪着的心随着他的动作被吓了一跳,生怕他还会有什么出格的动作。
纪言好像这时候才察觉出房间里还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他慢动作地把头转过来,眼睛里深冷的气息冻得纪母一僵。
纪母这时候才真的相信,乔安走了,她的儿子是真的过得很不好。
他事先不知道今晚这场饭局是场相亲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甚至连基本的礼貌都不顾,连话也不愿意说。
散场的时候,她给女方使了个眼色。
那女孩身姿婀娜地走在他身旁,扭了一下脚,只是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借了一下力,他竟然一把将人推开,她整个人向后狠摔在地上。
那么多人的场合,他是第一次这么不给客人面子。
但其实,这也是在打她的脸。
走之前,只是冷冷地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母亲,请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令我厌恶的事情,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
纪母不知道这段时间以来,他是不是经常整晚整晚的这样坐在阳台抽烟。
面无表情的像个幽灵一样坐在那里。
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带走。
她望着纪言,纪言也这么望着她,她甚至不敢主动开口。
最后,她只是静静地往后退了几步,转身走出了房门,然后轻轻把门给他关上。
她表面看上去还好,但是仔细看,却发现她握住金属门把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知道,她终是失去了这个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