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玚对于对方底线的试探, 终于有了结果。

和他原本预想中的进展差不太多。

他在今天见到褚如栩的瞬间,就没想过晚上能安安稳稳地回家。

言玚一个人太无聊了。

他之前从不觉得独处是这么让人无所适从的事情,专心地做一件事情, 结束后抬起头看看时间, 却也只消磨了半部艺术片的长度而已。

与褚如栩在一起时却不同。

对方仿佛拥有什么改变时间流速的魔力。

他在身边时, 白昼与黑夜是绞连着的粘稠,反应都来不及反应, 光怪陆离的几十个小时就在绵延的快乐中消失了。

他不在身边,所有钟表都好像跟着失灵了,内部的齿轮光顾着旋转,在言玚心里吵出「咔哒」的扰人噪音, 指针却僵在那里不动。

时间重新变回了枯燥而具象的数字。

不配被赋予其他意义。

言玚喜欢对方带来的新鲜、刺激, 喜欢这种在知道对方不会真正伤害到他的前提下,安全地沉溺。

褚如栩是个乖孩子。

舍不得逼迫自己, 也舍不得拒绝自己。

但言玚更希望,他以后也可以舍不得离开自己。

即便他知道这种想法并不现实……

情/欲上的互相吸引是有时效性的。

空洞虚无的内核留不住明亮耀眼的人。

言玚都知道。

半梦半醒的不叫爱情。

只不过, 他很快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褚如栩这回疯得格外彻底。

也不知道是因为言玚拎了柏鹭出来刺激他,还是先前在自习室时的逗弄仍有余韵,反正褚如栩几乎已经失控到了不正常的地步。

每个细微的动作都发着狠, 无意义的话也说了很多:

“你们第一次是在什么地方?”

“你和他做的时候也这么享受么?”

“开例会的时候, 你也会在桌下偷着踩他么?”

“他喜欢什么姿势?你也喜欢看他为你失去理智么?”

褚如栩单手钳住言玚的下颚,阻断了部分空气的流通,本就因过分激/烈而失神的言玚, 连突破阻碍大口呼吸都无法完全做到, 只能摇晃着, 在轻微缺氧的状态里, 伸长了手臂, 揽住褚如栩的脖子寻求那点聊胜于无的慰藉。

床脚夜灯朦胧,目光涣散的言玚甚至聚不起焦,也看不清褚如栩的表情。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物理上的链接,在某种情况下,也会牵带出心理上微妙的感应。

言玚觉得褚如栩似乎有些难过。

也对。

他在心里暗暗想道。

起码褚如栩现在是喜欢自己的。

那他问这些有关自己和前男友的问题,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在自虐了。

言玚的大脑已经被褚如栩搅成了浆糊,得不出什么有效结论,思考不明白原因,也想不来解决方法。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放纵地亲吻褚如栩,像是永远舍不得和对方分开似的彼此拥抱,用已经喊哑了的嗓子,柔软着语调,支离破碎地给出了所有问题的回答。

言玚不想欺骗褚如栩。

他没勇气坦诚剖析自己,也无法给对方一个难忘的初恋已经很遗憾了。

起码在其他事情上,他想尽可能保持诚实。

迷蒙中似乎有谁回来了,房间的门隔音并不是那么完美。

听不清他们在客厅交谈的内容,但声音倒是窸窸窣窣地不断往两人耳朵里钻。

这种随时可能被发现的不安全感,似乎让言玚更加兴奋了,他咬了褚如栩一下,完全没有想压低音量的自觉,依然用不上不下的气声揉着凌乱的呼吸,一字一句地凌迟着自己的理性、褚如栩的心:

“第一次,是在我们用第一笔项目结款,买下的第一套房子里。”

“还好,他对什么事都很克制,我以前也是。”

“不会,我甚至没考虑过。”

“姿势的话,不清楚,但他不太愿意看我的眼睛,所以可能是背入吧。”言玚深吸了一口气,在不断蔓延的暧昧声音里,勉强保持着清醒,“还有什么问题来着?”

“哦对……”言玚忽然笑了起来,琥珀色的眸子仿佛做工精良的琉璃,他睫毛轻颤,生理性的泪水衬得那双眼睛里像蕴着纷乱的色彩,含混的情意夹杂着攀升的欲/念在其中流动。

任谁被这双眼睛盯的时间久了,都会误以为自己有得到言玚的心的资格了吧。

不怪柏鹭不敢多看,

褚如栩心里想道。

但他不害怕,他不介意再更为对方着迷些。

反正已经没有退路了,那干脆就失控到极致算了。

“我愿意看。”褚如栩吻着他的眼角,压抑着情绪说道。

与此同时,言玚却也正巧再度开了口:“想起来了。”

他笑了笑,一手向身侧探去,主动与褚如栩十指相扣,另一只手轻飘飘地抬起,玩闹似的搭在了对方的喉结上,伴随着褚如栩发狠的律动和晦暗的眼神,逐渐越收越紧。

像是想他们一起死在这里一样。

这样就不用去面对未来某天**褪去后的狼狈了。

“不喜欢。”

“我只喜欢看你为我失去理智。”

言玚无比坦诚地答道。

…………

他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言玚在酥麻的酸痛里睁开了眼。

意识回笼后,他才开始打量起了周遭的环境。

昨天褚如栩被他撩拨得恨不得直接在门口解决,根本没闲的心思抽空给他介绍一下房间。

想起昨晚,言玚弯了弯唇角。

说起来不太好听,自从和褚如栩厮混后,他几乎每天起床的时候都是这样茫然的状态,有的时候甚至要缓上好半天,才能彻底清醒并重新拿回身体的控制权。

宁大新宿舍的房间,和外面的公共区域是相似的风格,柔光暖色调的酒店式公寓设计。

内置式的两排衣架,狭小但够用的独立卫生间,宽敞的书桌和四层木质书柜,还有他躺着的这张单人床。

还好是1m5x2m的大小,不然对于褚如栩那种一米九左右的年轻男孩,睡再小些的床实在有点委屈了。

就是不太够两个男人折腾的。

言玚昨晚跟对方胡闹的间隙,甚至抽空思考了这个问题。

如果床被他们闹塌了,那到时候保修理由该填些什么?

如实回答好像不太好,撒谎的可信度又不是很高……

褚如栩肯定是没在这屋里的,言玚昨天和郭教授聊天的时候问了一嘴,得知对方今天有两门考试,明天还有两门,简直忙得团团转。

应该不会真的挂科吧?

言玚低头瞧了瞧身上褚如栩临走前帮他换好的衣服,感慨对方体贴的同时,也不由地担心起了人家的成绩。

挂科也是因为平时不好好用功,跟与自己鬼混没多大关系。

学习习惯良好、且平均分从不低于95的言玚冰冷地想道。

他缓缓下了床,好奇地打量着对方的卧室。

干净、整洁、没什么表达个性和喜好的事物,甚至有些无趣。

言玚带着闲适的笑容,踱到了褚如栩的书桌前,却发现桌上正摊着好几本书,复习资料散乱的铺开,上面满是细心标注的字迹。

言玚有些诧异地翻了翻对方打印几套的模拟题,他明明记得昨天在自习室的时候,褚如栩才只做了一半。

可现在,所有印着题目的纸张都被填上了答案,甚至还有红笔自行批改后订正的痕迹。

正确率还非常可观。

言玚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还有昏天黑地做完那种事,给情人清理好、哄睡后,再自己一个人默默爬起来挑灯复习的啊?

这是什么乖孩子……

一觉睡到临近下午的言玚心里感叹着,刚过完十九岁生日的小朋友就是精力充沛,一抬眼,却看到书柜玻璃上贴着的字条。

显然是留给自己的。

他没有比褚如栩矮多少,对方贴的位置也是他抬手就能碰到的高度,言玚轻轻把东西摘了下来,弯了弯眼角,低头读了起来。

真奇怪。

褚如栩这个人,连字迹都透着不惹人讨厌的张扬。

【今天有点忙,明天的考试也还没复习好,也许不太顾得上你,对不起哥哥,等结束了我一定好好弥补。】

【衣服我拿去洗了,你现在身上那套是我努力搭配的,但可能还是不太好看,你不喜欢的话可以随便去我衣架上挑(不过基本都是差不多的风格)】

【厨房的砂锅里我煮了鱼片粥,稍微热一下就可以,热久了该没那么好吃了。】

【如果你不想吃,放在那就行,我晚上回来再收拾。】

【睡醒给我发消息好么?】

【喜欢你。】

言玚看着最后这三个字,只觉得自己有些发痒泛酸,心里闷闷的,像有口吐不出来的气,凝滞在了喉口似的。

如果褚如栩早出生几年就好了……

言玚脑内不自觉地又浮现出了这个想法。

他笑得有些勉强苍白,伸出手在书桌的角落,摸到了自己已经充好电了的手机。

可言玚刚准备给褚如栩发「早安」的时候,叶玦的电话却打了进来,他慌忙按下接听。

“你在哪呢?”没有铺垫,叶玦直截了当地切入了正题。

在你男朋友宿舍房间的隔壁。

言玚心里想着,竟莫名生出了几分**被抓包的紧张。

他清了清喉咙,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少些怪异的沙哑:“在家。”

“骗子!”叶玦拔高了音量,无情戳穿了他。

背景音里甚至还能听到,胳膊肘往外拐的混蛋小狗布朗尼,附和似的叫声。

言玚一怔,诧异道:“你怎么知道的?”

“柏鹭刚给我打完电话。”叶玦的语气听起来心情很复杂,“他说联系不上你,就直接去你家了,结果家里也没人。”

“对了,他还问我,你是不是养宠物了,怎么你还没把他的指纹删掉啊?”

“忘了。”言玚淡淡地答道。

他是真的忘了。

那个房子他搬进去两年,柏鹭只去过十几次。

其中大半都是和公司高层们一起吃晚餐、谈公事。

言玚甚至都不记得对方有录入过指纹。

“回家就删。”他说道。

“所以你在哪啊?”叶玦担忧里杂了些许好奇,见言玚没有打算坦诚告知的意思,他直接半央求半命令地撒着娇说道,“你现在来我家,我等你。”

“昨天才说了没两句话就跑了,你肯定有问题,我不管,你快点!”

言玚一边对着更衣镜挽着略长的裤脚,一边笑盈盈地应着声:“我又没说不去,你急什么。”

叶玦见对方同意了,连忙兴奋地张罗道:“行,那我先点点午餐,等你来一起吃,你想吃什么?”

“嗯……”言玚思索着,视线扫过那张褚如栩留给他的字条。

大概是想起了上面可怜兮兮的话语,他不禁轻笑出了声。

停顿片刻后,言玚温和地向电话那头询问道:“吃点清淡的吧。”

“你想喝粥么?”

……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3-

半夜三更,老婆在自己房间睡得正香,可怜的大学生小褚,卑微地爬起来打开台灯,默默坐到了书桌前开始痛苦刷题。

可恶,一些期末月的凄凉回忆突然开始攻击我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