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容若伸手过去,那手掌之间全是前一天晚上留下的指甲印,有些甚至陷入掌心,带着点点干掉的血迹。他手指轻轻碰触到白叶的手,在她手背上微微勾了下。

白叶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抬头抿唇笑着,低声道:“我信王爷定然能够熬过去的。”

楚容若不好说话,只缓缓点头,神色间却是有些后怕。白叶几乎可以说是头一次在他脸上见到这般神色,不由笑了笑,转而却是有些心有余悸的感叹。

“昨天夜里,我离去之后陈舸过来,竟然把那一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使用的药方给抢了,熬了药。若非是我回来得及时,那药就要进王爷口中了。”白叶说起来,还是有些后怕,若是她再晚上一步的话……纵然那碗药中没有被陈舸动任何的手脚,只那药也……

楚容若扬眉,神色很清楚明白的表达了他的意思。

白叶略微顿了下,低声道:“那药方,算是一个简化版的‘长生药’的方子……”所以,如果楚容若实在顶不住药瘾的发作的话,也可以适量喝药。只这种缓解方式,白叶实在是不推荐。

楚容若毕竟只吃了一颗“长生药”,一般人甚至只会在药瘾发作的时候感觉到有些难受。而他的反应那般厉害,若是再用减轻剂量的方式减缓药瘾发作的话,说不得只会让他越陷越深。

陈舸?

楚容若眼神暗了下,白叶见状只淡淡道:“看起来,虽然药方和药都没有什么妨碍,他还是起了疑心。王爷若是查证了真的是他有问题的话,最好不要再把他留在身边了。”

在白叶看来,把这种危险的人留在身边,实在是一种找死的行为。

楚容若垂下眼帘,半响没有说话。白叶只安静的等着,半响他才抬头看了过去,微微点了下头抿唇笑了下,示意白叶不用担心。

说起正事,两人之间那点迤逦的气氛自然消散无影。冬晴听到里面动静,在外间低声询问了句,白叶这才起身让她进来,去隔壁先是让人准备了润喉的茶水,这才洗漱一番重新回去和楚容若一同用了早膳。

润喉的茶水是她特意调的方子,一杯下去楚容若只觉得喉咙间冰凉温润,再开口说话的时候虽然还有些疼痛,却舒服了不少。

两人用过早膳,就见到楚云容满脸笑容地出现在院子中。

“我听李岳说了。你之前,被带去了大理寺。”楚容若顺着白叶的目光看向楚云容,“是云容去把你救了出来。我倒是没有想到,柳束禾有这般大的胆子,竟然敢动你。”

白叶想起昨天半夜的事情,只微微摇头,低声道:“怕不是为了对付我,而是你。”

她未曾来得及细说就见楚云容进来了。

楚云容也未曾想到竟然在楚容若的屋中见到白叶,看两个人一同喝消食茶的模样,倒像是一同用过早膳。

她微微咬了下嘴唇,屈膝行礼。

“侄女见过皇叔。”

“起来吧,我听李岳说,昨天夜里你送白姑娘回来,怕你路上出意外,就留你在客院住了一晚。”楚容若话说的

比平时还慢了三分,楚云容对他素来有些畏惧,此时听他语速缓慢,语调毫无起伏,不由更是紧张。起身之后,她下意识看了眼楚容若,这才看向一旁白叶点头道:“白姑娘……”

说着她顿了下,露出些许笑容,“我如今当改口叫云林乡郡才对。”

白叶心知这是楚云容在表示善意,只笑着道了谢,提及昨夜的事情才道:“郡主这般为了我半夜出府,去了一趟大理寺牢房那种地方,实在是让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谢你了。”

“白叶,你就别这般与我客气了。”楚云容目光在楚容若和白叶之间略微流转了下,就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如今我们两人算是扯平了。我素来喜欢你的性子,咱们以朋友论交,叫我云容就好。”

白叶顿了下,楚云容的目光虽然隐晦,却还是让她抓了个正着。一时间,她略微有些尴尬,不过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转而就露出了笑容,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云容”。她对楚云容倒是没有什么恶感,加上昨日是楚云容的出现,用强势的态度压制住了柳束禾和大理寺的人,这才让她得以及时脱身。

因此,白叶对她倒是有些好感。

楚云容抿唇笑了下,坐在白叶身边正准备再说话,就听得楚容若缓缓开口。

“昨夜我病发,不过事情李岳已经对我说过了。”他淡淡道,神色平静地看了一眼楚云容,半分被揭穿心意的尴尬都没有,只直接了当的表明了他的态度。“你与清河郡主家上官博的婚事,如果不想要,我就让人当做说课,解除婚约。”

楚云容闻言双眼猛然瞪大,霍得一下就站了起来。

“皇叔……”她有些紧张,有些忐忑,半响才道:“那云容就多谢皇叔了。”

楚容若缓缓点头,“你昨夜晚出未归,怕是家中家人担心吧?”

楚云容闻言而知其意,立刻笑着起身道:“我来就是告辞的,昨夜叨扰,回头我再谢过皇叔。”她说着对白叶点了下头,“有空去找我玩!”

白叶点了点头,目送楚云容离去,这才看向楚容若道:“大理寺的事情……”不是她睚眦必报,而是柳束禾的反应却有些异常。放在几个月前,白叶无论如何都不会在意这些与她关系不大的细节。因此,听到她这么说,楚容若有些意外地瞪大了眼睛,眼底带着些许惊喜和意外。

白叶微微扯动了下唇角,却是没有躲闪,反而直视楚容若。

“王爷当想明白才是,朝中上下,京中上下,都谣传王爷一手把持朝政。”她皱着眉头,“我虽然不懂政局,却也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

楚容若缓缓点头,并不多言。

白叶抿了抿唇,只能在他的注视下接着说:“太后对王爷的不满,大约是来自于王爷对她母族的打压。而朝臣呢?是否因为王爷对朝局的把持,让他们在皇上跟前丧失了话语权……”

自古以来,朝堂争斗都是与权利争夺有关的。白叶虽然不懂,然而做一些粗略的推断也是可以的。

“若非我曾经被太后多次招入宫中,知道了皇上对王

爷的信重,只怕也会以为——”她看向楚容若,“皇上如同太后一般,对王爷心生芥蒂。如今,皇上即将大婚,开始正式处理朝政。说不得,就有一些人想要趁机……”

“以我当做投靠新君的筹码?”楚容若这才缓缓开口,收敛了脸上的浅淡的笑容,眉头微皱道:“纵然我和皇上之间并无外界传言的那些嫌隙,可参奏的人多了,只怕也会生出一些不满,继而就是猜疑。”

白叶缓缓点头,见楚容若开口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她微微变换了一个姿势,这才道:“云容郡主昨夜匆匆把我从大理寺带走,怕是柳束禾心中也记恨着,说不得今日早朝也会参奏……”

楚容若摇头,“他不会。柳束禾此人,我很是清楚。云容那般强硬地带走你,他只会以为是我的示意。如果我猜测的没错,只怕过会儿他就该亲自来府上打探情况了。除非确认我已经命在旦夕,不然他不会再冒险。”

“王爷的意思是……?”

“昨夜你被带走时是在我的院子,我却并未出现。只怕是这样的反常,才给了他野心。”楚容若声音很是平静,只是在这话说完之后,神色间还是带出了些许的懊恼。

这一瞬间的懊恼偏偏被白叶看在了眼中,她略微一愣,半响才回味过来。

她低头抿唇露出了一丝笑意,片刻之后才抬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操心这些事情。只王爷也当做好准备,第一次药瘾熬过去之后,会有两到三次发作频率越来越快的药瘾,再之后就会越来越慢,直到消失。这个过程,大约会持续五到八天。”

她说到这里,心中也略微有些懊恼,只抿了抿唇,半响才道:“这几日我都会留在王府,之前我所住的院子,用过的东西还都留着吧?”

“一直留着,我吩咐冬晴让人每日打扫……”楚容若说着耳尖微微发红,只神色还自若如常,“白姑娘要住,倒是不必麻烦。”

“如此甚好。”白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一双眼睛明亮动人,透着愉悦之色,“王爷歇息,我先回去收拾一番。”她在大理寺牢房待了许久,回来之后记挂着楚容若的病症,一直未曾顾得上照顾自己,此时放松下来才隐隐觉得浑身上下都是难受的。

冬晴素来贴心,知道白叶还要在王府留上几日,早早就让人准备好了热水和换洗的衣物送去白叶所在的院子。白叶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正坐在廊檐之下晾头发,就见到白泽匆匆赶来。

“二哥!”白叶见是他来不由露出笑容,还未曾来得及起身就见白渊深一脚浅一脚地过来,一把就拉起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才气恼道:“你昨日被带去了大理寺牢房?楚容若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连着你都保护不好?还有那柳束禾,胆子倒是大,敢拿着我白家的人作伐……”

“二哥……”白叶摇头,“我无事,昨夜的情形……”

“还有你,出了这般大的事情,我还是今日一早才听旁人提及的。你当大理寺牢房好玩,还是觉得我这个二哥没用,保护不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