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身体的异样

花落地时无论曾有过多辉煌的绽放,过去的也就过去了,古教授眼角的尾纹夹起,笑得怀念而忧伤。

我感受到古教授语气中那份沉重的思念,能这么自然地说起自己孩子的死亡,是付出多少又放下了多少。我转转手里的杯子,一抹蓝色在杯子里柔软而清澈。真的很漂亮。

所以无论要为这份美丽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去守护,对于这片土地上的人而言都是值得的。

手指轻抚过余温的茶杯口,我闭上眼又缓缓喝上一口茶,安安静静地听古教授的声音。

“这种情况还是自从你把那小子捡回来之后才终止,说起来那也是你消失的一段时间了,那一次不长也不短,刚好一星期。结果这次你回来没有忽然出现,而是从校门口回来,还带回来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臭小子。”杯子被重重拍在桌上,终于抵不过回忆的重量,慢慢龟裂在古教授的手指间,他没有放下快破碎的杯子,而茶水竟然也透不过明显的缝隙而流淌出来,一切都像隔着一层透明的膜一样。

白芸的香气在浓重的血腥锈冷中幽暗如甬道,深邃的黑暗中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头顶破碎的天窗里,那一小块蓝天。

古教授的话又让我回到我遇到洛青的那一天,睁开眼所看到的那片天空。

“小洛吗?”我没有力气掐碎杯子,指甲上的苍白少了该有的血色。“我记得那时候我好像是死过一次了。”但是我活过来,但也只是活过来那几分钟而已,我记得当时的自己从血泊里爬起来,我只有一股寒冷到控制不住手脚颤抖的痛苦。跌倒在开着白色小花的草坪上,然后一脸茫然地望着陌生的天空,那么清晰地感受到身体快速流失掉所有的生机,当我撑不住闭上眼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就该再次死去。

可一睁眼看到是洛青那张死人脸而不是冻尸柜里,我真的有种诡异的惊讶。

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死过一次?”古教授有些诧异,“怎么会啊,你每次回来都会给你做检查,那次并没有什么大碍。”

“没有大碍。”我喃喃道,这不太可能啊,我明明记得,虽然那段时间的记忆很模糊,但是我还是能记得跟洛青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因为跟这混蛋小子搭讪,结果就把自己弄成半死。

“真的没什么大碍,连外伤都没有,”古教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消失过吗?”从捡到洛青那小子开始就子啊也没有消失过?这意味着什么?跟那小子有什么关系啊?“那我还能活多久?”

古教授久久沉默,我有些恍惚地望着诊所阳台上落下来的花,这条街我住了三年,认识了街里所有的邻居,有过痛苦更多是平实的美好日子,你们都很宠我,我懂这份心意。所以够了,无论是蝴蝶还是庄周,无论是存在的还是会消失,在乎个什么劲。能来到这里体会这一趟,我算是赚到了吧。

将空着的茶杯放在长凳上,茶喝完人也该继续走下去。答案已经隐隐知道,一旦决堤就只能等待全线崩溃的到来。

我双手平放在大腿上,规规矩矩地向坐着的古教授行了一个躬礼。

古教授松开手,碎掉的杯子随着那几瓣偶落的花朵摔到地上,他轻唤,“小彭你这孩子啊。”

我直起身笑着对他说:“老师,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照顾。”如此没用的我来到这个世界能安生地活下来,我该感谢的人太多了。

“小彭,你的身体我们到现在都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或许你这次弄回来的那些金条上能找到一些答案,我会尽力的去破译的。”古教授露出一丝疲态,笑的及其自嘲。

我缓缓摇摇头,老师你不用这么辛苦的,会让我很有负担。

“对了,那个小子你打算怎么办?要不是因为他在你才能好一点,我才不会让他跟着你,太危险了,”古教授低声喃语。

“还能怎么办,当初是我把他捡回家的,那现在还得再由我把他扔出去,伤脑筋呢,如果他能老实一点就好了。”我不好意思得揪揪自己有点长的头发,露出一个比较孩子气的笑容。“对了,老师你刚才给我吃的药是什么?我再去买点,只要能暂时压下咳嗽就好。”我想了想又说,“我没事,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的。

我走入院子里,院子里云初种的花娇嫩而新鲜。我对着轻轻伶伶的风铃深呼吸几下,才提着书进门。我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就死瞪着这个风铃,雨下面无表情的脸却孩子气得要命,仿佛用目光一直在问头顶上摇晃的这串风铃,“喂,你怎么还不掉下来?”

走入客厅,我喊了声,“我回来了。”

沙发那边半躺着一直懒虫,沙发边堆的书可以去摆地摊了,多种多类没有固定系统不着变调的书籍跟地摊上没分别。

洛青懒懒地望了我一眼,哼一声当回应的功夫都省了。越是熟这小子就越是懒。

我有点苦恼,呵,真是份伤脑筋的活。走到沙发边,将借来的书随手搁在地板上,我顺势蹲到沙发边,手一伸拿过他手里的书,“小洛,会边近视的。”

洛青眼底散漫的黑色缓缓凝聚成一种怪异的平静,仿佛我这一声叫唤踩到什么禁区。

“老板,你的身体……”他从沙发上直起身,有些随意地顺顺垂下来的刘海,刘海下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睛,黑得很空洞。“出问题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有些愣,哎,就说某方面而言,这小子敏觉到跟妖怪一样。

屋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安静了,墙上小吊钟的秒针也被拉住脚步,走得极慢。就算阳光晒进客厅的地板上,晒到乱放不小心翻开的书页上,也不减这种气氛的森冷。

我将手里的书合上,是一本的诗集,这本书他不是看过了吗?难得见过目不忘的他会把一本书看第二遍。