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修理工的下午

勤劳的修理工如同某一片飞落茎叶的花瓣,毫无重量地提着他自制的工具箱奔跑在屋顶上。

这条街在下午时总是显得过于安静,不如早晨每家起床时如同战斗的号角吹响,兵兵砰砰比他修理地板还吵。也不像黄昏,大家下班熙熙往往笑笑闹闹。

他喜欢在这个时间段出来看看,看谁家有需要修补的东西。三步并作一步从屋顶跳到竖直的墙体上,脚后跟在身体被重力拖下地面前,巧妙一用力地托起轻若羽毛的身体,双手熟稔打开墙上的推拉窗快速窜进去。

修理工落入地板后双目往屋内四周一转,开始大范围检查。

沙发没问题,吊灯没问题,外在电线没问题,。很好,地板下的隐藏管线没问题。

修理工头都没回,矮着身子手一撑地面灵巧地窜上楼梯。天花板没问题,支撑梁没问题。

修理工跃上二楼,速度惊人地边推开每一扇关闭的房门边往前曲线越跑。

四柱的睡床没问题

卫生间的水管与热水器没问题

书房柜子没问题——两三步跳到尽头的窗户上,手推开玻璃窗直接跃出房子,很好,窗下的滑轴也没问题。

他落地后毫不犹豫从一楼半开的后窗重新跳进去,回到房子里,厨房在他眼前坦白展开。

抽烟机气灶台冰箱磨豆机天然气供应管洗碗机没问题……

隔壁是彭豪那孩子的家,玫瑰花开的篱笆外墙。修理工直接从没锁的落地窗进入屋子,风铃的声音细细碎碎如屋主的惬意温柔。

干净的地板上洒满了午后的阳光,一些书籍随意搁放在地板上,几个DIY的靠垫放在书旁。可以很轻易地看到屋主经常坐在垫子上,将书放在腿上翻阅的景象。

沙发旁的桌子上,养着一瓶只靠水存活的植物,卷曲的茎叶下圆而丰润的花朵盈盈袅袅盛开。

一般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店里吧。

修理工轻手轻脚地巡视了整个房子一圈,一切完好。等要出门时,他突然回头望了一眼客厅里那张长沙发。

三秒后他站到沙发边,伸出食中两指测量了一下沙发上的位置。自家的孩子一般只会坐在沙发右侧偏中,而如果是那个破坏狂臭小子就是直接用躺的。嗯,扎死人的利刃藏在沙发尾,在不伤害自家宝贝儿子的情况下扎那个男人一刀。

修理工很认真地想着恶作剧的计划,他掏出一把尖锐的无柄小刀,手指一动与沙发同色的缝衣线出现,线尾缝衣针一枚在阳光下闪着晶亮的光泽。

把刀竖起深入沙发尾端下,将刀子割开的洞在0.3秒内完美无缺缝回原样。你说他为什么那么讨厌那个一连面瘫的坏小子?

因为那个小子是个彻头彻尾的破坏狂。

修理工边算方便面爱好者欠他多少戒尼边往下一家跑去,午后的检查是他的乐趣。安静的屋子,旧旧却完美的家具,偶尔还能遇到可以活动筋骨的人。

他从屋顶上跳入古教授家的后窗,突然后背颈部都“怵”地竖起寒毛,一连几个干净利落的后空翻快速远离窗台边,像是地下的小动物的预警本能,躲避的速度一流。

古教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窗边,一脸睡不饱的惺忪摸样。他举止有些迟缓,看到修理工入屋也没什么表示。

修理工离他远远地静止了动作,等了几秒后古教授才摇摇头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我跑到这里干什么?一些古体字还需要拆解出来才行。”

边说边慢悠悠往书房走,却在房间门前缓缓转过头来,温柔的气质轻易就褪去,一种阴冷的黑色在他眼瞳里流淌泛滥,清醒而张狂的神情出现得莫名其妙。

“我困了,懒得追你。下次你再侵入我的地盘,就把你的骨头一根一根连筋肉从身体里抽出来。”古教授“嘿嘿”笑起来,清醒与困乏在他脸上明显地交换来回。笑着笑着眼里的黑色急速消失,他直接头一歪整个人栽倒在地板上,如死尸般柔软而不动弹地睡起觉来。

修理工呆了一会,确定对方不会突然跳起来才后退跳开。他往楼梯下跑时表情有种呆呆的僵硬感,手掌里的湿润与脚下奔跑的速度告诉自己,果然还是打不过这个怪老头,而且这老头的精神分裂症似乎治不好,果然只有小彭那孩子才治得住。

从古教授的院子里出来,再往哪是林会长家。他跃跳上屋顶时看到林会长正扎着马步站在紫藤铃花下,一个盛满水的水盆稳稳地放在他向上举的双手间,穿着大桑红花长裙子的副会长,姿势优雅地侧坐在水缸沿边上。她拿着小木勺从大缸里舀水浇自家种的藤花。每一朵紫色的小花朵如她指尖的水珠,莹莹闪着光点。

“老头子,你觉得这朵花开得漂不漂亮?”

“漂亮,你说漂亮它就一定漂亮。”可怜的林会长哪有心情看花长成什么德行。

“你敷衍我呢,这花都还没开哪里看得出漂不漂亮。”江副会长气冲冲地朝林会长内一阵狂吼,缸里的水立刻被震出圈圈惊人的涟漪。

林会长立刻苦哈哈地低头忏悔,“是是是,你说什么都是对的,老婆大人。”

修理工暗自吐了下舌头,装作没看到考古协会的老大被人压着虐,几步窜上会长家的屋顶。

“呦小穆啊,又出来锻炼身体呢?身手进步了啊,竟然没被古老头那老怪物打断几根骨头。”江副会长挥着小木勺对修理工的背影挥了下,与其说是检查电线水管。

进步了吗?听到长辈的评价,修理工呆呆的脸上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他从屋顶上高高跃飞而起时,湛蓝的天空清晰地延伸到目所能及的尽头。

修理工记起要去帮沫沫修好烤箱跟安装风扇。他连忙提着工具箱往十三号街的屋顶跑去。这些人都不习惯去缅怀什么,能活着奔跑在自己的小路上,偶尔抬头望一望头顶上的蓝天,看看四周的遍地鲜花觉得还不错,就继续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